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渡看着秦满江的眼睛，以及满脸神异的白纹，苦笑道：“你的确是变数，这下糟了。”
秦满江看着他，没有去问变数是什么这种话，而是简单地说道：
“你有两个选择，一，回到过去，回去你的时间。”
“我选二。”江渡毫不犹豫地打断了秦满江的话。
“说吧，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把自己全都交给白瞳之神了吧？你的时间不会太多，快说吧。”
江渡似乎对秦满江做过什么了如指掌。
秦满江也并不意外，他的瞳孔泛起白色微光，声音冷漠得不像话：
“带我去找他们。”
他们？
江渡体会了一下秦满江口中的这个词。
他指的其他人，应该是除了伏城之外的那些瞳界玩家。
江渡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你想杀光所有人？断绝红瞳之神的食粮？”
他有些哭笑不得，秦满江倒是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带路吧。”秦满江也没解释。
“当然没问题。”江渡一笑，现在有了获得白瞳之神力量的秦满江相助，倒是事半功倍了。
“话说回来，你应该能感应到他们的位置吧？”江渡忽然问道。
秦满江略微摇头：“做不到了。”
“快些。”
他平静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急迫。
江渡感觉到了他的异样，秦满江的自我意识，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和天上即将被红瞳之神同化的梅思君一样，秦满江也即将被白瞳之神彻底取代。
那就……尽快出发吧。
……
凌晨，大雾。
月城——大楼之上。
秦满江和江渡的身影骤然出现在顶楼。
下方的街道上，三个人正在逃窜。
花，犬，空。
秦满江冷漠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找到了。
他提着江渡，身影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堵在了三人前方。
天昏地暗，黑雾笼罩，只有街灯的微光，能让他们勉强看清眼前的事物。
“来杀我们的？”空问。
“嗯。”
秦满江低声应道。
此刻在他苍白的瞳孔里，倒映出的人影，并不仅仅是空，犬，花三人。
还有梅思君，严潇，欣欣的影子。
“也好。”
空转身看向犬和花：“再见。”
他的再见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一定能再见一样。
话落，秦满江眼中白光一闪，空头顶的空间陡然裂开，好几条惨白的手臂伸了出来，将他牢牢抓住，就这样毫无反抗余地地被拖进裂缝没了踪影。
“还有什么话想说的，”秦满江看向花和犬，片刻后，又补充道，“对这个世界。”
花和犬对视一眼，都明白秦满江是在让他们说遗言的意思。
这个获得了神明力量的男人，已经摆明态度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那个医生，是好人吗？”犬率先问到。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仿佛对他而言，这个答案要比生死更加重要。
“好人，”秦满江的回答毫不犹豫，“很好的人。”
“我死了，他就不用死了吗？”犬再次问到。
这次，秦满江没有回答。
犬的上空钻出一条条惨白手臂，瞬息之间也牢牢抓住了他。
“你还没回答我呢！”犬奋力挣扎，“他是好人的话，就不能死，我和他是一个人，我死掉就够了！”
犬的声音在被拖入裂缝前还是回荡。
秦满江面无表情，看向花，花已经转身逃跑了。
但她就算逃得再快，又怎么可能快过现在这世间的神？
白光一闪，花的全身立刻凝固在了空间中，像是一只落网的蝴蝶，只能徒劳地扑腾翅膀。
秦满江眼里的情绪越来越少了，他再次冰冷地开口：“有什么想说。”
“为什么是我？就算你要清除掉多余的人，把灵魂还原成唯一的那个，为什么不去找那个欣欣，为什么要杀我？”
花的情绪异常激动。
“就因为你认识她？你和她是朋友，所以你选择抹除我，完整她的灵魂？”
“我不要！”
花奋力挣扎着。
秦满江沉默着，并不回答。
和方才一样，花上空的空间打开，被几条手臂抓了进去，挣扎和吵闹都立刻消失了。
刚刚还在的三个人，转眼间就没了踪影。
秦满江没有说来由，没有讲因果，他只给了每个人最后一句话的时间。
然后无论他们说了什么，他都无动于衷地将其从这个世界彻底抹除了。
江渡一直站在旁边，深深地看了秦满江一眼，秦满江的干脆利落超出了他的想象。
也许，白瞳之神对他的影响真的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至少江渡能感觉出来，秦满江并不是不愿意和他们多说几句话，只是……他的确快没时间了。
