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真的碰到东西了！
刘婧清头皮一麻，手下意识地往回缩。
但却忽然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碰到的东西，好像有温度？！
她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眼睛，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戴着白色面具的人正站在她身前！
秦满江！
“秦先生！”刘婧清激动地看着他，“你没事吧？你刚才忽然就消失了，我还以为……你……”
却见“秦满江”只是站在原地，忽然抬头看向四周，他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却扶了个空，他怔怔地呆愣在原地片刻，继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丝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呵……哈……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满江”张狂地张开了手臂，如同寂静的火山猛然喷发，四周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这笑声里压抑着太多刘婧清听不懂的东西，她只觉得……秦先生的笑容有些恐怖。
然后，她惊疑又惊喜地看见，“秦满江”一把揭开了面具，露出了那张自己格外熟悉的脸，他夸张地摸着自己的脸，手都在微微颤抖。
“秦……秦先生？你还好吗？”
刘婧清忽然有些害怕，这位秦先生……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
她的猜测不算全错，至少，此刻的“秦满江”真的不是本人。
幽暗的封闭空间中，一个玩偶坐在地上，安静地仰头看着“上方”。
秦满江和江渡，完成了一次约定。
身体暂时借给他，但他……需要帮其他人安全度过第二阶段。
至于秦满江的意识，此刻正收纳在玩偶之中。
一切正如秦满江所想，这个空间只是封闭他这个“通关者”的，其他意识会被排斥出去。
但比起这件事，另一件事的确认，却更让秦满江耿耿于怀。
他成功了。
成功把自己的意识融入了玩偶，也成功地把那副身体，借给了江渡。
整个过程也并不复杂，他只是拿着玩偶，和玩偶的双眼对视，想象着自己的意识过去。
然后……便成功了。
而这么简单的成功，让秦满江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嫁衣】怪谈时，江渡曾说过的话——
“你以为我对那个名为【我】的玩偶动过什么手脚？”
“很遗憾，我没有动过任何手脚，此时的我，也没有那种能力。”
“当年，我觉醒的永久道具就是它……一个名为【我】的玩偶。”
“当它吸收了越来越多我的情绪时，它变成了我，而我……不再是我。”
“它从一个玩偶，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婴儿，我能确切地感受到我与它之间的联系，我虽然恐惧，但却欢喜，因为我知道……我多了一条性命。”
“我将它送到其他城市，远离月城的怪谈游戏，好好成长……”
“二十年间，它长成了一个很棒的年轻人，也许是命运，那个年轻人卷入了新城市的怪谈游戏中。”
“在历经生死，获得足够的灵瞳后，那个年轻人也获得了自己的永久道具。”
“还是它，一个……名为【我】的玩偶。”
……
当时，秦满江并不认为江渡会完全说实话，但他却也一直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自从去了月城后，玩偶就出现了一些诡异的变化，它会说话了，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词句，虽然只有秦满江自己能听见。
但在秦满江的耳中，那鹦鹉学舌般的简单重复，却让他心底发寒。
这个玩偶，它在活过来。
它在逐渐变成江渡描述过的情况。
它终将变成“我”，而它变成我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我了……一切和江渡当年发生过的事一模一样。
而今晚，这一次暗藏的验证，成功了。
江渡没有骗人。
玩偶，才是江渡和自己的源头。
所谓的“秦满江”和“江渡”，只是这个玩偶长成的两个“人类”罢了。
这一刻，秦满江忽然意识到，为什么【瞳界】会格外关注自己，以致于那枚最巨大的瞳孔，永远凝视在他的身上……
也许，他的诞生，本就源自和那只巨大瞳孔类似的存在。
源自这个玩偶，这个……找不到来历的怪谈。
“秦……秦先生？”
刘婧清一步步朝后退去，秦满江这状态有些吓到她了。
突然取下面具，疯了一样地摸着自己的脸，还发出阵阵怪笑。
好一会儿后，他才算恢复平静，看了一眼面具，脸上竟露出了些许回忆之色，将它收入了怀中。
