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三个方向的河岸上,各挖开一个缺口,三个缺口上都架着木板。
挖出来的泥,通过三个缺口搁到木板上,直接就能滚到机动船上。
一个半小时,三亩田就被挖了一半多。
只有那些头层泥,被挖成一堆一堆的,于小明告诉白手,这得让他自己恢复去。
整整仨小时,三亩田被翻了个遍。
三条机动船,装得满满的,因为是按船计土,当然是拚了命的往船上装土,吃水线跟河面几乎持平。
临走时,于小明的舅舅李九峰走过来,对白手说:“小白,我们可没来过哦。”
白手道:“我啥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田里,井丝泥被人给偷走了。”
“哈哈……走了,走了。”
于小明也留了一句话,“兄弟,万一被抓起来,打死也不能说。”
“呵呵,这还用你教吗?”
目送四条船离开,消失在夜色里,白手才悄悄的潜回村里。
不料,第二天早上,白手从陈寡妇家刚回到自家门口,就看到了院子里有公社干部和武装民兵。
第0025章 露馅了
这么快就露馅了。
白手的第一个念头,不是逃跑,而是身上的钱。
得把钱藏起来。
白手拨腿就跑,一口气跑到老队长家,看看周围没人,翻墙进院,钻进稻草垛里。
把钱藏在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
但白手刚从稻草垛里出来,就看到墙外有个人影一闪而没。
被人盯上了?
白手留了个心眼,又把钱从稻草垛里取了出来。
不行,得换个地方藏钱。
白手翻墙出来。
这回白手更加小心,再三确认身后没人,才再次拨腿起跑。
村外的集体树林里,白手有一个窝,连二弟白当都不知道。
白家菜园紧挨树林,白手平常没事时,想起电影(地道战),便在菜园里挖了个洞。
挖着挖着,积少成多,久而久之,居然挖下去两三米深,挖出去七八米远,挖到了树林地下。
后来,白手又进行了一番修整加固,洞口盖一块木板,木板上种上韭菜。
谁也不会想到,白家菜园的下面还有个地洞。
白手跑到自家菜园,再次确认周围没人后,才迅速进洞,把钱藏好。
出得洞来,恢复原状,白手这才离开菜园回家。
白手心思重,回家也不走直路,多绕了几个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白手不会逃跑。
可二弟白当在村口等着大哥。
“大哥,公社来人抓你了。说咱家田里的土是你卖的,正在咱家等你,你还是躲躲吧。”
“不躲。”白手早想好了办法,“当,待会他们把我抓走后,你叫上弟弟妹妹,还有咱妈,都坐上板车,你拉到公社去。”
“这是干啥?”白当脑子不够用。
“你们到公社后,就使劲的哭,哭得越惨越好。等到了饭点,他们吃饭,你们就跟着去,抢他们的饭吃。吃了饭还哭,哭到我出来为止。”
白当明白了,“好办法。大哥,那田里的土是你卖的吗?”
白手吼道:“记住了,打死也不能承认。还有,要是问你,别说我在陈寡妇家,你就说不知道。”
“大哥,我坚决配合。”
众目睽睽,白手到了家门,自报名字,民兵就把白手带走了。
公社在陈童街,也就是陈童村。
白手豁出去了,一点都不害怕。
到了公社,看到老张,白手反而乐了。
老张何许人也?
公社的武装部长,四十来岁的大汉,络腮胡子,模样看着凶,性格却一点都不。
白手与老张认识,属于不打不相识。
老张是陈童街本地人,家里有几棵桃树,常被吃不饱饭的白手惦记。
在陈童中学读书两年,白手光顾那几棵桃树五次,有一次桃子还没成熟,就被白手带着同学摘了一大半。
五次偷桃,两次被抓,但白手有种死嘴不怕开水烫的精神。老张也没办法,一个小屁孩,穷得叮当响,满嘴跑火车,反倒给老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过年放假了,老张值班,成官最大的主。
老张看到白手也乐了,“臭小子,你终于落到我的手里了。”
白手满不在乎,坐在老张对面,还翘起了一条腿。
“老张同志,作为革命群众,我想先给你这个革命干部提个意见。”
“哟,还没开始,就倒打一耙?你说你说。”
白手一本正经道:“老张同志,小半年没见,你的水平倒退了。什么叫我终于落到你的手里了?这话大有问题啊。”
老张忍着笑问道:“啥问题?”
