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两个小时的等待，房间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卡捷琳娜推门而入。
“哈拉少，听到你来找我的消息，你知道我有多惊诧么？我现在只想知道一点，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把钱看得那么重？你为什么不爱惜你只有一次的生命？”
杨宁回应在脸上的笑容颇为玩味。
“卡捷琳娜，这不是一点，而是三点。”
三点……
在克家人组织中负责华国事务的卡捷琳娜对华语的精通已经到了相当的地步，自然晓得三点这个词汇的内涵。
“你都到了命悬一线的境地，还有心跟我开这种玩笑？我说你命悬一线并非是危言耸听，你可能不清楚，对我的组织来说，最记恨的就是被人耍弄。”
轻叹一声，卡捷琳娜接着解释道：“上一次，你偷偷溜走也就罢了，可你却非要张扬老伊万诺夫将军对你的偏袒保护，这种行为让我的上司非常恼火，如果不是因为局势紧张，实在是抽不出人手，恐怕你的追悼会已经开过许多天了。”
杨宁淡然一笑。
“所以，当你的上司得知了我即将返回莫思柯的消息后，一时激动，也不去分析一下这情报的来源真假，便大张旗鼓地封锁了03次列车的站台，意欲将我抓捕归案。”
杨宁没有可能亲眼见证发生在莫思柯火车站的那一幕，接他回莫思柯的老伊万诺夫将军的专职司机瓦里西同样也不知道莫思柯火车站发生了什么。
他所说的这番话只不过是推断出来的结果。
卡捷琳娜毫不隐瞒地点了点头。
“是的，但我的上司却扑了个空，我想，如果这会我能把你交到他手上的话，他一定会发给我一大笔奖金。”
“但你并不会这么做！”
杨宁淡定自若，身体姿态极为放松。
“上次在这儿，你一边威逼我接受你们的任务，一边用眼神告诉我最好还是逃走……”
卡捷琳娜笑吟吟打断了杨宁。
“可是，人总是会变的。哈拉少，你应该知道，老大哥国的每一个人都很缺钱，而我负责的黑市化妆品生意，获得的所有利润都必须上缴。”
杨宁轻笑点头。
“我懂，所以嘛……”
从口袋里掏出专门为卡捷琳娜准备的女士长健，并陪着卡捷琳娜点上了一支。
“所以，我这次来找你的目的，就是能让你立功受赏。”
卡捷琳娜吐出一个烟圈，锁眉沉思道：“你还在打那批喀秋莎火箭炮的主意？想把它们运回你的国家去？”
杨宁收起脸上笑容，严肃应道：“是的，就像你刚才所说，人总是会变的。我是个商人，商人以攫取利润为天职，若是能将这些喀秋莎火箭炮运回我的国家，将会给我带来丰厚的利润，所以，我改变了主意，想真心诚意地跟你的上司合作一次。”
卡捷琳娜咯咯咯笑了起来。
“我的上司是头猪，所以才会制定出借私下里的军火生意来反制老伊万诺夫将军的愚蠢计划。但我不是！哈拉少，如果你把我也当成了猪想尽情戏弄的话，你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抽了口烟，冲着杨宁吐出一串烟圈，卡捷琳娜接着笑道：“我不相信你会因为金钱而出卖老伊万诺夫将军，就像你不相信我会出卖你一样。”
杨宁呵呵一笑，回敬了卡捷琳娜一个烟柱。
那烟柱拿捏的恰到好处，刚好穿过了那串烟圈。
“我有说过要出卖老伊万诺夫将军的话么？我只是说，我想真心诚意地跟你的上司合作一次，我达到我的目的，至于你的上司能否达到他的目的，我想，这并不是我的责任，更不是美丽的卡捷琳娜小姐的责任。”
闻言，卡捷琳娜不由坐直了身子。
第088章 最关键环节
卡捷琳娜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杨宁也只能是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先跟卡捷琳娜剖析了老大哥国当前的局势。
以后世的眼光批判当世的现况，自然是每一句话都有着可入木三分的深刻道理。
再以一路上喝酒吃饭时从伊万诺夫那边得到的关于克家人的种种故事为佐证，更是让杨宁所谈所论的说服力陡然增添了几分。
“你的国家迟早都要解体，这是大趋势，不会以少数人的意志为转移，更不能将希望寄托于高层突然现出一个可以力挽狂澜的强硬人物，别说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样的人，即便找得到，这个人只要于此时跳将出来，也一定会淹没在历史长河中。”
卡捷琳娜的脸色相当晦涩，很显然，杨宁的剖析以及最后做出的结论刺到了她的痛处。
杨宁顾不上也不能照顾卡捷琳娜的情绪。
“再来说说你的组织。在外人看来，你们克家人仍旧是一个整体，但在内部究竟如何，我想，不用我明说，你比谁都清楚。”
