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点点头:“嗯。”
“但……不是失控,是被控!”他补充道。
“我刚才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头发,像活物一样缠着我的腿,肉眼不可见,但存在,就是它在控制我的肢体。”
“头发?”
秦满江刚才忙着救人,倒是没来得及看一眼镜子里。
镜子这东西,的确能映照出现实世界中不可见之物。
“如果是头发,那逻辑就是当你在一个封闭空间里停留一段时间后,一些肉眼不可见的头发就会生长出来,控制你的身体,并伤害自己。”秦满江说道。
“嗯,所以我认为,我需要一直保持移动状态,不能停下。”夏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直保持移动吗……如果你的思路是对的,找个空旷的场所也可以吧,只要不是封闭空间。”秦满江说道。
夏南想了想,摇头道:“也许封闭空间不是必要条件,如果只要我在某处停留过久,就会长出不可见的头发,那还是保持移动状态更加稳妥。”
秦满江看向他:“那你可得走一天一夜。”
如果真的能活命的话,走一天一夜也不是不可以。
关键是……秦满江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你的开幕语里先提到了手指,然后提到了膝盖,最后提到了脖子。”
“这两次失控的确对应上了开幕语的前半部分,可是……脖子呢?”
秦满江的疑问让夏南后背一凉。
对……
开幕语中说【脖子会扭到想不到的程度】。
如果按照开幕语的警告,真正致死的,是自己扭断的脖子。
但直到目前为止,脖子没有任何失控的迹象。
难道说……让脖子失控的,是另一套逻辑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语言艺术
总局外。
秦满江突然被阳的妹妹带进了总局,大家按他的话在原地等待。
可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一阵,依旧不见秦满江的踪影,打电话也没人接。
钟雪燃一把扯开警戒线,就要进去。
“你放开我!”
比她动作更快的是许一。
“你想做什么?”许一一只手就控制住了钟雪燃。
“关你什么事!”
钟雪燃眼眶发红地吼道。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知道许一是怕自己的冲动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人总是这样,在自己情绪失控的时候,最先伤害的偏偏是最靠近的人。
“怎么不关我事?瞎子都知道我们几个是一起的,你犯了事我们难免会被叫过去问话,我可不想浪费生命。”
许一这话说得漫不经心,钟雪燃却是冷静了一些。
“秦满江虽然奇怪,但还算靠谱,他不接电话不来信息,只可能是现在遇到了更严重的事。”
“那我们就在这里干等?”
“谁让你干等了,秦满江没出来,不是还有一个吗?”许一下巴一抬,朝总局门口示意。
几人看去,一身红色西装,阳的妹妹?
“她又不认识我们,谁会理你。”钟雪燃看着许一,情绪总算缓和了一些。
“没关系,她不说,就把她绑走慢慢问。”一旁的沈骸慢条斯理地说。
“你小声点!这里是警察总局外面!”
许一喊道。
“喂!”钟雪燃也顾不上难过了,恨不得赶紧捂住许一的嘴,他还说人家呢,自己的声音才是大得离谱。
许一低头瞟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好转了些,便举起手,对着柏红丹挥了挥。
“妹妹!这里!”
“柏阳他妹妹!”
一旁文文静静站在最后面的刘婧清,目瞪口呆地看着许一的行为。
她是个作家,一般人的印象中,文字工作者要么能说会道,要么能言善辩。
事实上大部分靠写作吃饭的人都是社恐患者,简而言之……非必要,不社交。
许一这种行为,让刘婧清脚指头都扣紧了,他认识人家吗?这样大庭广众地喊一个陌生人,他不尴尬吗?
她把头低了下去,下巴都快贴到胸口了。
不过……十席果然是十席啊,个个都这么……随性。
刘婧清想着。
许一尴不尴尬没人知道,但这个办法显然是有用的。
柏红丹看见了许一,知道他是和秦满江一起来的人,应该也是哥哥的朋友,便走向了他们。
不等许一发问,她便对四人说道:“这里人多,换个地方谈吧。”
柏红丹开着车在前面,许一几人则是乘着刘婧清的车,跟在后面。
“她脸上的疑惑与思考多过伤心啊……”车里,许一嘀咕道,“难道阳没死干净?”
“姓许的!你会不会说话!”副驾驶的钟雪燃转身怒视着他,吓得正在开车的刘婧清方向盘都差点歪了。
“我说的是事实啊,只有阳的死亡还存在疑问,而且疑问空间过大,大到压过了亲人离世的伤悲,他妹妹才会只是疑惑不会伤心,不是吗?”
