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影……”易雨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努力地形容道：“很大一颗残缺的脑袋，像是陶瓷的观音，它飘在你肩膀的左边，很巨大，只是残缺的部分，就比你整个头都大……”
是它！
秦满江捏紧了手中的观音碎片，这个东西……真的很诡异。
它为什么会突兀地像背后灵一样地出现？
从易雨的形容来看，他是真切地看到了，并不是什么幻觉。
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怕是不能随意上街了。
万一它又在无意中显现，被路人看到自己的身后飘着一个巨大的破碎观音虚影，只怕他会立刻成为整个伏城的焦点，然后被某个机构抓去，失去人身自由。
可是，这也太离谱了。
到底是为什么？
观音可是代表平安，顺遂，健康，幸福，以及一切美好的愿望与情绪的。
但自己看到的幻觉里……从血肉中长出来的观音，说是邪气十足都不为过了。
偏偏它的仪态与面容仍然充满佛性，在那样的环境中，倒显得更加诡异。
“是这场游戏里的【观音】。”秦满江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甚至不敢把观音碎片拿出来给易雨看看，万一易雨的身后也染上这背后灵一样的东西，那就真是无妄之灾了。
“它消失了吗？”秦满江问道，他转头看了好几眼，都没有看到易雨所形容的观音残片虚影。
易雨点点头：“只出现了刹那，大概一个呼吸。”
秦满江松了一口气，他先是上了车，示意易雨离开这里再说。
直到开离了【观音平湖】范围，秦满江才说道：“今天我并没有到达那个能签到的位置，但我遇到了幻象，一尊巨大的观音瓷像从血肉里钻了出来，等我回过神，一切都消失了，只有四分之一左右的观音左眼部位的碎片，掉在我身前。”
“捡起它后，我听到了【任务完成】的声音。”
秦满江没有瞒着易雨，他希望易雨能给出一些帮助，比如刚才那个观音虚影出现的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它出现的时候你看到我的身上有任何异样吗？”秦满江一边询问，自己也在一边努力回忆。
那东西不是一直出现在身后，会突然出现很可能存在某种触发的时机。
“你说了一句‘快走’，”易雨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它就出现了。”
快走？
秦满江一怔，自己的确说了这两个字，难道这是触发它的关键词？
“我试试……”感受着手心冰凉的触感，秦满江有些紧张。
这东西给他的感觉，和玩偶【我】一样怪异。
“快走！”秦满江出声喊道。
易雨也扫了一眼后视镜，关注着他。
车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
什么都没发生。
“看来不是……”秦满江说道。
“嗯，”易雨看着秦满江，忽然问道，“你捡到的碎片是什么材质？”
“瓷。”秦满江确定地回答。
“陶瓷还是搪瓷？”易雨追问。
“有什么不同？”秦满江一怔，他对这方面倒是没什么了解。
“搪瓷以金属为底坯，陶瓷使用的是陶土或瓷土，坚硬程度不同，”易雨解释道，“我想通过材质判断它的年份和来历。”
秦满江点点头，仔细地看着手里的观音瓷片，仔细确认后，说道：
“是陶瓷。”
“嗯……”易雨看着前方，“伏城制陶的古镇不多，应该能查到来源。”
秦满江却不太乐观，他已经充分感受到了此行的诡异。
希望能顺利吧。
第五百五十二章 见面
次日。
易雨的脸色更难看了，白里透着黑青之色，简直像一具活着的尸体。
秦满江送他去了机场，目送飞机起飞后，拿出手机拨通了秦满意的电话。
“到机场了吗？”
刚一接通，秦满江就问道。
“知道啦，知道啦！你都发了三次信息，打了两通电话，我已经在机场等着了！”秦满意的声音夹杂着些许不满，她倒不是对秦满江安排自己接人而不满，只是在哥哥心中，自己好像会误事一样，老是打电话来提醒。
“嗯，帮我照顾他一下，如果他要走，你就别跟着去了。”秦满江嘱咐道。
“哥，我要接的这个人是谁啊？”秦满意好奇地问，“是你在瞳界里交的朋友吗？”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啊……”秦满意嘟囔着。
“好了，他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再联络。”
“喂，等等！哥！”秦满意赶紧叫住了准备挂断电话的秦满江。
“怎么了？”秦满江问。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月城，那个小警察来找你了。”
“方休？”秦满江想到了那个年轻的刑警，“他说了些什么？”