一旦意识完全消失，这具躯体的主人就彻底变成了白瞳之神。
“去下一个地方。”
秦满江的声音骤然响起。
江渡点点头。
秦满江没有找到其他人的能力，但是他有，这次回来，本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只是……
在秦满江即将带着他离开时，江渡忽然问到：“你真的杀了他们吧？”
秦满江盯着他，一言不发。
“你不要自作聪明，我看到的未来里，最好的走向是抹除掉所有的灵瞳和灵瞳拥有者。红瞳之神和白瞳之神在灵瞳消失后，永远也不会再出现。”
“那是对这个世界……最好的未来。”
江渡死死地盯着他。
秦满江面色不变，平静地凝视着江渡。
他苍白的瞳孔完全落在一个人身上时，江渡骤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下一个地方。”
秦满江再次说到。
江渡轻出了一口气：“还有三处。”
“下个地方，是伏城的清瞳酒吧。”
他虽然觉得秦满江的行为有些古怪，但也看不出到底古怪在哪儿。
白瞳之神的力量当然能打开瞳界，他刚才打开空间缝隙，把那三人都丢进了瞳界，那个世界如果不是因为“怪谈游戏”而进入，人类根本就不可能存活下去。
他们应该真的死了。
说到底，现在力量不对等，江渡只能选择相信他。
他看着秦满江：“那个酒吧里，有两个女人，她们都是重要的起点。”
第六百七十章 跨越二十年的交谈
清瞳酒吧。
左弦所讲述的，关于秦满意的身世，让林词怔住了许久。
她没想过自己的孩子还活着，这些年来，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孩子。
种种难以说清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恨吗？
有。
但更多的却是庆幸。
庆幸易连海那个疯子竟然真的做到了那种事。
虽然自己这么多年都未曾见到女儿一面，但至少……她还活着。
林词嘴角带着笑意，透过窗看向夜空的残破巨脸。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伏城被黑雾笼罩着，从裂缝里爬出来的死尸正在将肉眼可见的一切生灵赶尽杀绝。
交出白瞳的时限一共有七天，第一天刚过，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甚至有人想到过人为制造白瞳，擅自残害其他人，但这样的“交出白瞳”，当然无法满足通关的条件。
林词想到了秦满江，当时的她，一眼就认出了秦满江就是江渡的“化身”。
江渡到底是怎么想的？
易连海又到底是怎么想的？
聪明人总是喜欢把别人当白痴，从不开口解释自己的打算。
林词转过头，看向左弦：“所以，这次你没有选择帮助易连海？”
左弦摇摇头，她的眼睛没有太多神采：“你知道吗，当人类失去对疼痛与死亡的恐惧时，一切乐趣也会跟着消失。”
“这些年，我无时不刻都在重复当年的痛苦，我已经麻木了。”
她和林词对视着，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我不再想任何关于未来的事，弥补上心中的遗憾后，我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死去。”
“你的女儿，就是遗憾之一。”
“我可以帮你。”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在酒吧里出现。
左弦汗毛倒竖，她是感受最直接的人。
虽然她的升格失败了，但却保留了一部分非人的特质。
这部分特质，能让她完整地感受到此刻出现在酒吧里的人，究竟有多么恐怖。
两人扭头看去，泛着微光的白色瞳孔，以及蔓延向整张脸的白色神纹。
江渡？
不……
他后面那个人才是江渡，这个人是……秦满江。
“两位，准备上路了。”
江渡走到秦满江身边站定，微笑着说道。
这两个除了气质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并排站着，让左弦和林词都意识到了什么。
“江渡，你把他怎么了？”林词老板娘眉头紧皱，注视着江渡。
自从知道自己的女儿和秦满江一起长大，虽然不是血缘上的兄妹，但却是事实上的兄妹后，林词对女儿的思念与牵挂，几乎全都寄托在了此刻的秦满江身上。
她是知道秦满江的性子的，那个孩子，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冷漠无情。
“你觉得是我对他做了什么？”江渡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摇头失笑，“如果不是他的目的刚好和我一致，可能，我现在也已经死在他手下了。”
“我说的对吧？”江渡转头看着秦满江。