“我没事，只是……”江渡斟酌了一下用词，“刚刚死里逃生，有些激动。”
对……死里逃生。
以前自己也取得过这副身体的控制权，但秦满江的意识就算暂时能被压倒，他也总能抢夺回来，就像【嫁衣】那次一样。
但这次却完全不一样……
江渡迈开步子，朝商场大楼走去，这一次……秦满江的意识连一丝都没留在这副身体里。
现在，这副身体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属于我江渡！
江渡的眼里，闪动着平静又炽烈的寒芒。
看着我，我回来了。
——
楼梯间内。
只剩下三十三步台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台阶的数量还会持续减少。
郑钧想不出任何办法，只能注视着陈致远。
但陈致远的举动，却让他越来越觉得古怪。
这位十席的成员，行为动作好像……真的变幼稚了？！
不会吧……虽然听过这种传闻，但让郑钧万万没想到的是，陈致远的情况竟然这么严重。
他这样子，根本就无法再使用他的永久道具了。
而让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来解答眼下的谜题，郑钧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死定了。
看着陈致远往下走的背影，郑钧心底的绝望情绪越来越浓。
很快，陈致远的脚步声从上方传来，一如郑钧的预计。
这个空间，就是一楼阶梯的头尾循环，陈致远为什么要尝试这么多遍？
只怕这位脑子不太好的十席，只是单纯地觉得好玩罢了。
第五百零三章 连接
陈致远果然又去逛了一圈，听着他从楼梯上下来时那轻快的步伐，郑钧无奈了。
这个陈致远，真的玩上了。
他忍不住看了陈致远一眼，发现陈致远又在时不时把头探出栏杆扶手，仿佛看到无数个自己很好玩一样。
郑钧叹了口气。
他看向自己的腿，也算是认命了。
不过，这位陈先生真是可惜啊，好好的一个天之骄子，却因为怪谈变成现在这样。
想想以前的陈致远，不苟言笑，严肃，认真，像是阳的秘书一样，妥善地安排了很多事，也能很好地组织起大家进行活动。
可后来，阳死了。
陈致远也逐渐不那么管事了。
直到……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看着看着，郑钧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自己能够活着离开的话，说不定可以帮帮陈致远。
至少陈致远的身高相貌都很出众。
以前的他总是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眼神沉稳又低调，让人下意识地认为他起码三十多岁了。
可实际上，陈致远也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他现在这副单纯的表情，再加上纯粹的眼神，把陈致远带去当模特拍拍广告之类的，效果应该很不错。
至少比以前那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要好太多了。
郑钧靠在楼梯上，也不再多想。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陈致远，已经认命了。
生命的最后时刻能一起度过，已经是很了不得的缘分。
陈致远既然想开心一下，那就好好玩吧，无所谓了。
谁知，这时陈致远忽然说道：“好奇怪！”
“怎么了？”郑钧像哄孩子一样柔声问道。
只见陈致远伸出手，指向扶手栏杆，扭头问郑钧：“是镜子，还是圆圈？”
镜子？
圆圈？
他在说什么？
郑钧艰难地扶着扶手站了起来，探手往楼梯间隙下方看去，还是和之前一样，看到了层层叠叠的，自己的后脑勺。
“什么圆圈？”
郑钧问道。
陈致远歪着头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指，先是指向楼梯底部，然后又指向楼梯顶部，最后画了一个圈，说：“这里是一个圆圈。”
接着，他又指了指扶手栏杆的间隙上方，和间隙下方，说：“上面和下面是镜子。”
陈致远的话，让郑钧猛然一怔。
接着，一股激动的情绪从心底涌现。
对……对！
陈致远说得对！
这个空间不是只有一种特殊现象……
上下楼梯是循环的圆，但整部楼梯却不是。
整部楼梯的空间是立体的！因为透过扶手栏杆的间隙看上下，能够看到很多垂直的镜像……
大概等同于平面空间和立体空间错杂在一起了！
能逃出去，说不定能逃出去！
“呼……”
郑钧深吸了一口气，陈致远的发现让他瞬间有了希望。
在眼下这个特殊的环境中，两个空间现象一起存在了，但形成它们的逻辑根本就不一样！
只要把它们联系起来，这个空间很可能会自行崩溃！
生路在这里……一定是这里！
郑钧惊喜地看着陈致远：“陈先生，你还想到什么了？比如，怎么把这两个空间连接起来？”
“连接起来？”
陈致远不解地看着他。
这不是很简单吗？
“为什么要连接起来？”他好奇地问。
郑钧一看，陈致远似乎知道该怎么做，便立刻激动地解释道：“这两个空间现象并不是同一个逻辑基础衍生出来的，它们现在并行存在着，似是而非地靠在一起，只要我们可以让它们产生联系，它们很可能会自行崩溃，到时候我们就能逃出去了！”
