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王有节摒不牢,假意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断断续续说道:“………,其实,我是,………,还想问你所唱的,嗯,就是那种悠扬的唱法,………,”
“不离”强忍住不笑。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间结巴,竟然连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额,………,我可能不太会表述,那种是什么唱法?”王有节这回到底是说清楚了。
“不离”收回目光,拉拉双肩包的肩带,她起身就走。
自此以后,她虽然还是和王有节在一个小组,却始终保持适当距离,且不再多说话。
王有节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在哪地方不小心得罪了“不离”,始终不得其解,却也没有办法,只好随她。
随大部队下山。
在踏着下山的石板路往上,转弯处皆有亭,亭壁上塑有耶稣蒙难浮雕,是为苦路亭,工由十四座。
王有节注意到,每到一个苦路亭时,“不离”都会翻开刚才在教堂时候赠送的小本特制圣经,轻声吟唱道:
主这是我的手主这是我的心
我完全降伏你我全然献给你
主炼净我的手主炼净我的心
我无论何往一定跟随你
王有节这回倒是真的听懂,也听清楚歌词了。
最后一座苦路亭唱完,“不离”一边往前走,一边恍若自言自语道:“我就是特别喜欢格里高利圣咏这种宁静神圣的感觉。”
………………………………
4。5
尽管知道“不离”话中有话,甚至其中或许还包含有另外的含义,王有节想了好几想,却还是没敢再去靠近。
“不离”其实也看到了王有节这样畏手畏脚,又蠢蠢欲动的可笑模样,却使劲屏牢,也不再说话。
就这样,王有节和”不离“两人这样的不尴不尬,一直维持到东佘山下来。
中间爬东佘山的时候,可能是看见王有节和“不离”俩始终都在队尾,又不怎么说话,领队以为他们对这趟徒步不太适应,所以有一次还特意停下来等他们。
领队一开始只是简单地询问他们这次徒步的一些情况。
说实话,王有节和这位领队从真正见面到现在,时间不长,交往也并不多,但是他却给王有节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真的很难让人相信,眼前这位已经年过花甲的长者,每次看到他爬山时的身影,总会让王有节有种与他年龄很不相符的错觉。看着他那轻快的步伐,这哪像近70岁的“老人”,分明就是一个活力十足的年轻“小伙子”?
王有节忍不住问一句:“您老都六十多了,爬山,还有徒步不觉得累吗?”
“还好,不太累。”领队在他光头上抹一把汗,笑道,“现在我每天至少跑10公里,从不间断。所以你们别看我60多岁,实际上一点不输你们小年轻。”
王有节朝他两只手伸大拇指。
“徒步与无关乎年龄,年过六旬又如何?!下个月10月17号我还要去南京参加全程马拉松呢。”领队还开玩笑,笑道,“下次我们准备再搞个50km哈!”
王有节早在微信群里知道,这位大爷上个月在苏州3小时16分跑完30km,
真的厉害。王有节心里甚至想,眼前的这位年过六旬六旬的大爷,可以说活出了所有男人梦想的样子。
说说笑笑,到最后,领队问王有节他俩,要不要提供帮助。
俩人异口同声拒绝了。
领队大有深意地看他们好几眼,神秘地笑笑,就走开了。
下得山来,队伍坐公园出口外台阶上稍事休息,三三两两喝水聊天。
从这里角度看过去,东西佘山都历历在目。
讲起来眼前的佘山,大家都各有不同见解。
其中自然说好话的居多,讲佘山如何如何,讲教堂如何如何,天文台如何如何,似乎都被佘山,还有上面天主教堂和天文台的宏伟和壮观所感染。
王有节笑了笑,却说道:“要我讲实话,佘山才不到一百米的海拔高度,和其他真正的高山名川比起来,至多只不过是一座丘陵而已。”
似乎觉得说的不够充分,他又紧接着加了一句:“所以从山的角度来说,我觉得佘山自然就没有什么作为了。”
想不到旁边一位中年爷叔接话,说:“你说的这话也对的。我和你们讲一个小故事。”
他说,有一年我和我父母亲去黄山,导游小姐说:“黄山这么高的山,上海没有吧”?当然,上海的爷叔阿姨们肯定不会示弱呀:“上海有座佘山”。引得车上的人们哄堂大笑。现在想想,那些爷叔阿姨们实在是太可爱了!
听这位爷叔讲完,旁边的驴友们都哄然大笑。
不想本来坐在另一处的“不离”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她竟然跑过来站在王有节这边,特意盯着王有节看。
王有节抬头,挤出来一丝丝笑容,说:“我………,我又怎么拉?”
“物以稀为贵,侬听说过吧?”“不离”居高临下,却笑了笑问道。
王有节不知道“不离”到底要说什么,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不响。
“不离”把手里的自己的水瓶盖子盖上,看向佘山,嘴里说道,佘山虽不如你说的那些名山大川雄伟壮观,但它却有着江南小巧灵动的景致,我这话没有说错吧?”
周围的驴友好奇,都看向“不离”和王有节。
“佘山在上海人的心目中,有着不可多得的地位。可以讲,佘山之于上海,就像泰山之于山东。侬晓得伐?”