“难道你不能修饰一下语言?”
“那我怎么说?阳英年未必早逝,否极一定泰来?”
钟雪燃被他气得胸膛上下起伏,这个人,怎么能无时无刻都这么让她生气,让她讨厌啊!
“倒是你,比阳的妹妹还激动,你不会是暗恋他吧?”许一双手垫在后脑勺上,仰着下巴看向钟雪燃。
“是又怎么样?阳比你阳光,比你稳重,比你成熟,比你善良,比你聪明,比你好看!我喜欢他怎么了?关你什么事!”
这是钟雪燃今天第二次对许一说关你什么事了,但这一次她没有一点歉意。
许一侧过头,一撇嘴,终于不说话看向了窗外。
刘婧清看了一眼后视镜,又偷偷瞧了一眼还在生气的钟雪燃。
钟小姐好像……没那么伤心了。
难道说?
不会吧……
刘婧清又看了一眼后视镜,许一先生的办法,真是拙劣得像个小学生……
五分钟后,车停在了猫脸咖啡厅外。
柏红丹已经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
沈骸,许一,钟雪燃,刘婧清四人下了车,走向了她。
“哥哥说,他经常来这里,但不是为了喝咖啡。”柏红丹的视线从咖啡厅缓缓下落,移到了四人身上,“你们都是哥哥的朋友吧?和秦先生一样。”
“嗯……我们都是,柏阳先生的朋友。”刘婧清小声说道。
她不擅长这种场合,但让其他三位来,她又担心闹出更大的动静,便抢在他们之前开了口。
“进去说吧。”
……
“火场里找到的尸体的确是哥哥的,但那具尸体的年龄至少有三十八岁,法医认为不合理。”
柏红丹的指尖在咖啡杯上摩挲,说话间有些出神。
“秦满江呢?他和你一起进去的,为什么还没出来?”沈骸问道。
“秦先生?”柏红丹抬眼看向沈骸,“我最后看到他和那位法医急匆匆地去了车库,早已经开车离开了。”
她这句话让四人心中一震,难道秦满江和那位法医发现了什么秘密?
“那位法医好像受伤了,脸上和手臂上都是血,”柏红丹继续说道,她想了想,“也许秦先生是送那位法医去医院了吧。”
沈骸眉头一抬,起身说道:“抱歉,我有些急事,要先走一步。”
许一懒洋洋地看着沈骸,抬手道:“我也是,知道阳尸体的大概状况就行了,先走啦!”
这两人也不等待回答,就径直离开了咖啡厅。
剩下三个女人看着桌面上冒着柔和白雾的咖啡杯,思绪万千。
咖啡这种东西,不管加多少糖,尝进嘴里依旧会有淡淡的苦涩。
柏红丹看向钟雪燃和刘婧清:“请问……能跟我说一些关于哥哥的事吗?”
“什么都好……”
……
城心湖。
秦满江和夏南站在湖边,关于身体不受控制的原因,已经找到了。
但是……要怎么阻止它?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明明是我的身体,但却没有一点掌控力,像个旁观者,连自己突然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夏南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诡异的感觉。
这和之前自己进行局部麻醉,需要做一个小手术时的感觉差不多,看着医生在自己身上动刀,但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秦先生,很难跟你解释这……”
夏南的话还没说完,秦满江就一屁股坐在了湖边的草地上,看着平静冷冽的湖面,说:
“不用,我知道这种感觉。”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夏南的心
夏南意外地看着秦满江。
他也曾经历过类似的游戏吗?
