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踱步往上，轻巧如灵猿般站到了河道另外一边，距离白雅兰十米。
七颗子弹，毫无间隙打出。四个追的最紧的凶徒，惨叫着全部倒下，渗出来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冰层。
他从上跳下，捡起两把枪支，又回原点。
如最阴冷的人，草芥一样收割着所有陆续追击动物的生命。
他不用介意对方手里到底有没有杀人武器，占据在这个位置，面对一帮玩枪极烂的歹徒。他手中有枪，就是上帝。
韩东拿到过紫荆花特种大赛的格斗冠军，同样拿过其它象征着最顶尖素质的勋章，五十米短距离速射是其中之一。
他熟悉各种枪械，也不需要每一枪都必中头部。但是，每一枪，都不会落空。
这不是维和期间，却比维和期间的惨烈丝毫不差。
好像只是眨了个眼，河道之下，陆续有人摔倒，有的没有动静，有的还能发出惨叫。如真正的人间炼狱。
动作较慢的一群人，不止怎的，停住了迈进的脚步。
他们看到，旦凡有人进入那片区域，就伴随着枪响，同伴有的甚至来不及反击，就如木偶般倒下。戏剧一样，真实到让人浑身发抖。
简短的犹豫，身后杂乱的警车呼啸声越逼越近。
一群人从前进，到缓缓挪步后退，再如鸟兽般散开。韩东目视着那些四散逃窜的背影，没追，丢掉枪支回到了白雅兰身边。
没有衣服可以包裹她，韩东就把人死死抱在了怀里。通红的眼睛，早有液体打转。
他知道白雅兰穿着防弹衣，那颗子弹也只是击中了她后背。可，她太反常，反常到让韩东不敢去想后果。
远处，红蓝色光点呼啸而至。数十名警察，拿着电筒，循着刚才的枪声，疾步往这边赶。
第五百九十三章 凛风
距离最近的武警医院。
警察将整片区域完全封锁。
院中，同样有警察守着走廊和各种出入口。全部是禁毒局的人，气氛沉闷到让人发慌。
韩东静默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从心里一秒一秒的数着时间。总是在数到十几个数，便忘了下面该怎么数，重复再来。
身上有血，衣服密布着污垢，整个人孤坐在长椅上，神情呆滞。
人已经进抢救室两个多小时。从值班大夫赶来，到已经休息的全院半数以上的专家全部赶来，讨论，决定，相关专家进入抢救室
那颗子弹，击断了白雅兰的脊椎。
至目前，韩东还不知道，骨刺有没有触碰到内脏。
刺耳的电话声，在长椅上响，白雅兰的手机。
韩东靠着椅子，拿起手机接通：“六子。”
“韩，韩警官。抓到了四个人，其它的还在搜捕”
对面的六子声音干涩，战战兢兢。他是十六处的人不假，但是，从来没见过河道内那么惨烈的情况。
这些，全都是韩东一个人做的。
心生敬畏的同时，隐隐紧张。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白雅兰要时刻带着他，为什么上京那边要让他来海城。
杀人很简单，困难的是突破心里屏障，韩东就是那种完全没有屏障的人。近十二个人，现场毙了九个，三个陷入深度昏迷，全在医院中急救。
韩东没心情思考六子的想法：“腾出人手，二十四小时监视汪冬兰和蒋熊，有出逃迹象，抓！”
“追捕放在第二位，马上提审那些被抓捕人员，不折手段！”
“韩，韩警官。会不会”
韩东打断：“碰到抗力，看着办。所有后果，我担！！”
挂断电话，他重重吐了口气。
汪冬兰。
除了她，没人会知道自己跟白雅兰的动向。
他一开始就在奇怪，有什么必要非吃这一顿饭不可。现在，已经想清楚。
汪冬兰请两人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确定两人动向。
吃过饭，总归要回去，有足够的时间够布置陷阱。
这是猜测，没证据，他没可能贸然抓捕汪冬兰，也不够资格。他现在没精力去想的更深，悔意几乎将人整个吞噬。
他明明感觉到了不对，他明明应该强制性的把车子掉头，哪怕绕三个小时，选择另外一条路。
没有，什么都没做。
太久的都市生活，早就侵蚀了他不知道多少。
吱呀！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
韩东弹簧般离座而起，远处楼梯口的警察也疾步上前。
大夫褪下了口罩，露出一张中年女性面孔，客客气气：“你们不用过度担心，手术很顺利。”
“让一让。”