卡捷琳娜不由一声幽叹。
她的组织半年之前还可以说是一个整体，可就是这短短的半年时间，却已然变得面目全非。
总部组织对地方组织不单是失去了控制力，隐隐的，时不时的，还会透露出一缕对抗甚至是敌对的意思。
尤其是对军方的态度，总部和地方的矛盾更为突出鲜明，即便说完全相悖也不带有丁点夸大其词的成分。
“毫不客气地说，一旦你的国家走到了解体的地步，你的组织便将成为一条丧家之犬，我知道，用这个词语来描述会让你很不舒服，但我想不出来更为贴切的词语。”
卡捷琳娜晦涩一笑，缓缓摇头。
在如此残酷的结局面前，用词恰不恰当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该如何抉择才能跳出这片泥潭，顺利上岸。
“我能看明白的问题，想必卡捷琳娜小姐也一样能够看得明白，而你的上司，比我们两个只会看得更加明白。他们已无退路，只能是困兽犹斗，所以，你不必看不起你上司的智商，他不过是没有别的选择而已。”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杨宁的分析使得卡捷琳娜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但是……
一个硕大的惊叹号骤然出现在了卡捷琳娜的脑海中。
这位旁观者，不过是一生意人，且年纪轻轻，那么，他又是怎么做到的，可以把局势分析得那么透彻的呢？
莫非……
他是华国方面派来的同行？
情绪极为低落的卡捷琳娜已经失去了控制表情或是伪装表情的能力，心有所疑，自然是面有所现。
杨宁觉察到了，并瞬间琢磨出了卡捷琳娜的心中疑问。
不过，杨宁早有准备。
“你在怀疑我的商人身份，是么？说实话，一个单纯的生意人，能说出我刚才所做的那番剖析，别说是你，连我自己也不相信。不过呢，我却感觉你的怀疑方向出现了偏差。”
拿起烟盒，再跟卡捷琳娜分了支烟，杨宁就着卡捷琳娜点燃的火柴点了香烟。
“你或许以为，我哈拉少是你的一名来自于华国的小同行，这显然不可能嘛！一名小特工哪有这个能耐把你国家的局势看得那么透彻呢？好吧，在这件事上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你……”
抽了口烟，杨宁淡然一笑，用手指在桌面上画了个大炮的简易图画。
“就这玩意，你说，等我把它们运回到了华国，能卖给谁？还有，要是我没从他们那边得到些有用的信息，我敢跟他们谈妥这笔生意吗？”
卡捷琳娜顿时释然。
如果，所谓的旁观者，指的是华国军方智囊团的话，那么，这一切也就有了完整的逻辑链条。
卡捷琳娜抱歉一笑，道：“我明白了，哈拉少，我为我刚才对你的怀疑向你道歉。”
杨宁笑应道：“那倒没必要，这只能说明美丽善良的卡捷琳娜小姐确实是一名优秀的特工。”
一句话，却包含了两个彩虹屁，那卡捷琳娜听了，自然是心花怒放，只是，脸上现出来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杨宁适时接道：“莫要为你的前程所担忧，卡捷琳娜，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我可以确保在这件事圆满结束后，你将拥有一条宽阔且平坦的退路。”
卡捷琳娜只觉得心里闪过一丝光亮，急切追问道：“是进入军方吗？”
杨宁耸了下肩，笑道：“感谢你的提醒，我必须修改一下我刚才的表达，等这件事圆满结束后，你将拥有两条宽阔且平坦的退路。”
卡捷琳娜何等聪明，随即便明白了杨宁所说的退路在哪里。
略加思索之后，卡捷琳娜脸上的阴霾终于散去。
“哈拉少，我认为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我期待着跟你的合作。”
杨宁面上只是淡然一笑，但心里，却是长长地吁了口气。
最关键的一个环节顺利搞定，而接下来的几个环节只不过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之事，杨宁于心中认定，将这批喀秋莎火箭炮的炮身炮管运回国内，只存在时间上是早两天还是晚两天的小问题。
“很好，卡捷琳娜，我同样期待和你的精诚合作，我想，你现在应该非常迫切地想知道我的整盘计划……”
卡捷琳娜却笑着摇头，并打断了杨宁。
“不，哈拉少，你说过的，我是一名优秀的特工，所以，我是懂得规矩的。你才是这项计划的制定者和操控者，而我，只需要完成你交待的任务，别让我知道的太多，否则的话，有可能会影响到我而不能圆满地完成你下达的任务。”
杨宁会心一笑。
