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韩烈而言,这没有任何直接的好处。
可是对于韩家而言,这种名声的隐形好处,大到难以估量。
当然,此时此刻,韩烈没有心思琢磨那些。
他在思考陈妍妃突然发出的灵魂提问。
“开同布公的聊一聊吧,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感情的?又是怎么看待我的?”
狗男人难得的沉默了。
其实,在心理学点到4级之前,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现在有答案了,又开始犹豫要不要实话跟她说。
陈妍妃感知到了韩烈的迟疑,低头在大棚里摘下两枚鲜红欲滴的草莓。
“感情不是草莓,你不能看到哪个漂亮,就开开心心的把它摘下来,一口吃到肚子里,然后再去挑下一枚……”
韩烈终于做出了决定。
算了,时至今日,摊牌吧。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理论……”
“嗯?”
陈妍妃扬起头,不算精致的侧脸却有一种旁人不具备的鲜活与生动,一如她的为人。
韩烈慢慢开口:“一个人将用他的一生去追寻他年少时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以此来弥补他心灵上的缺失。
但其实,缺掉了就是缺掉了,重新找回来的东西只可以满足一时的需要,那个洞却是无法填补的,不管把什么填进去,最终都会漏得一干二净……”
“这是顶级渣男最新的套路吗?”
陈妍妃挑挑眉,笑得有些讥诮,看起来并不打算接受韩烈的说辞。
对此,韩烈有些遗憾,却并不失望。
“确实,你这种从小就被保护得极好,没有受到过任何伤害的女孩子,现在肯定是无法理解的。”
陈妍妃抿着嘴,表情变得严肃。
“别把我当傻子!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观点嘛,人终其一生都在治愈童年的阴影……可你的童年与感情有任何关联吗?”
可我年少慕艾时期的心里阴影,正是你带给我的啊……
韩烈摇摇头,沉默了。
其实他非常清楚,自己对陈妍妃的感情并不纯粹。
或者说,之前是纯粹的,重生之后不纯粹了。
大致可以理解为——陈妍妃是前世韩烈内心深处最大的美好、不平、遗憾与伤疤。
重生回来之后,他有机会弥补了,但却清楚的意识到,如果不能跟陈妍妃在保证忠贞的前提下相守一生,真正的享受那种相对平淡的幸福,那么所谓的弥补,不过是一个笑话。
十分矛盾,不是么?
如果不能得到陈妍妃,那么心里那种意难平就永远都不会平复。
如果得到陈妍妃但又继续浪,那就一定会伤害到她,同时折磨自己,从而将原本的伤疤反复扩大。
如果为了陈妍妃而收心……且不提现实问题,单从心理的角度上来讲,这是一种对于自己的背叛。
那么,彻底忘掉陈妍妃呢?
前世的韩烈和现在的韩烈本就是不可分割的一体,如今的知识和技能重塑了韩烈的思维,但他的性格底色并没有变。
忘掉陈妍妃就等于彻底否认上辈子那个屌丝的人生。
只有懦弱无能的人才会否认从前的自己,强者一定是敢于承认自己曾经的傻哔,并且笑着讲:那是我的一部分,我很怀念那段清澈而又愚蠢的青春。
所以,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归根结底,韩烈依然是人而不是神,心境圆融如王阳明,依然有执念有遗憾有悔恨,这就是我们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韩烈想得头都大了,最终决定,用一次善意的忽悠,再拖延一段时间。
不用太久,拖到她回学校,给她找点有意义的事儿干,尽量避免让她想起小受潘和女王庭,时间总是能够冲淡许多东西的。
计划很美好,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翻车也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第326章 韩烈,咱们走着瞧!
“从小我就是一个缺少关注的孩子。”
韩烈的声音很低沉,并且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强烈的落寞。
方法很简单——压低喉位,用胸腔共鸣,再加一点点气泡,出来的就是颗粒感很强的男低音。
然后表情上注意一些,20度低头,眼睑下垂去找脚尖,嘴唇微微抿着,讲话的时候手上不要有任何小动作,给点凝固的氛围。
OK,准备就绪,现在开始表演吧!
