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搭伙,我出本钱,二八分成,你二我八。”
白手笑而不语。
“三七分成,你三我七。”
白手又问:“你有来路你有去路”
这也算是行话,意思是你有货源吗你有销路吗
马小路实话实说,“去路已定,来路待定。”
白手犹豫了,这家伙,八字只有一撇,离入洞房还差得远呢。
“马哥,你让我想想。”
“好,三天后我再来找你。”
马小路起身拍拍屁股,从桥墩上跳下,挥挥手走了。
上午来了马小路,下午来了于小明,白手成了香饽饽。
白手正在院子里修补箩筐。
于小明提着礼物,自从有了钱,这家伙也大方了许多。
这家伙先去跟白手母亲说上几句,再前院后院加堂屋的转了一遍,然后才回到白手身边。
“于哥,你干什么,鬼子进村呀”
于小明笑道:“赚了三百二,还债一百四。买猪五头,买鸭二十只,买鸡二十七只。再加上开销,兄弟,我敢打赌,你兜兜里顶多只剩六十块。”
白手也笑了,“他娘的,把我摸了个底儿朝天。”
朋友的脾气,于小明最知道,有了钱必定先还债,而且舍得在母亲和弟弟妹妹身上花钱。
“怎么样再干一单”于小明不再拐弯抹角。
白手笑笑,不说干,也不说不干。
而于小明年纪不大,却比马小路更鬼,他居然不说他与马小路“裂伙”的事。
“兄弟,一日没有三日长,明儿个就得走,你快给句话。”
“还那么干法”白手问道。
“老路子,老规矩,老价格。”
白手摇了摇头,“于哥,这两天不行,我有其他安排。”
“你这家伙,我白说了。”于小明跺着脚生气。
“于哥,实在对不起,下次,下次行不”
白手怵于小明,相当的怵,这家伙帮舅舅干活,都敢黑舅舅的钱,还能做得天衣无缝。
这样的朋友忒可怕,再说还有个光头,白手就更加忌惮。
他对“裂伙”一事只字不提,可见心机之深。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合作者,白手肯定选马小路,而不是于小明。
生意要做钱要赚,但安全总是最重要的。
干不干,跟谁干,白手为难。
这时,门口出现一个人影。
是方玉兰,手里拿着一块布。
“姐婶子,找我妈裁衣裳啊。”见了方玉兰,白手起身特别快。
方玉兰一边笑着点头,一边往屋里走,一边低声说了八个字。
“菜园等我,有话问你。”
第0064章 再次冒险
白手是个人名,真的,还名符其实。
浙东沿海的温平原,有一个名叫白村的自然村。
奇怪的是,白村一百来户人家,不是姓童就是姓陈,只有一户姓白。
白家老爷子和白家老太太,方园几十里都很有名,老两口在政府机关里工作,一个看大门,一个当清洁工。
人家可不是什么临时工,解放前就是游击队的交通员,是老革命,只是没有文化,才在机关当了勤杂工。
一九七五年,老两口一起提前退休,二儿子三儿子顶替上班,一个在工厂当工人,一个在机关开车,双双吃上了商品粮。
白老爷子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小儿子在外当兵,最小的是女儿,高中毕业后也在公社的中心小学教书。
唯有大儿子白振兴,没分到白老爷子的一丁点好处。
不仅没有好处,从白振兴出生时,白老爷子就没正眼看过一次。
原来,白振兴生于正月初一,在当地,传说正月初一出生的人,一辈子受苦受难,是个灾星。
白振兴刚生下来,就被送给同村的童老五,童老五一辈子光棍,是个说书人。
还别说,白振兴虽没进过学校,却把童老五的说书本事学了个底朝天。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白振兴靠着说书这个能耐,没干过一天农活,童老五死后,他就成了温黄平原有名的说书人。
靠着这门手艺,白振兴娶了老婆,还接连生了仨儿子俩女儿。
白振兴的老婆郭彩娥,来自山区,长得好看。但从小患有小儿麻痹症,天生腿疾,又有贫血症,干不了农活。
孩子多,负担重,白振兴压力山大,开始嗜酒,自暴自弃。
后来,白振兴索性玩起消失,时不时的离家不归,也不给家里钱,扔下家里一残五小死活不管。
1980这一年,白振兴春节后离家,到下半年的秋末,还不见人影。