“陈先生，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郑钧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他心底有些不好意思，陈致远都这样了，自己还是得依靠他。
他也很忐忑，万一陈致远只是玩闹性质地说说而已，那就没辙了，只能自己来想。
没想到，陈致远还是点了点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郑钧：“一点也不难啊？”
“快，拜托你了，陈先生，把两个空间现象连接起来！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郑钧恳切地说。
陈致远勉强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郑钧这么激动。
他低头看了看，指向郑钧的鞋，还有皮带。
“脱掉。”
“啊？”郑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需要你脱掉鞋带，还有皮带。”陈致远说道。
郑钧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这双高帮马丁靴可不便宜，但他还是照做了。
他先是将鞋带扯了下来，这一扯才发现，高帮靴的鞋带起码有个一米五往上了。
两条鞋带绑起来就是三米，再加上他的皮带，全都绑在一起有四米多。
陈致远挠了挠头：“还是不够……”
郑钧这时候终于明白了陈致远要做什么，他是想做一条很长的绳子！
“陈先生？你想要一条长长的绳子？”
郑钧问道。
陈致远点点头。
郑钧松了一口气，早这么说，自己的皮带就不用解开了。
他脱下外衣，再把里面的高领毛衣脱了下来，用力一扯，一条毛线被他扯了出来。
毛衣这东西，一但滑了线，那就是一整片一整片地散，更何况他这还是名牌货，手织毛衣。
扯了一堆毛线下来下来后，郑钧看向陈致远：“够了吗？陈先生？”
陈致远拿起毛线的一头，另一头已经滑了半件线的毛衣还拿在郑钧手上。
“够了。”
在郑钧地注视下，陈致远把毛线的那头垂下了扶手栏杆外，一点点往下放。
很快，从头顶的楼梯间隙上，一根线头垂了下来！
郑钧惊喜不已，他已经完全明白陈致远要做什么了！
陈致远继续往下放，上方的线头也在越来越靠近陈致远。
直到线头垂落到他面前，陈致远才抓住这根垂落下来的线头，转头看了一眼郑钧：“我跑啦！”
没等郑钧回答，只见陈致远抓着那根从上面垂下来的线头，拔腿就往上跑，跑到楼梯顶端后，一转弯，又从楼梯下方出现了。
长长的毛线拖了一楼梯，很快，陈致远回到了郑钧身后，他伸出手，说：“给我吧。”
郑钧赶紧把手中的毛衣递给了陈致远。
这时他惊喜的发现，只要陈致远拿住这件毛衣，那就是以毛线为引子，把两个空间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从平面到立体，完全连接起来了！
陈致远似乎丝毫没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毫不犹豫地接过毛衣。
下一刻……
“嗡——”
一阵强烈的耳鸣骤然出现！
两人眼前一黑，下一刻，一个低沉的呻吟出现在耳边：
“救……救救我……”
第五百零四章 红门
这是……发出声音的是……我自己？！
一个没有四肢，只有躯干的“人”，蜷缩在楼梯上，仰起来的脸分明就是郑钧！
郑钧吓得跌跌撞撞一屁股再次摔在地上，陈致远也明显被吓了一跳。
但陈致远此刻的眼里，却闪动着疑惑的表情，他扭头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郑钧，又看了一眼没有四肢，像条蠕动的“虫”一样的郑钧，最终……他竟走向了那个没有手脚的郑钧：“你怎么啦？”
陈致远皱着眉头，打量着“郑钧”这凄惨的身体，然而，他的手刚碰到对方的身体，下一刻……陈致远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郑钧眼前。
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没有四肢的“郑钧”。
楼梯口出现了，楼梯间里的诡异情形，消失无踪。
这一刻，郑钧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瘫坐在地，露出些许苦笑。
越是往后，【瞳界】似乎越是不允许有人靠着沾光度过怪谈了……
不过，郑钧也想通了。
毕竟陈致远即便是脑袋出了问题，光是直觉的下意识行为，也远超了他……
应该通关的，的确是陈致远。
郑钧靠在楼梯栏杆上，仰头看着漆黑的楼道，摸了摸外套，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烟，只是叼在嘴里，没有点燃。
也没有再动弹。
——
红门甬道之内，聂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