“他问了我你的去向，我没说，然后我问他有什么事，他也没说，只是让我转告你，他有重要的发现……”秦满意的声音里带着回忆的情绪。
重要的发现……
秦满江眉头微皱，他并不是月城瞳界的人，这一点方休也知道，如果只是对月城瞳界而言的“重要发现”，方休很清楚秦满江不会特别感兴趣。
那么方休特意来找他，说出“重要发现”这种话，显然是找到了某种对伏城，月城而言，同样重要的情报。
“我明白了，顺利的话……一周后就回来。”
虽然【观音平湖】怪谈后天就开始了，但秦满江还是把日子尽量往长了说，最近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哦，那我就这样回复他了？”
“嗯。”
“……”
挂断电话，秦满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观音瓷片他不敢放在酒店里，仍然带在身上。
好在它今天没有显示出任何异状，不然这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连解释都解释不清楚。
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缠上自己，但到目前为止，秦满江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看来，确实要像易雨说的那样，从“陶瓷观音”的来历查起了。
看了一眼时间，是时候……去赴另一场约了。
——
今天的伏城，天色阴沉，微风。
虽然不见阳光，可反倒没昨天那么冷了。
秦满江到猫脸咖啡厅时，夏南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放着一瓶运动功能饮料。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秦满江快步走了过去。
夏南的视线从窗外落到秦满江身上，笑着摇摇头：“没有的事，秦先生，是我早到了。”
“请问您需要什么咖啡？”服务员见秦满江坐下，便过来询问。
“给我一杯清水就好。”
“……好的。”
打发走了服务员后，夏南从身后拿出一个黄皮纸袋，递给了秦满江。
“这是有关观音村工程的规划报告。”
“谢谢！”秦满江眼睛一亮，这次的怪谈，没有立即开始，反而给了他足足五天的时间，这看似大大降低了难度，实则却让秦满江的危机感反倒一天天攀升。
如果自己什么准备都不做，什么东西都没查出来，只怕会在这场游戏里死得很难看。
秦满江立刻打开黄皮纸袋，拿出了里面的一叠A4纸，这不是原件，应该是夏南自己重新打印制作的。
他一边看，夏南一边讲：“这个工程开始得很突然，二十年前突然被提出，但很快就被通过上马了。”
秦满江微微点头，资料上也写着，这是二十年前的一位伏城高官提出的水利工程，要在观音村的位置修建一个水库。所以一切顺利的话，现在那个地方应该被叫做【观音水库】。
但后来发生了引爆舆论的水闸失控事件，整个观音村的人一夜之间沉尸水底，这项工程就顺理成章地暂时搁置了。
可这一搁置，就搁置到了现在。
本该是水库的地方，现在的名字却是【观音平湖】。
“我查到，之所以这个提案会被快速通过，一路绿灯，很可能和柏家有关。”
夏南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态，但眼睛却很亮：“柏氏集团负责了整个工程，全程不让外人插手，就连和观音村村民的拆迁安置问题，也是他们亲自去谈的，虽然有些小插曲，等总体上很快就落实下来了。”
秦满江一边听着夏南的声音，一边逐字逐句地看着文件，事情和他的猜测相差不多，这并不是柏古一个人的行为，整个柏家在二十年就有参与，时至今日，柏家仍然参与其中，昨夜那个叫柏红丹的女人就是例子。
“还有一件事……”夏南欲言又止。
秦满江抬起头，刚好服务员把水送来了。
“谢谢。”接过清水，放在桌上。
秦满江注视着夏南：“你直接说吧。”
“虽然【观音水库】的工程搁置了，但【观音平湖】的日常管理，还是柏氏集团在负责，我在负责人那一栏里查到的名字是柏阳。”
夏南没见过柏阳，他进入【瞳界】之时，刚好是阳发生火灾的时候。
但这些日子和其他人接触下来，他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关于柏阳的事。
“他是柏家的继承人，这一代的负责人是他，也算正常。”秦满江沉默片刻，低声说道。
夏南摇摇头：“问题就在这里，你看……”
夏南从秦满江手里的文件中抽出了一张，然后又抽出另一张，将两张纸摆放在了一起。
“这份是之前的合约，签字的是柏古，柏阳的父亲。”
“这份是五年前的第二份合约，柏古去世，签字人变成了柏阳。”
夏南抬头看着秦满江：“一开始，观音平湖虽然也算声名在外，但闹鬼的名声真正传开，是从五年前开始的。”
“几乎是换成第二份合约的同一时刻，观音平湖的自杀率大幅度上升。”