就这么着,身为大儿子的白手,赶鸭子上架,义无反顾的成了当家人。
白手十五岁,初中刚刚毕业,长得酷似他爸,也是眉清目秀,一张娃娃脸,身材又壮又高。
可惜,白手这个倒霉孩子,跟他爸一样,恰好也是正月初一出生,也是人们口中的“灾星”。
这还不够,白手的左手掌心,有一个豆大的白疤,娘胎里带的。
正月初一生灾星,左手白斑没好运。
凭这两句老话,注定了白手的童年时光,村里没人愿跟着他玩,没人登他家的门,更没人允许他进家门。
勉强读了五年小学两年初中,白手就没有过同桌,谁愿意跟一个灾星坐在一起呢。
至于白手这个名字,是不靠谱的父亲给起的,还挺实事求是,随口一叫,就在村里叫开了。
白手自己倒是想得挺开,从小就没心没肺的,名字就是个符号,人家爱咋叫就咋叫。
十岁开始在生产队干农活,白手有力气,干活不偷懒。都是一村人,大多数人倒不欺负他,十五岁时,工分做到了大人的十分之七。
白手是个乐天派,整天乐呵呵的,你骂他他还乐,就没见过他发愁的时候。
白手脑子好使,鬼主意满肚,当家大半年,硬是没让全家人饿着。
白手心有点狠,手有点辣,吃了点亏,他会暗暗找补回去,谁要欺负他弟弟妹妹,他敢拿着锄头砸你门窗。
但今天晚上,白手发愁了,愁得一个人蹲在门口,老半天一动不动。
明天,上面要派工作队,到白村来搞试点,生产队就要分田到户,落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这是好事,自己干自己的活,白手喜欢。
可欠着队里的八十几块钱怎么办
按照规定,生产队解散,队里的生产资料要分,欠帐也要先还。
白手知道,八十几块钱,他就是把刚分到家的七百多斤晚稻全部卖掉,也不够还的。
除了稻谷,家里穷得叮当响,四间破平房,一辆破板车,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不还欠帐,怎好意思分田,队里那些大农具,农船、打稻机、犂耙、水车也就失去了使用权。
活人不能让人尿憋死,虱子多了不怕咬,办法总比麻烦多。
白手去找老队长。
整个第一生产队,四十多户人家,一百六十来口,也就老队长拿白手当人看待。
老队长是个大好人,他安慰白手,欠生产队的钱,由他担保。到时候,白手家的债务,会分摊到几户人家,由老队长安排,并做说服工作。
总之,老队长让白手放心,不管怎么样,白家都能分到该分的承包田。
白手放心了,哼着小曲,披着夜色回家。
走到拐弯处,尿意来袭,白手停下,一边坏笑,一边冲着人家的墙根撒尿。
这是陈会计家,仗着兄弟多,这家伙跟白家不对付,最看不起白手,白手没少吃他的亏。
挖不了陈家墙脚,撒泡尿出出气也好。
咦,屋里还亮着煤油灯,还有人说话。
好奇心顿起,白手蹑手蹑脚,来到窗台下,将一只耳朵贴到木窗的缝隙上。
“大哥,明天分田怎么分啊”陈家老二的声音。
“老规矩,抓阄呗。”是陈会计的破嗓子。
“有好田,有坏田。大哥,咱万一分到坏田,亏就吃大了。”这是陈家老三,白手常跟他斗嘴打架。
“对啊,大哥。要是分到那片高田,三天两头的漏水,光灌水费就付不起。”陈家老二最聪明,也就是最狡猾,号称陈家大军师。
狗日的陈老二,白手心道,你白手爷爷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啊,明天你们要见机行事,把握好抓阄环节。你俩听好了,这个阄肯定是我来做。谁排前,谁先分,谁就能分到好田。到时候啊,你们要抢先抓阄,抓那几个我做了记号的阄。”
白手听着听着,差点笑出声来,赶紧拿手捂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隔墙有耳,狗日的陈大陈二陈三,我白手谢谢你们啊。
一边乐呵,一边悄悄后退十多步,白手转身就跑
第0065章 反客为主
“马哥,这次我帮你干活,我有言在先。这是我的最后一次,你要听我的安排。不该我知道的,我什么都不问,不该你知道的,你同样也不能问。”
马小路有点懵,“听你的安排小白,这是反客为主,你啥意思我是老板诶。”
“就是反客为主,答应不答应”
“你一个人你真的能办成”
“给句痛快话。”