“所以,你想清楚了吗?”秦满江扭头问道,“真要拼一把试试?你的游戏要求只是坚持到明天就行,一直保持移动状态有概率成功的。”
城心湖湖水冰凉,四周绿植环绕,虽然已经入了秋,却依旧不乏生机。
夏南盯着湖岸边的水草,暗绿色的水草像一根根丝带,轻柔又诡异地扭动着。
“是啊……有概率。”夏南说道,他看着一群小鱼倏地从水草里窜出,又倏地消失。
“虽然我不知道秦先生以往是如何对待开幕语,但我的职业告诉我,任何一种现象都有对应的因果关系,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点疑惑。”
夏南平静地说。
这个比秦满江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似乎不是太在乎自己的生死,甚至在初次遇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恐怖事件时,他的表现也比秦满江的想象中还要好。
他不仅冷静,甚至想到办法的速度也极快。
“秦先生提醒得对,开幕语中出现了手,脚,脖子,目前为止手部和腿部的失控已经出现,且程度在加深,但颈部却一直没有异常,这不合理,我觉得……这是陷阱。”夏南说道。
“走吧,说说看。”秦满江起身,对夏南说道。
刚才他们一路过来时,计算了一下从上车开始,到身体开始出现失控现象的时间,然后发现……是三分钟。
无论是解剖室还是轿车内,停留时间达到三分钟就会出现看不见的头发。
所以,空间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停止的时间,眼下的情况也是,两人在湖边掐着点休息了两分多钟,然后继续保持移动,就围着这片湖。
“嗯,”夏南点点头,“这个怪谈的持续时间是一天,所以我想,一天中我有很多的机会接触到镜子之类的东西,所以,发现自己身体失控的状态是被头发操纵,这个现象是必然的。”
“它想让我知道,一旦我超过三分钟不动,就会有头发出现,第一次,第二次,失控的次数越多,失控程度就会越深。”说这话时,夏南看向了自己的手指,这十根手指,就是这样硬生生地诡异朝后弯折,好在不是断了,只是脱臼。
他已经将手指复了位,当然……是让秦满江帮忙的。
秦满江一边帮他复位,一边扭过头去不看,“咔咔”的脆响让他一阵牙酸,不敢看。
这倒是让夏南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位秦先生已经是“资深玩家”了,竟然还会害怕那么多事。
“所以你认为,它只是在麻痹你,让你以为自己找到了正确的通关办法,一直保持移动?”秦满江问。
“嗯,一直保持移动的确能保证我身边不长出长发,但这些长发的作用,只是割破我的皮肤,控制我的手脚,和脖颈部位完全无关,如果我一直走下去,也许在游戏结束的前一刻,我的脖子就会开始扭动,杀掉我自己。”夏南认真地说。
秦满江眉头一抬……看了夏南的背影一眼,这金发法医,的确很有想法。
“然后呢?”秦满江继续问道。
“所以……陷阱就在这里,秦先生……如果鬼杀人的手段是恒定的,那么无论游戏的前期还是后期,危险程度也是一样的吧?”夏南问道。
秦满江想了想,说:“的确可以这样认为,如果鬼杀人的规则是确定的,那么无论是在游戏的前期还是临近结束的后期,危险程度相差不大,但会因为与你同行的玩家数量减少,或已经死亡的玩家加入了鬼的阵营,导致你被鬼盯上的几率直线上升,危险程度自然也就上升了。”
夏南点了点头:“我明白,可这次怪谈,秦先生不觉得很奇怪吗?它的程度是逐步加深的,以游戏玩家的立场来看,我得知自己要进入了一个名为【失控】的怪谈游戏,然后,身体也出现了失控的现象,我肯定会立即想办法脱离那个环境,想方设法地找到失控的原因,避免失控现象再次出现。”
“可是……我第一次失控时,无论是手指的颤动,还是忽然的踢腿,包括皮肤上出现的大大小小伤口,都根本不会要我的命,但却足够让我恐慌了。”
这时,夏南停下了脚步。
“我由此得出一个推论,手脚的失控,只是厉鬼的恐吓,它希望我看到头发控制了我的肢体,希望我察觉到不能停留超过三分钟,因为……一旦超过三分钟,任由手脚继续失控,这场游戏的后续真正生路,就会暴露出来。”
夏南大胆地说。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秦满江:“所以,秦先生,我觉得它利用了玩家的恐惧,它知道一旦身体开始失控,玩家就会立刻想办法脱离当前场景,让失控停止。察觉到头发出现的逻辑后,玩家也会选择一直保持移动,不会再停留超过三分钟。”
“这样下去,直到游戏时间结束,玩家也不可能知道让手脚的失控一直发展下去,让停留时间超过三分钟,甚至五分钟会发生什么。”
“到那个时候……就是脖子开始出现异常的时候,但已经晚了。”
夏南完整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秦满江不由自主地为他鼓起了掌:“厉害,所以你放弃了保持移动,决定在同一地点待够三分钟,静观其变是吗?”
“对,我确信,保持移动是一个陷阱。”
夏南说道。
秦满江竖起大拇指,然后朝后面退了几步:“那我远远地看着你可以吧?万一你又掐我,我可顶不住。”
夏南心中本来也有些紧张与恐惧,但秦满江这种态度,给他冲散了许多负面的情绪。
对……这位秦先生刚才差点被我掐死了都没多说什么。
夏南看着秦满江急匆匆跑开的背影,心中的那些疑惑,暂时压在了最深处:为什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