白蕠沉默片刻后低声问：“爸，你身体怎么样，能撑得住不。”
当爹的自然是了解自己女儿的，当下问：“还有事？”
白蕠认真的点了点头。
白山反问：“比这么出息的孙子办的事还大？”
白蕠低声说道：“他的车间内有两台真正能用的四轴，我亲眼看过，也测试过。极限精度千分之三毫米左右，但因为是实验机，很小。只能制作四十厘米的工件，强度也不够高。制作出来的铝制模具超乎想像，而且他还有一份正在研究中的五轴的设计图。”
白山制止了白蕠再说下去，闭上眼睛靠在病床上。
太刺激了。
他不敢再听下去，害怕自己血压再飙升。
缓了足足五分钟，白山才让白蕠继续：“根据我调查和张建国的讲述，白昊他有一份可以称得上伟大的计划书，所有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能在三年内让五轴变成可以工业化的机器，他已经招揽了很大一批人，这些人日以继夜玩命的在不断研究，计算。”
白山不理解了：“上面没有人帮他？”
白蕠摇了摇头。“没有，他们贬了李爱民。我听李三炮师傅告诉我，为了制作原型机，李三炮师傅跑遍了整个秦州，但他只是一个老工人，脸面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李爱民厅长暗中帮了他们许多，眼下每个零件都找了最好的工厂，最好的师傅，但这事被李爱民没解释，倒也成了错误。”
白蕠说完看白山没有反应，又说道：“爸，你帮着问问吧，你的老战友们。或者，我去找我舅舅？”
白山摇了摇头：“那个什么东西不配，我孙子就能办了他。”
白山在车上把白昊的话听一清二楚，一个字都不差。
他非常清楚，连那台四轴都不用拿出来当底牌，那个什么魏大宫就活不过下一集，实力悬殊太大了。
能和漂亮国哈斯集团高层中的家族成员直接对话，讨论订单的孙子，似乎还有更大的计划。
根据眼下订单的情况来看，那么更大的计划，估计这事都要上升到夏国与漂亮国官方的一些对话，不是企业和工厂可以决定的。
毕竟以漂亮国为首还有针对夏国的禁运条例，这条例算是那种不是秘密的秘密，只是谁都没有摆在桌面上讲。
但，白昊的功劳，夏国官方不会看不到。
更不会任由一个魏大宫之流跳出来摘桃子。
这时敲门声响起，白蕠去开门。
郭奉贤进来，问候了几句后问：“白工，秦州有几位您的老朋友听说是您到秦州了，我一说，他们都想来探望您，要不我帮您组织一下。”
白山摆了摆手：“别在医院了，我这也没什么。这把老骨头还能出点力什么的，我先住下，然后买几瓶好酒，也别探望，陪我这把老骨头聊会天就好。”
“行，就这么安排。”
白山突然示意白蕠关门。
第七十七节 伪装好好学习
关门，是有话要说？
白蕠关门的动作让郭奉贤有点意外。
白山坐起来很严肃的说道：“那个叫白昊的孩子是我亲孙子，你知道那年我儿子夫妇两人都死在牛棚里，是传染病。你说，我这把老骨头黄土都埋到头底了，那怕拼上这条老命也不能容得下有人欺负我孙子。不能，绝然不能。”
郭奉贤听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白工，真的？”
“恩。”白山很用力的点了点头：“可我不敢认，毕竟人家苦了这么多年把娃养大，那有让我们家抢走的道理，你明白。”
“懂了，这事您老放心，用不着您出面。咱不急，看他们能玩出点什么花活来，要是正经说事，咱配合。要是欺负人，这事有我。不过机床订单的事情，这事若真能成。您这孙子得把吃奶的劲给使上，这事不能掉链子。”
白山没回答，看了一眼白蕠。
白蕠说道：“他手段不少，过几天给郭长您看点非常厉害的东西，顺便提一句，哈斯公司的人过来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就在老城墙内一处三进的院落，白昊已经花钱租了一个月，名义上是给我父亲租的，就是不想声张。这事我正式写公文汇报过了，估计现在还没有转到您手中。”
郭奉贤点点头“恩。我先去参加个会，看他们准备了什么。回头私下聊聊，你安排一下聊天的地点，不要放在那个三进的院子，换个地方。”
“是，我来安排。我看九分厂就很合适，如果那里不合适的话，在南山脚下有个农家小院，被他们打理的挺不错。”
郭奉贤考虑了一下：“九分厂可以，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备下那个南山农家小院。”
白蕠应下了这事。
白山呢，出院。
回去休养。