“谢谢你的信任，卡捷琳娜，在我制定的整盘计划中，你所起到的作用至关重要，但也相对简单。你，只需要说服你的上司，重新启动上一次我们所交谈的那个栽赃给老伊万诺夫将军的方案。”
卡捷琳娜紧锁住眉头，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
卡捷琳娜冲着杨宁莞尔一笑，道：“我想，我的上司应该同样期待重启那个栽赃计划的机会。”
第089章 主任同志
该如何说服卡捷琳娜的上司，并打消他的各种疑虑，杨宁和卡捷琳娜展开了充分讨论。
末了，当一个圆满说词完美形成之后，卡捷琳娜不无感慨道：“哈拉少，说真的，你是我所见过的人当中，思维最为缜密的一个，你要是不做特工，简直就是特工界最大的损失。”
杨宁不由苦笑。
鬼才知道韩大长腿她那单位的外围人员算不算是个特工。
……
当晚。
克家人总部的员工餐厅。
肥头大耳且秃了多半个脑袋的基里连科笑眯眯打量着餐桌对面的卡捷琳娜。
“你说，是那个华国商人主动找到的你？”
卡捷琳娜轻快应道：“是的，主任同志，他见我的时候虽然是孤身一人，但我感觉到他是带着诚意来的，所以，我就自作主张采取了先稳住他的策略。”
“你做得对，是不能冲动。”
基里连科端起面前酒杯，抿了口杯中红酒。
“或许我应该相信女人的直觉，尤其是像你这样一位优秀女特工的直觉。但是，在我完全相信之前，必须要搞清楚一个问题，那位华国商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行踪暴露在老伊万诺夫将军的眼皮下。”
卡捷琳娜轻盈笑道：“主任同志，我和您产生过同样的疑问，并替代您向哈拉少做出了提问。”
基里连科的双眸闪过一道精光，顺手拿起了刚才放在餐桌上的一根雪茄。
“哦，那他是如何回答的呢？”
卡捷琳娜很有眼色划着了火柴，欠起身，为基里连科点上了火。
“他的回答很简单，既然迟早都会被伊万诺夫父子所发现，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他们看得见。”
基里连科抽着雪茄，微微颔首。
卡捷琳娜坐回到座位上，并给自己点了支女士长健，接道：“哈拉少还说了更重要的一点，起初，他并没有打算跟我们合作，他这次偷着回来，只是想把那些喀秋莎火箭炮的炮身炮管当成废铁废钢给处理了，可在路上，他却觉察到了异样，他认为，他很有可能被伊万诺夫父子给出卖了。”
基里连科瞬间联想到了昨晚突然得到有关这位华国商人行程的情报，以及今早派去的抓捕队却扑了个空的等等事情。
“他是觉察到了什么异样？又是如何判断有可能被出卖了呢？”
即便在卡捷琳娜的眼中只是头猪，但在克家呆了这么久，该有的警觉性，基里连科却是一点也不少。
卡捷琳娜不慌不忙回应道：“哈拉少说，当列车进入到我国境内时，连着三个站，伊万诺夫列车长都下了车去到了车站。哈拉少怀疑，他是跟他父亲通电话去了。”
基里连科举起手来，打了个响指。
立刻有手下人来到了身旁，并俯下了身子。
“去查一查，那趟列车最先经过的三个车站，有没有打给莫思柯军区的电话。”
手下人领命而去。
这边，基里连科将话题扯到了别的方面上。
丰盛的晚餐即将结束之时，那名手下人返回到了餐厅，附在基里连科耳边小声汇报了几句，基里连科的一对原本不大的眼睛立马眯成了两道缝隙。
那个华国商人并没有撒谎。
那三个车站的确有打给莫思柯军区的电话，时间上也完全符合列车行程，而且，三次通话时长都多达数分钟，这就说明伊万诺夫列车长跟他父亲汇报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基里连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么一门喀秋莎火箭炮对华国来说，其价值绝对不会低于一百万卢布。早在两国关系刚刚回复正常的时候，华国方面便派人来试探过这边的口风，当时，为了这同等型号的喀秋莎火箭炮开出了一门两百万卢布的加码，但结果却是遭到了这边的婉拒。
一门一百万，五十五门便是五千五百万，折算成华国货币，那就是……
基里连科一时没能得出准确的心算结果。
反正是超过了一个亿。
这样一笔财富，足以让任何一个人为之而挺险。
也就是说，首先可以断定，那位名叫哈拉少的华国商人，在动机上并不存在可被怀疑的成分。
想达到这个目的，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显然是不可能，而在伊万诺夫父子和他们克家组织之间，他首选前者也是完全符合逻辑的行为。
但是，伊万诺夫父子肯定不会答应他的请求。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