狗烈的氛围感营造得太好,陈妍妃不由提起注意力,凝神倾听。
“别的孩子哭了闹了就会有糖吃,所以他们经常哭闹,而我再怎么哭都没有用——家里条件太差了。
而且我父亲的性格特别沉闷,很少管我,母亲整天忙里忙外,浑身焦躁气息,如果我影响到她做事,肯定是不耐烦的一顿责骂。
所以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羡慕那些有人关注的孩子。
原本我以为,等我再长大一些,情况就会变好。
可惜,并没有。
我仍然交不到朋友,得不到关爱,找不到存在的意义——其实我不笨,你知道吗?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看各种闲书,阅读量相当可以。
但我所渴望的东西,在书本里,从来不被歌颂。
他们歌颂从孤独痛苦中诞生的伟大,劝人要适应孤独享受孤独,却忘记了,大部分的普通人就只能在孤独中一直痛苦着,永远诞生不出任何值得歌颂的东西。
曾经的我也坚信自己应该向内去寻找宁静,直到潘少航的那顿毒打,让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讲仁义、讲道德、讲善良、讲超脱、讲宁静。
弱者向外界释放的一切友好都是因为他只能如此,而不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这么做。
当时我是想还手的,可是打不过,那种无助,你真的能理解么?
后面我也不想轻轻放下,可那时的我不放下又能如何?
就在那一刻,我下定决心——我要冲破束缚我的壳,我要做一个强者,我要直面内心的欲望,回应世界的痛击,做一个任性的人。
然后,我开始取得一点又一点的成功,同时我也自然而然的开始承认,我就是喜欢被人环绕、被人关注、被人捧着的感觉。
你问我如何看待感情,很简单,我对感情的需求非常肤浅也非常贪婪——我喜欢你们给我提供的情绪价值,这让我感觉自己还鲜活着,而不是一个冷冰冰只会计算概率的机器。
我知道你可能会对这样的我失望,但问题是……
在我的这个年纪,在我当前的这个阶段,我只能优先满足我内心深处时刻澎湃着的冲动。
知道么,村花?
其实你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的。”
影帝烈摇摇头,眼神失望而又忧伤。
“你问一个从来没有感受过爱的孩子,爱是什么,我很想努力给你一个你喜欢的答案,但是对不起,我做不到。
因为我时时刻刻都在怀疑:真的会有人爱当初的那个我么?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在我心里,你是什么。
你是一束光。
在我最卑微最迷茫的时候,你灿烂的笑容、爽朗的招呼、平易近人的态度,照亮了我灰暗的世界。
你可能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我永远记得——
高一上学期,我被同学欺负,替他们打扫卫生。
你从我身旁经过,我带着怨气,动作很大,不小心把拖布塞到了你脚下,污水弄脏了你的鞋子侧面。
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白色Nike。
当时的我非常惶恐,感觉仿佛天都塌了。
结果你灿烂一笑,对我说:对不起啊,是我不好,没注意到你在打扫卫生。嗳,可以把那条干抹布借我用一下么?
我傻在原地,感觉好像看到了天使。
那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我有没有开口、有没有向你道歉、或者说了别的什么。
回家之后,我躺在床上,努力回忆着,可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笑容和雪白整齐的牙齿。
你是谁?
我不敢问任何人,只是开始在人群中搜寻你的身影。
后来,我记住了你的名字、你的生日、你的喜好、甚至是你的志愿……并且毅然去了上外人文。
你永远都无法想象得到,在火车上,当我发现你就坐在对面时,内心里的那种狂喜。
现在你问我,我是怎么看待你的。
我不知道别人的暗恋是什么样子的,反正你于我而言,是一个符号,是一个标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特殊到不敢触碰。
我最恐惧的事,就是当我们真正在一起之后,我却突然发现,其实你和我幻想中的样子截然不同。
所以不要怪我的若即若离,我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
你呢?
你真的能够确定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么?”
陈妍妃被问懵了。
我准备好了么?
呃,不知道哎……
其实年轻人的恋爱根本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喜欢就在一起呗,可是陈妍妃被狗男人一顿忽悠,心情正激荡着,下意识的就开始顺着他的引导开始自我怀疑。
狗烈这一顿操作,对于年纪不大的小女生而言,杀伤力属实太强了些。
而且陈妍妃的记性很好,几乎瞬间就想起了韩烈描绘的那个场面。
“原来是你!”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十分激动:“我记得啊!那时的你垂头丧气的,像是要用拖布把大理石地板怼烂似的,其实我已经躲着走了,没想到还是被你碰到了……”
哟?居然真记得?