韩东退开，看着护士跟医生推着病床出来，送icu。
他紧跟到了电梯门口，看着电梯门关上，身体，贴着墙壁缓缓滑落。
惊慌，恐惧，疲累
他已经站不住脚。
“韩警官，我们哥几个守在这就行。”
韩东低头摆手，再无动静。
汪冬兰也接到了消息，她躺在床上，骤然坐了起来。最迅捷的，开始穿衣。
唱戏也要唱全套，她接下来得全力配合禁毒局抓人。
事件的进程在预料中，唯一感到意外的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没有出现。
去现场的路上，她凭空想到了韩东那双眼睛。
抓住方向盘的手收紧，车身控不住的晃了下，一如她并不如想象中沉稳的心境。
海城最主要的人物应该是白雅兰，可是，她总鬼使神差的对那个叫韩东的年轻人，印象深刻。
三十几个人，折在一个人手中三分之一。
她要的是渔翁得利，现在，则根本没有渔翁。
两人不死，接下来海城肯定又是一番风暴，手段怕是比上一次还要更加猛烈。
从一步步爬到局长的位置，汪冬兰就不信任何人可以凭常规手段改变海城。
直到，正面撞上韩东跟白雅兰。她开始信这一男一女会吓破无数人的胆子，也包括她。
杀不了对方，海城的那帮人注定会被人一锅端，哪怕温水煮青蛙，煮熟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她嗅觉敏锐无比，到现场，已经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
钱很重要，最重要的是有命来花。
这种局势下，就连最小的动作，都是禁忌。
现场，警察还未全散，相关部门的人也在陆续赶来。
拍照，取证
汪冬兰做过法医，对于尸体司空见惯。可一下子面对这种状况，骨子里还是油然发寒。
她不怕尸体，怕韩东。怕那个，根本生平仅见的男人。
凶悍如海城人，也罕少出现这等人物。
海城，某一处紧邻市区的别墅中。
一直没睡的魏海龙又点了支烟，胖手，开火机的动作都有点笨拙，细微发颤。
他打算的很好，安排的十分周密，不会牵连自己跟汪冬兰。
让陷入急怒的蒋熊杀死那对狗男女，进而，引发风暴把蒋熊这个看似大人物的小人物，一举淹没。
真正的两败俱伤，堪称完局。
他懂白雅兰要是死在海城，会引来什么。
可是，在被电话吵醒，听到韩东跟白雅兰都还活着。突的意识到，自己在这股风暴中其实也只是一只小虾米。
海城称王了十几年，一贯心狠手辣，心思缜密的自己也有些飘了。飘到，还将这一次成立禁毒局，当成前几年那样，无疾而终。
他拿出了手机：“阿越，把咱们手底下所有夜场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清空。”
对面有点没听太懂：“龙爷”
魏海龙脸上肌肉晃动，进而咆哮：“我他妈要跟你说几遍，马上去做。烟都不能给老子抽！！”
仅仅一晚。
有的人睡的很熟，一切如常。有的人连夜潜逃，谨小慎微。有的夜场如常营业，照样花天酒地。而有的夜场，开始驱赶客人，临时关门清场
聪明些的，开始从根深蒂固的海城观念中在慢慢抽出来。
即便还没得到具体的消息，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已经感觉到一股子蔓延而至的大风，即将来临。
这座冰雪一样的城市，人心，就如残存不化的积雪，慢慢在消融。
第五百九十四章 导航
夏梦报了个旅游团，是跟唐艳秋古清河请假之后，纠结了几天才下定决心报的。
她要去海城。
这么简单的一个决定，她费了很大力气。
想在海城看到韩东，又不想在海城看到他。
对于这座一向只在口传口，发生任何暴力事件都不稀奇的城市。她其实从本心里有点厌恶跟恐惧。
传染，毒品，暴力
等等等等，海城早已经被民间渲染成了这么一个遍地魔鬼的城市。
三天，长途车走走停停，整整在路上耽搁了三天也还没有到达海城。
她一开始想乘飞机，但东阳没有直达海城的航班。她也不想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回再倒，索性，就参团前往。
至少，车上大部分都是东阳本地人。即便是离开东阳已经两千多公里，本地腔调众多的情况下，她暂时还没感觉到陌生。
旅游，也不是到海城中心，目的地是处在海城边缘地带的紫松公园。那里，算是海城唯一一处，名誉响遍全国的地方了。
冬季，终年不化的积雪，坚韧成长的紫松，构成的景观是极具震撼性的。