秦满江并不说话，他的眼里绽放白芒，左弦和林词头顶的空间瞬间裂开，一条条惨白的手臂伸了出来，眼看就要抓住两人拖进去时，江渡阻止道：“等一等，我有些事想问问她。”
秦满江深吸一口气，脖颈处青筋暴起，但那些惨白手臂的确缩了回去。
江渡见他听话，也是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左弦，问：“我一直想知道，当年我们看到的东西，是不是一样的。”
在江渡看来，左弦是个毫无疑问的聪明人，不……甚至不用是聪明人，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看到当年的画面，都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但左弦竟然没有，而是选择了自己尝试着升格成神？
江渡无法理解。
“你看到的呢？”左弦反问道。
对于刚才秦满江要杀她的举动，她似乎没有半点惊讶，神情依旧格外平静。
“红瞳之神复活，瞳界入侵，伏城月城崩溃，白瞳之神创造的人类全部灭绝，红瞳之神创造的鬼怪占据世界，我们四十九人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们的负面情绪一直作为红瞳之神的食粮，体内的灵瞳让我们灵魂不灭，永久轮回，一直被圈养。”
“我们的最后结局，是永远坠入红瞳之神创造的无间地狱，被动地为祂提供力量。”
“你呢？”江渡简单地讲完后，看着左弦。
“和你看到的一样，瞳界入侵，世界毁灭，只有四十九人活了下来，凝聚成最初的四十九枚真灵瞳，永远沦为祂的粮食。”左弦认可了江渡的说法。
“所以呢，你看到的变数是什么？”江渡又问，“我们四十九人，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完全可以说，是为了汲取我们的负面情绪，为祂提供能量而特意制造的，我看到的变数是……他。”
江渡目光复杂地看向身边的秦满江。
“每一个未来的走向都是毁灭，其中包括有他出现的未来，只有一种……他出现，同时……我们所有人消失，只有这条线的未来是不确定的，没有出现必然的毁灭。”
“所以，秦满江必须出现，在红瞳之神现身后，我们也必须消失。”在这一刻，江渡也不再隐瞒自己当年的所见了。
他和左弦都看到了未来，而且，不是一个未来。
而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未来！
可那些未来有一个共性……它们都在走向毁灭。
而且毁灭的缘由，都是红瞳之神的苏醒。
只有其中的一个未来是不确定的，它并没有指向毁灭或是新生，而是……未知。
未知在江渡看来，反倒是比新生更正确的答案。
能够被看到的未来，哪怕是新生，也是有大恐怖的。
那意味着时间依旧是死亡的，时间线依旧是环形的，新生的未来也不过是必然发生的一环而已。
可未知……那才是真实世界该有的样子。
只有看不见的未来，才配叫做未来！
“不一样了……”听完江渡的话后，左弦微微摇头。
“我看到的未来，和你不一样。”
“我看到了白瞳之神的出现，红瞳之神的消亡。”
左弦清楚地说：“白瞳之神，有一张人类的脸，祂……绝对由人类升格而成。”
第六百七十一章 沈骸的自我
“时间到了。”
秦满江的声音冷漠得让人心底发寒。
“等一等！”江渡再次阻止道。
左弦和林词头上，依旧伸出了惨白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二人拉扯了进去。
江渡无声暗叹，秦满江的理智已经越来越少了，现在他几乎是在让本能来推进自己最后的“愿望”，抹除所有玩家。
白光之后，寂静无声。
秦满江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愣了一会儿。
接着，他转头看向江渡：“下一个地方。”
“只剩最后两个地方了。”
江渡回应道。
“你亲手创造的……玩家。”
……
第二日。
伏城西北，雪山。
伏月两城幸存的玩家，几乎都已经集中到了这里来。
发出通知与警告的是柏阳，柏家的力量在秩序崩坏的时刻虽然不像往日那般如臂使指，但传递一些消息还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作为玩家的他们本就或多或少地了解一些情况，眼下空中的破碎面孔，与柏阳的话到底谁更可信是一件很轻易就能分辨的事。
柏阳身后，站在已经清醒过来的聂云真，以及钟雪燃，沈骸等人。
“秦满江会回来吗？”柏阳似乎在问大家，也似乎在问自己。
“不知道。”沈骸看向雪山峰顶，神情有些烦闷，“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这座雪山里的鬼，和普通怪谈中的厉鬼不一样，它能抵御住红瞳之神的窥探与侵袭。”钟雪燃解释道。
“谁说的？”沈骸直到到达雪山区域前，一直被人控制着，他的心情本就很不爽，按照他自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