马小路点头答应,“好吧,我听你的。不过小白,这次我不仅拿出了全部的家当,我还借了些钱。总之,我把命都豁出去了。”
“马哥,我也是这样的。”
“你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白手反客为主的吩咐起来,“马哥,你先去六清县备货,我随后就到。咱俩不一起走,你留个地址,我到了后会去找你。”
马小路怔了怔,“就,就你一个人”
白手点了点头。
“小白,我这次订了二十件,一人运一件,也得二十个人啊。”
白手笑了笑,“这人我替你找。”
“小白,咱不开玩笑好吗”
“不相信拉倒。”白手起身就走。
马小路急忙拉住白手,“听你的,听你的。”
“呵呵你现在可以出发了。”
白手大模大样的下起了命令。
马小路走后,白手去了“陈记铁匠铺”。
铁匠铺没有叮叮当当的声音,炉子里也没火,看来生意不好。
也不见陈宇良和陈亮父子的身影。
白手喊了几声“陈叔”和“亮子”。
“手哥,你喊个啥呀”
陈亮揉着眼睛从二楼下来。
“呵呵,天都大亮了,你这炉子还没生火。亮子,你这铁匠铺是要关门的样子啊。”
“被你给说着了。铁匠铺,铁匠铺,三天打铁两天歇。手哥,我这都两天没开张了。”
“你爸呢”
陈亮道:“我爸已明白了一个道理,靠这个铁匠铺,我们全家只能喝西北风。所以,我负责留守,我爸他去公社建筑工程队当了钢筋工。”
白手笑道:“好,好,你爸这是解放思想呢。”
“手哥,笑话我爸呀”
“不敢不敢。”白手问道:“对了,童六子和杨秋运这两个家伙,现在在哪儿发财”
“发屁格财。”陈亮笑道:“镇木器社散伙了,童六子跟他爸一起,也去公社建筑工程队干了,临走还把他家的钥匙放在我这里。杨秋运好一点,豆腐店单干后,他和他爸接管了豆腐店。还别说,豆腐是给人吃的,生意还蛮好。”
白手道:“打铁的不行,木匠也不咋样。亮子,看来以后做事,吃的生意最好做。”
“我也正是这么想的。手哥,我正琢磨搞一个做么店,批发和零售双管齐下。”
“我支持你,亮子。”
“设想,现在只是个设想。”陈亮忽然想起白手的来意,“哎,今天不是集市日,你来街上做啥”
白手当然不会跟陈亮说实话,但也透露了一点,“我就是帮朋友,帮朋友来运点货。”
中午,白手就在陈亮家吃饭。
午饭后不久,铁匠铺外,一个女人的身影一晃而过。
这是方玉兰,按照事先的约定,她从娘家回来,到这里找白手。
但白手和方玉兰在一起,这事不能让陈亮知道,所以方玉兰不能进门。
白手赶紧跟陈亮告辞,出了铁匠铺,不远不近的跟着方玉兰。
这可是方玉兰的规定,她的娘家毕竟就在附近,她怕遇上熟人。
二人就这样到了街外的公路边。
从温桥街到六清县城,有两地来回的班车,一天两趟。
现在政策宽了,有不少手扶拖拉机跑交通,大大方便了两县两地的交往。
白手和方玉兰不乘拖拉机,等的是公家的班车。
上了班车,白手牵着方玉兰往车尾走,众目睽睽,方玉兰不好甩手。
再说了,这次出门要以姐弟相称,弟弟牵着姐姐的手,实在是太正常了。
只是这一路上,白手忒不老实,老往方玉兰身上靠。
方玉兰也是,并不是太拒绝,让白手靠了一路。
车到六清县城,已是下午四点多钟。
出了车站,白手向路人问路,再按路人所说,带着方玉兰走了五六分钟,找到六清县人民旅社。
旅社是集体的,规模不大,一二三层,有四十多个房间。
住旅社需要证明或介绍信,农村的生产大队能开证明,住宿管用。
方玉兰早有准备,拿出证明递给女服务员,她父亲就是大队会计,专门管公章的。
证明是这样写的:
“兹有我大队社员方玉兰和方小弟二人系姐弟关系,前往六清县探亲,希给予方便为盼,此致。
敬礼。
温林县城西区温桥镇上街大队。
一九八一年六月二十五日。”
女服务员看了证明,一边做记录,一边问道:“要住几天要一个双人间,还是要两个单人间”
方玉兰瞅瞅白手,脸有点红,咬着嘴唇道:“要一个双人间,住两三天。”
女服务员做好记录,拿过钥匙,扯了单子,连同证明递给方玉兰。
“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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