好像还有一系列雪地滑行，雪橇，松屋等其它景观。
关键，作为海城唯一的圣地，附近治安听说也还不错，一直都管制的很严格。
车辆平稳行驶着，她掀开车帘将目光转向了窗外。渐渐偏寒的气温，即便是在开着空调的车厢内，也能感受的到。
空旷而没有生机的土地，雪渍斑驳，一块一块的，或化了，或还存在着。
她在看窗外，别人也在看她。
晶莹剔透的侧脸，普通的高领毛衣，外套，随意放在腿上。窗外积雪相称，冷清孤傲。
导游的声音这时响了起来，一个戴着团名袖章的中年大妈，用不着喇叭，嗓门就很宏亮。
“马上就要进入海城收费站了，等会可能要有警察上车检查，大家不要乱，好好配合。”
她的声音，引发了底下一丝骚动。
“我听说海城这两天出了大事，死了好多人。”
“刚才看的视频，发生了枪战，不但死了人，还有警察受了重伤”
“这阵子警察牺牲好几个了吧。”
“三个，两个重伤”
“那些兔崽子胆也太肥，听说警方已经联系了当地部队。现在海城夜场业彻底遭了大秧，这两天关的关，停的停。连荣伟达的老板，叫什么蒋熊的人都给抓起来了。”
“三十几个人，围攻两名警察。结果反被杀了十好几个，咱国内警察要都这素质，哪还会有违法犯罪。”
“肯定是谣言。”
“什么谣言，全都是正经的新闻媒体报道的。你不信自己看，底下媒体应该也开始转载了。这次是真玩大了，死这么多人都敢报道出来，可不是要采取手段的前兆”
夏梦侧目，低头打开了手机。
信号很差，断断续续的也能看到一些字类的新闻。
标题就是海城发生特大枪击案件，推送的时间是十分钟之前。
具体牺牲受伤的警察名字并没有曝光，夏梦本就苍白的脸，愈发没有血色。
韩东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在海城，只要他在海城，肯定跟白雅兰在一块。即便恨他，但那种不知道牺牲受伤者姓名的沉重感，还是让她心脏收紧。
他千错万错，她也不会愿意他发生任何意外。
注意力完全被吸引，看着，翻着，找着。
可能是源于对缉毒警保密的原因，除了具体的案情介绍，别无其它。
受伤的人是男是女，牺牲的警察是男是女，全然不知。
抬头，前方收费站名字已经很清晰。这时，身后几辆警车也加速把旅游车子拦停在了原地。
荷枪实弹的警察，上车例行查驾照，对比身份证
从来没见过这阵仗的普通游客，很多已经后悔自己犯贱，选在这节点来海城旅游。
不过好在整辆车全是东阳人，警察查过之后就下车示意可以走了。
这是第一道岗，紧跟着越过收费站不足五百米，又一波警察赶来把车辆拦下。
还剩下三十公里的路程，但一路上，车子被截停整整三次。
那种紧张压迫感，让人窒息。
是有逃犯潜伏，警方的目的是搜捕逃犯。
车子，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终于进入了紫松公园的范围，一众游客自此才算是稍感轻松。
不面对那些荷枪实弹的警察，心情都会好很多。
夏梦随着游客走了下来，拖着简单行李，跟旅游团先去提前预定好的酒店。一路上，兴致寥寥，甚至没有心情去看这座传闻中的城市。
只是冷，冷的好像寒意在往骨头里面钻。
进入酒店，她随即关上了门。导游来叫门的时候也推说身体不舒服，没跟着过去。洗澡，换衣服，先给家里打了电话报平安之后，才坐在酒店床上胡思乱想。
来是来了，怎么去找人。
近一千万的人口，她要到哪儿去找。
她不适应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里乱转，感觉每一道海城本地人的目光，都不怀善意。
禁毒局，她要去禁毒局。除了这里，没有别的方向。
给手机插上充电器，她在电子地图上搜索海城禁毒局的位置所在。之后，犹豫着，叫了辆网约车。
很快，也就十几分钟左右，车子到达了酒店楼下。
她戴上墨镜口罩，又加了一件衣服。深呼吸，走了出去。她不是逃犯，有什么可怕的。相反，这种局面下的海城，治安应该还比平时要好很多。
坐上车，司机随即开动了。
司机是本地人，一上车就透过后视镜将目光放在了夏梦身上，不断攀谈。
夏梦对这里本身抱有警惕性，全程一言不发。她不至于胆小如鼠，是知道有些人，越理会反越来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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