韩烈都感觉很意外,其实当年那个场景,确实是他心里最真实的触动点,但是后面的“各种记得”,就全都是扯淡了。
包括报名上外人文,其实他是没有别的好学校可以上,人文最起码是在魔都,可以开开眼界。
不过,陈妍妃信了前置,自然就对后面的忽悠全盘接受了。
“我真的没想到……”
她欲言又止,忽然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了。
这样一想,其实韩烈真的很可怜啊……
从小缺爱缺关注的孩子,又在自己最喜欢的女生面前被打得鼻青脸肿,那该是多么的绝望?
后来黑化,变得偏激,在补偿心理的作用下不停的浪,真的可以理解呢……
陈妍妃很自然的就将自己说服了。
男人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劝失足妇女回头。
女人也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感化渣男。
只要给她们一个合适的理由,告诉她们:我原本不是这样的,我有苦衷,她们就会激情澎湃的投入到以身拯救渣男的大业中。
韩烈这狗东西,简直绝了。
“好吧,那我们暂时把问题搁置,我需要好好想想,我相信你也需要时间来认清楚现在的自己。”
陈妍妃是个聪明的姑娘,她不会像很多恋爱脑女生一样,急于求证出一个结果。
可她也是一个稚嫩的少女,一旦被感动,很难不对苦孩子韩烈心生怜惜。
于是,为了避免继续伤害韩烈,她主动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们的同学会定在哪里了?”
“我不清楚。”韩烈摇摇头,苦笑,“我不打算去。你知道的,高中三年,所谓的同学感情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
这狗东西演上瘾了,半真半假,一顿套路。
陈妍妃了然点头。
“我知道。不过如果你打算重新站在那些当年看不起你、欺负你的人面前,我是支持的。心病需要心药医,想要释然,去看看他们如今的嘴脸是最好的办法。”
好家伙,出主意都这么积极,你是真打算要拯救我啊?
狗烈觉得太有意思了,于是做出一副沉思的姿态。
陈妍妃见状,又补上一句:“如果你需要我帮忙,回头告诉我时间地点,我愿意陪你走一趟。”
没必要,我是真的不想去,犯不着。
心里如此想着,韩烈嘴上却领了情:“好,那我看看时间能不能对得上,如果可以,一定不跟你客气!”
“这就对了嘛!”
陈妍妃咧嘴一笑,灿烂得晃眼睛。
接下来,气氛就比较融洽了,陈妍妃尽量避免刺激到韩烈,聊的都是大学里的点点滴滴。
吃够了草莓,两人索性没再回小院,转道去市区,简简单单的吃了顿烤鱼,然后还看了一场电影。
总体而言,聊得非常愉快。
近距离接触,韩烈发现,陈妍妃是一个比预想中更有魅力的女孩。
周到、细心、不矫情,愿意和他聊一些男生才感兴趣的话题,没有公主病,商量事情时基本都是以“我们是不是”起手。
缺了点可爱,但是让本质上是个老男人的韩烈极度舒心。
可惜,男人的成长是一条笔直向上的阶梯,每向上前进一步,都绝无可能再回头。
韩烈回不去了。
单选题,我不做。
……
初二晚上,家里照例来了很多客人。
这次的人比较杂,有远亲,有父母的朋友,更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比如韩勇的一个同事,关系其实很恶劣,但是厚着脸皮上门来借钱,话里话外都是你们家这么有钱,帮帮忙能怎么样?
这种人在现实社会里特别常见,舍掉脸皮就有便宜占,为什么不干?
他媳妇更奇葩,看那架势,好像是再聊不拢,就要开始撒泼打滚了。
韩勇和马红莲实在对付不了这种死皮赖脸的人,心太软。
最后韩烈只好亲自出马。
出门,把之前压根没用上的百达翡丽星空摘下来,往那人面前一送。
“陈叔,钱呢,我爸妈是真没有。要不然你把我这块表拿去处理了吧?”
赖皮陈下意识的伸手去接,韩烈提醒道:“你可拿稳了,摔一下得赔4000多万,带出这间房子,百分之八十要判无期……”
赖皮陈烫着了似的把手缩了回去。
韩烈看着他,冷笑:“虽然现在是法治社会,可这块手表的十分之一就能把你们一家人全都压垮了,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来我家里撒泼的?我中午刚在田野那里做客,用不用我请他过来送二位一程?”
赖皮陈讪讪一笑,屁股当即抬了起来。
对付这种市井里的无赖,讲道理没有任何意义,就用最low的手段照脸猛砸就行了。
“示范给你们做了,下次再有这种人上门,往死里吓唬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