“我有理由相信，这种变化和阳有关。”
第五百五十三章 虚妄
【所以，当脱离游戏的机会来临时，无论它是否是一个陷阱，我都要去尝试。】
【如果我通关了，证明有路可走，这场游戏有终点。】
【如果我死了……你要帮大家找到新的路。】
【……】
阳曾说过的那些……言犹在耳。
甚至自己之所以会选择在超过五百枚灵瞳后，选择尝试永久脱离【瞳界】的挑战，也是因为阳曾说过的那些话。
既然阳没能把这条路走通，那就让我来试试……
秦满江的确是这样想的。
然而讽刺的是，越是靠近这场怪谈，就离一开始自己认识的那个阳越远。
那个把手放在自己肩膀上，让秦满江第一次看到“另一个世界”的阳，那个对他说“因为只有你还是正常人”的阳……
秦满江沉默了很久，夏南也安静地等着，没有出声打扰。
直到他低下头，继续看手上的文件。
“伏城存不存在某种隐秘的宗教团体？”
秦满江问道。
夏南一怔，秦满江既然说了隐秘，那佛教道教这些肯定就不算了。
“应该没有，这些年伏城对这方面的管控很严格，至少我没听说过。”
他仔细回想后，确定地说道。
秦满江抬起头，眼里尽是沉郁之色：“不一定是近些年，也可以是二十年前就已经出现的宗教。”
夏南神色微变，他明白了秦满江的意思，当下便点头道：“我回去仔细查一查。”
“谢谢……”
秦满江合拢了文件，将它好好地装回黄皮纸袋里，沉默的双眼中倒映着夏南的身影，说道：“现在，可以谈你想要约我谈的事了，关于你……李西就。”
夏南心中一紧。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秦满江竟然早就发现今天来的不是“夏南”，而是他李西就了。
他更没想到秦满江竟然这么直接地点破了他的身份。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夏南的？”
秦满江随意地看了一眼桌面：“进来第一眼，夏南做不出带着功能饮料来咖啡厅这种事，更何况，这是你喜欢的饮料。”
“夏南”抓了抓头发，往后一瘫，靠在了椅背上：“你该早点说的，装得我累死了。”
“所以，你今天过来，应该准备好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吧？”秦满江注视着他。
李西就怔怔地看向秦满江，他这才发现，自己认识多年的好友，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和他一开始认识的那个样子……完全不像了。
这时的秦满江，眼里更多的是悲观与沉郁。
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也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倒更像一个三十来岁的失意中年人。
这样的秦满江，李西就的感受没出错，此时的秦满江，已经完全失去了和他插科打诨的兴致，他只想知道真相。
只想挖掘出一切欺骗自己的人与事。
“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李西就苦笑着看向窗外，“秦哥，你看不见吧？”
他这句话，把秦满江的记忆拉回了和阳交谈时的那一刻。
当阳把手掌放到他肩上时，秦满江看到的世界怪异扭曲，满目疮痍，一颗巨大的瞳孔凭空悬在血色的伏城天穹上。
“它能看到下面的一切，”李西就指了指头顶，“以任何方式提及，它都会感应到，我之所以现在来找你谈这件事，是因为……你要去【观音平湖】了。”
秦满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西就，听着他说。
“不是因为怕你死了，不说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李西就的嘴还是这么损，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完全超出了秦满江的意料。
虽然是夏南的脸，但秦满江却从这张脸上，看到了那独属于李西就的认真。
他一字一句地说：“秦哥，你一定要得到祂，那是逃出这场游戏……不……是逃出这个世界的关键！”
“我无法说得更多，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观音平湖】之下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刚刚孕育出来的东西。”
“柏家的那个人……柏阳，之前想在祂刚诞生的时候得到祂，差点丢了性命。”
“那时，我也在，我去【观音平湖】也是为了得到祂……”
“我也差点死了……我们都小看了祂。”
李西就话音刚落，秦满江那双不再发亮的眸子，就落在了他身上：“所以，你不是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