白山是老工人出身，他一直自称自己就是一个工人。
郭奉贤在白山紧急推进医院的时候高喊过，白山享受高一级别的待遇，这也不是为了让医院更好救治，这是事实。
贡献巨大的一位老人，退休之后还在厂里为培养新一代高级技工又干了五年，这才真正退休回家养老。
白昊在工电医院的院子里等着，白山出院之后直接接到自己租的那个院子。
这院子听说有三百年的历史，上上一任的主人在故去之前，还是中过进士，后又当过官的。
白昊把人送到，谁想距离这里不太远的京兆第一医院还派一个医生，一名护士过来又替白山检查了一次身体，留下了两副养生的中药之后才离开。
白昊也没留，放下生活用品后离开。
白蕠呢，陪着白山出了院子，马路对面不足百米就是一处博物馆，碑林。
在碑林的院子内的时候，白山问起了白昊的详细情况：“小昊学习怎么样？”
白蕠是有打听过的：“学习非常好，张建国十四岁以学徒工的身份进工厂，没什么学历，却非常注重收养几个孩子的教育。白昊初中毕业，考试成绩是和满分只差十五分，却没上高中，而是读了中专，两年制的中专。”
“为什么？”
“家里穷，早点出来上班。我还去问了，他妹妹杨柳明年高考，预考的成绩是工电一中的第一名，放在整个京兆，估计也能进前三十的水平。我还打听了一件事情，有人暗中活动，顶替了杨柳保送名额。”
白山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作回应。
白山又问：“他怎么搞出四轴的？”
白蕠回答：“我也是才知道，我亲眼见到四轴还是在我给爸你打电话之后，据封遇春教授与伍千野教授讲，白昊的屋里有许多的书，他每个月都托人从香江买回大量的外国书籍，还有许多非常破旧的书，听说是鬼市上掏的。”
提到鬼市，白蕠又说道：“我问清了鬼市距离这里不太远，这里是京兆城墙的南城墙，鬼市在东城墙内的顺城路，每周五和周六的夜里是真正的鬼市，平时就是旧货市场。”
白昊为了伪装成一个自学成材的表相，也是下足了功夫。
白山扶着一棵柏树，眼圈红红的。
若早三年找到白昊，此时白昊也应该去参加高考，一种莫名的遗憾从白山心中升起。
伤感片刻，白山说道：“我找人打听一下，张建国这个人除了憨一些，呆一些，倒也是一个能扛住事的汉子，人品也是不错的。你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有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倒也好归宿，这事回头我和他师傅三炮聊聊，就定了吧。”
“爸。”白蕠一声娇嗔，她非常不满意老姑娘这词，特别是加上一句嫁不出去。
再说白昊。
白昊回到九分厂，几辆卡车正排着队准备进厂门，白昊等了几分钟看到没动，下车要厂门口查看。
有辆车挡路。
一辆拉达小轿车就停在厂门口，有人在骂街，赵旌双手抱着一根拐就站在门口，根本不拿正眼看那位骂街的。
白昊走近一看，认识。
差一点被自己一板砖拍在面门的家伙，只知道姓魏，叫什么不清楚。
魏小兵。
他没报过名，白昊也没问过。
他是来复仇的。
远远的看到白昊走过来，魏小兵先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白昊的凶狠方园五里无人不知，不太动手，但只要动手，就肯定要有人进医院，不是白昊自己，就是对方。
无论对方有多少人，板砖在手，白昊就敢上。
白昊走到近前，只扫了一眼，然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滚。”
魏小兵下意识就想逃，可今天他是复仇来的，所以咬紧牙关上前一步，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厅里借你的车接待外宾，把车给我。”
白昊伸出手，却不是接那张纸，而是冲着门房内站着的李强伸手。
李强乐呵呵的跑到后面的卡车上卸下一块砖头。
白昊却摇了摇头：“咱们现在的身份，用板砖不合适吧。”
李强笑着拿出一张红纸，三两下把板砖包的漂漂亮亮再次递了过去，白昊接过红纸包的板块一步步走向魏小兵。
魏小兵吓的直后退：“你不能，你不敢打我，我现在是厅里的司机。”
白昊突然摇了摇头，将板砖放在那辆拉达的车顶上，然后拿出烟点上，再叹一口气，一脸的失落。
正当魏小兵以为自己的身份起到作用之时，白昊开口了：“这车一分钟之内不让开道，给我推到旁边沟里去。一分钟，看着表。”说完，白昊转身往自己的车走去。