“革命同志都是一家人,要有起码的阶级感情。你说我落到你的手里,这话听着,好像我是阶级敌人似的。”
“哈哈,那你几个意思?”
“向我道歉,否则我不回答问题。”
老张笑得不行不行的。
“臭小子,你现在是嫌疑犯。有人举报你,违规取土卖土,严重破坏粮田,破坏农业生产。现在,你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坦白从宽,要么抗拒从严。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
白手咦道:“谁他娘的胡说八道。我也是早上刚发现,有人偷了我承包田里的泥土,我正准备来报案呢。老张同志,你要明察秋毫啊。”
老张笑道:“死鸭子还嘴硬。臭小子,你死不承认也没用,有人亲眼看见的。”
白手道:“好啊,叫他来,我跟他当面对质。”
“臭小子,你少跟我来这套。”
“老张同志。”白手严肃道:“捉贼捉赃,抓奸抓双,没有证据,不能抓人。有人举报,纯属正常,想我白手,天生可怜,全村上下,都不待我。据我估计,有人坏我,他干坏事,栽脏于我,万望领导,头脑清醒,查明真相,为我伸冤。”
老张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小子挺有才的,居然用本地流行的四字调为自己说话,就差唱出来了。
但再一想,又觉不怪,因为他爸就是个说书人,能口吐莲花,做到出口成章,这小子遗传了他爸的优点。
“臭小子,说实话,你承包田里的泥土,到底是不是你自己卖掉的?”
白手斩钉截铁道:“不是,绝对不是。”
看着白手坚定的表情,老张真的吃不准了。
因为这小子说的是实情,偌大的村子,没几个人待见他。更因为土地是宝贝,不到走投无路时,谁也不会干杀鸡取卵的勾当。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哭声。
老张走到窗边往外一看,顿时哭笑不得。一大四小,敢情这小子的家里人,全到公社里来了。
一个个哭天喊地的,那个可怜样,足能把石头也感动。
老张有一点点慌神,听说这小子的母亲身体有病,不能气着,万一真背过气去,他可无法向上上下下交待。
开门,老张想出去,先把大人小孩劝住。
不料,两个孩子扑上来,一男一女,分别抱住老张的一条腿,哭着哀求放了他们的大哥。
是二弟白当和大妹白米。
白手想笑又强忍着不笑,心说这一招,可不是我教的。
这时,白手通过窗户,看到小叔白振阳,没穿军装走进了公社的院子。
白手知道,小叔肯来说情,他算是得救了。
第0026章 有惊无险
白手心里感激小叔,虽说不想与小叔来往,但这份情他领。
好兄弟于小明就曾经讲过,想在社会上生存,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和力量。
再说白振阳,受到了老张的热情接待。
老张当了十年公社武装部长,白振阳就是他亲手送出去的兵。
白振阳现在是连长,据说马上就要当副营长,而老张从部队转业时,只是个副连长。
白振阳还是战斗英雄,去年和今年就在南疆前线打仗,一等功臣,立功喜报还是老张亲手送到白老爷子府上的。
老张还听说,白振阳要去南京陆军学院读书,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白振阳的面子,老张不能不给。
说实在的,即使白振阳不出现,老张也不能把白手怎么样。
做了十年的农村工作,又是土生土长,老张深知,对农民不能钉是钉卯是卯,得灵活机动地处置。
就拿白手来说,他现在是一家之主,六口之家的顶梁柱,要把他给关了,整个家就会垮塌。
再说了,这小子不满十五周岁,法律也不好追究。
老张还知道,都是本地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真要把这小子给办了,那他就会成千夫所指。
白振阳在老张办公室坐了约半个小时,被老张送出门回去了。
院子里,一大四小不哭了,在那里静坐。
老张回到白手所在的房间,这家伙心大,居然睡着了。
“醒醒,醒醒。”老张气不打一处来,伸脚去踢白手坐的凳子。
白手其实没睡着,老张拿脚踢凳,他顺势的连人带凳,跌倒在地。
“哎哟,老张打人了,老张打人了。”
白手倒在地上高声而叫。
老张愣了,知道这小子诡计多端,就没防着他有这招。
屋外的四个小屁孩,闻声而冲,一齐闯进屋来,两个去扶大哥白手,两个又去拽抱老张的大腿。
四个小家伙还商量好了似的,嘴上都喊一句话,“老张打人了。”
俩民兵和那小干部,都在旁边窃笑。
能斗天,能斗地,就是斗不过无赖小泼皮。
“小白,小白同志,小白大哥,小白祖宗,我服你了,我服你了行不行?”