赵旌一声招呼，十几个拿着长棍的保卫科人员拿着棍子就跑了出来。
第七十八节 赶紧结束这场闹剧吧
眼看着手持长棍的人向自己冲过来。
魏小兵指着白昊高喊：“你，你有种，你等着。”说完，赶紧开上车掉头就跑。
九分厂内，李三炮拿着烟袋锅子在树上敲掉了烟灰，也是笑着摇了摇头。
封遇春更是骂了一句：“他娘的。”
失落，巨大的失落。
原本以为强敌来袭，谁想却是杂鱼一只。
大伙摩拳擦掌准备应战，结果不用想也知道，魏大宫之流能杀到阵前就算勇猛了，估计半路上就自己把自己摔死了。
白昊把车停好，问正在指挥人忙碌的陆桥：“大桥，这是干什么呢？”
大桥喊了一声：“给一车间、二车间所有的墙体换砖，全部改成二四砖墙，然后再加固仓库。”
车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设施。
原先是主体钢结构，次要部位用木梁，然后单砖墙抹灰。这次要在原先的墙外面再增加一道二四墙，原先的墙暂时不拆，然后增加钢梁，再增加几个立柱。
如果钱够用，明年可以将旧的行车拆掉，替换一台新行车。
二号车间则是真正的大整，除了钢梁全部拆。明年开春就开始大建设。
而仓库。
主要是防空洞，现在要全部整修，开始隔成多个空间，这要用砖石加固的，再给明面上的防空洞修一个可以走汽车的坡道。
陆桥回答完又去忙了。
白昊走到李三炮面前：“爷爷，抽烟。”
李三炮伸手一挡：“没味，我抽这个。”李三炮更喜欢自己的烟袋锅子。
白昊自己把烟点上后开口说道：“爷爷，这场闹剧让他结束吧，魏大宫在我眼里连狗都不如，真不明白为什么会让这么一个人顶替李叔。”
李三炮想了想后回答：“事是真事，也是上面要办的事。那个魏大宫有可能是使了钱，想趁这个机会也给自己弄点什么。倒是你，你打算借那个杰夫来帮你顶事？”
白昊摇了摇头：“携洋什么自重这种事情我不干，我丢不起那个脸。当然，有些事情他们可能认为我已经这样干了，可我自己明白，我没有。订单是实实在在的，而且我依仗的事，不是某个人。”
李三炮问：“除了屋里的，还有什么说出来让师爷听听。”
“恩。”白昊只是犹豫了一秒，然后贴近李三炮的耳边：“师爷，你说我要是能说服哈斯公司支援咱两套机床生产线，而且还是高档货，你说这事怎么样？”
李三炮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白昊低声问：“有门？”
“总是能试试吧，我估摸着和小倭子打官司，这种官司扯皮着呢，明年一年都未必能够扯得清。所以，这只是一道小菜，大菜我在等机会。”
“整，放开了整。”李三炮笑的合不上嘴。
只是，李三炮心中出现一种古怪的念头。无论是拿订单来说话，还是拿生产线来说话，这难道不是依旧是靠着漂亮国的人，这个算不算携洋那个自重呢？
如果说算，因为这些都是漂亮国的，无论是订单还是生产线。
如果说不算。订单是订单，生产线是生产线，只是正好这些东西在漂亮国。
这事，似乎说不清。
不管了。
李三炮给自己点上一锅旱烟，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能收拾那些烂人破事，就是好事。娃说的对，这场闹剧是时候结束，结束了好赶紧干正经事。”
白昊这会站在车间里，默默的盯着正在作实验，收集数据的机器。
李三炮抽完一袋烟进来，正准备往自己的椅子那里走，白昊突然来了一句：“这机器废了。”
“废了，不能吧。”李三炮不信。
封遇春也不信，两人亲自检查了，没发现有问题。封遇春揉了一团纸砸向白昊：“那凉快那待着去，别在这里胡咧咧。”
白昊摇了摇头，他坚信自己的判断，不是直觉，是真的看到刚才那轻微的异动，工作台上工件那不正常的细微晃动的那一下，肯定是出问题了。
话说两边。
魏大宫根本就想不到，白昊心中他的行动已经成了一场闹剧。
此时，秦州政府大院内，由秦州副长刘松岚亲自主持，州书记以旁听的态度参与到会议中，沣西机床厂的厂长魏大喜站在发言台上。
“各位领导，我们沣西机床厂是整个京兆市唯一的专业机床生产企业，我们成立了已经有十三年，每年生产机床各类超过五百台。是我们支持着整个秦州的工业大建设，我们有信心，也有实力成为一千台机床的生产企业，我们保证，两年内完成订单。”
郭奉贤坐下台下，默默的合上了笔帽。
李清越原本双手交叉撑在桌上，此时也放下双手靠在椅背上。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