老张只好使出软条。
白手偷瞄老张一眼,赖在地上还不起来,捂着胸口,嘴里哼哼的喊疼。
“小白同志,我郑重向你道歉,我抓错人了,我现在给你平反昭雪。”
白手歪着脑袋问二弟,“他说啥?”
二弟白当道:“大哥,老张说他抓错了,向你道歉,给你平反。”
白手又问,“二弟,要不要让他赔偿?”
“大哥,你是受害者,你说。”
“唉,算了,算了。政府不容易,老张也不容易。二弟,咱走吧。”
老张气得不行,冲着白手的背影骂道:“滚,臭小子,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白手乐呵呵的,带着一家人,推着板车到了街上。
时近中午,白手知道,弟弟妹妹们肯定饿了。
白手身上不是没带一分钱,他脱下左脚的布鞋,拿出六张五角的票子,递给二弟两张,再分给三弟大妹小妹各一张。
接着又脱下右脚的布鞋,拿出一些粮票,分发给了弟弟妹妹们。
“你们都去买吃的去,想买啥就买啥。二弟,你别忘了给妈和我买一点。”
弟弟妹妹们欢呼着跑向街上。
白手留下来陪着母亲。
“手,真的没事了?”
“妈,真的没事了。”
“手,咱以后别干这种事好吗?”
“妈,我……”
“手,你要是出事,我们怎么办呀?”
母亲说着,又哽咽起来。
白手忙道:“妈,你别生气。我发誓,我保证以后不干这种事了。”
母亲抹泪。
“妈。”光天化日,白手跪下。
“手,你快起来,妈信你,妈信你。”
母亲伸手,白手起身。
“妈,咱现在有点钱,你说说,咱以后干点啥?是不是去做点小生意?”
母亲道:“手,咱是农民,咱要安分守己,做点自己能做的事。”
“我听妈的。”母亲是对的,白手也想不出,自己离了种田还能干啥。
白手现在最闹心的是,是琢磨卖土这件事,到底是谁发现并举报的。
你断我财路,我让你半年难过,必须礼尚往来。
可回到家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白手也没琢磨出个子丑寅卯。
女人不会在晚上出来,所以这事是男人干的。
现在是农闲时节,又是冬天,村里晚上出来的男人不多。
就是那些个晚上出来遛达的男人,小青年不会,老头子也不会,应该是些三四十岁和四五十岁的男人。
他们大多不待见白手,但也不会主动招惹白手。
思来想去,白手认为,陈家仨兄弟最有可能,特别是陈老三。
还有最近得罪过的王老师和童九阳。
村小已经放假,王老师前天就已回家,所以可以把王老师排除。
童九阳值得怀疑,毕竟在陈寡妇家他吃了大亏,肯定怀恨在心。
但童九阳很快就被排除了。
童九阳的老婆方玉兰,有几尺花布放在白家,让郭彩娥帮着画线。
郭彩娥在布上画好了线,让大女儿白米送到童家去。
白米很快回家,手里还拿着布,并告诉母亲,童家没人。
听邻居说,昨天上午,童家全家人包括童九阳,都去了温桥镇他老丈人家,要明天才能回来。
说者无意,听家有心,白手听到了,直接排除了童九阳。
那就只剩下了陈家仨兄弟。
对付陈家仨兄弟,白手自觉把握不大,得慢慢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晚上,白手悄悄去了菜园,钻进洞里,取藏在这里的钱。
钱当然还在,一分不少。
回家的路上,白手激动,怀里揣着这么多钱,觉得自己腰杆硬了不少。
他娘的,你们就看不起我吧,等老子成了万元户,看你们看不起我还是看得起我。
陈寡妇家还得去,有钱不赚是傻瓜,加起来每晚能赚七角钱,不赚白不赚。
年关将近,最重要的事情,除了置办年货,就是做年糕做麻糍。
白手会做,决定自己动手。
第二天早早的,白手叫起弟弟妹妹,向他们分派任务。
第0027章 做年糕 做麻糍
白家院子里,有一整套的石制农具。
石磨石锤稻臼捣锤,以及不少石匠用的工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