有不少人拍手叫好。
王有节低着头看地面,不作声。心里却开始万马奔腾:哪能,今朝触霉头,真是碰到赤佬了?这女人,怎么话里话外,好像有刻意针对我的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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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接下来的行程,王有节心里有数,刻意和“不离”保持距离。他心里想:“哼,好男不和女斗。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不离”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好像有些做的不对,稍微冲却了一些,徒步中间好几次靠近王有节,想要作解释。
可是王有节硬是梗着,有意无意,始终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队伍到天马山脚下,是计划中午饭的时间。
吃的是盒饭,另外还多准备了一些米饭,加一大不锈钢桶热腾腾的紫菜蛋花汤。这些饭菜,是领队和群里志愿者昨天早就在网上定好,并要求饭店送到这里的指定位置。
领盒饭的时候,领队亲自动手给王有节和“不离”挑选了一份红烧大排,还有一份清炒虾仁,对他俩说道:“都多吃一点,接下来的路程还有一半多的呢?”
王有节笑笑,双手接过盒饭。
领队又说道:“不过说实话,今天你们俩都是第一次参加我们这个群的徒步活动,上午的表现已经非常不错了,之前我还担心你们这一趟能不能坚持下来的呢。”
“不离”笑道:“领导放心,我们一定坚持到最后。”
“咳。什么领导?我们都只不过是一群户外活动爱好者而已。”领队笑笑,说道,“不过也不要强撑,要是实在觉得吃力,可以提前退出。反正又不是比赛,我们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王有节想了想,说:“还是领导组织有方。”
“看得得出来,斑布你应该有过今天这样类似徒步活动经验的吧?”领队问。
王有节点点头,回答说:“我从小就在山区长大,后来在杭州学习和工作的时候也经常爬山的。不过我来上海的时间不长,今天这趟还真是第一次。”
“‘不离’的情况我知道,她在报名的时候就和我说起过的。她是真的第一次参加这么长距离的徒步。”
领队看看“不离”,对王有节笑笑说:“所以讲,斑布你作为男子汉,要多照顾着‘不离’一些,这也是徒步所应该体现的互助精神的一种吧。”
各自找位置吃饭,大家也都不讲究,有的直接席地而坐,有的坐在田坎上,有的坐在石头上,反正怎么方便怎么来。
王有节找了一块草地,先放下盒饭,正想要去舀汤。
“你不要去,我帮你多端一碗过来好了。”“不离”却在一旁笑道。
王有节看看“不离”,满脸的不理解。
他没有说话,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去。
“哎呦,你一高高大大的男子汉,就这样一点气量?一路上都不搭理我不说,到现在你气都还没有消化掉?”“不离”看王有节这样,嘲笑道。
王有节仍不作声。
“这样好了,我这盒饭也给你,我还给你去舀汤,就算是赔礼道歉了,好吧?”“不离”看着王有节,又诚恳地说道。
说完,不等王有节说话,她就把手里的盒饭塞给王有节,自己去打汤了。
王有节手里拿着“不离”的盒饭,直接放在了地上。他心里想:呵呵,谁要吃你的盒饭?真要自己米饭不够吃,本来就还可以再去添加的。
“不离”端了汤回来,见王有节只是把自己的那份盒饭放在地上,真的没有吃,还以为他没有听懂自己的话,于是再一次解释:“我是真的不吃,我今天带了很多零食。我吃吃零食就能饱的,所以不要浪费。我看你人高马大,一个盒饭应该不够你吃的吧?”
说道做到。“不离”坐下来,开始从自己背包里掏出来很多好吃的东西,有牛肉干,有饼干,…………,一一摆在前面,开始吃。
王有节这才明白过来,这女人可能是真的不吃盒饭了。
秋老虎,秋老虎。这时候正是中午,一天中太阳最厉害的时候。
吃到一半,只见“不离”从背包里掏出来一面小镜子,照了照,突然间连声说道:“麻烦了,麻烦了。”
王有节不解地盯着“不离”,一会儿就明白过来,她说的麻烦,其实是日晒。
“不离”揉揉自己的后脖颈,说:“上午埋头往前走的时候,好像并不曾感觉到有什么异样,现在整个的后脖子火辣辣的生疼,一照镜子才发现,原来都快被太阳光烤糊了……………”
王有节继续埋头吃,不作声。
“要死了。刚好今天防晒霜,匆匆忙忙还忘记带了。”不离想了想,说道,”不行,我得去找人借借看…………”
“实际上防晒霜,带不带都差不多,不要期待有什么特别好的效果。”王有节忍不住插话。
“有总归比没有好吧?”
王有节头也不抬,又说道:“你斗不过紫外线的。”
刚要起身的“不离”听他这样一说,忍不住一个大白眼翻过去,嘲笑道:“不会说话原本不是你的错。可是你这句话不说出来会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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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父母来沪
5。1
节后上班,却接到项目甲方通知,说是因为他们单位的一些特殊的原因,汇报调试推迟到“十一”后第一周。
这时候再有不到两个礼拜,就是“十一”。
就在王有节犹犹豫豫想打电话给父母,问问要不要回老家一趟的时候,母亲的电话却先过来了。
母亲告知他,她和父亲准备国庆期间来一趟上海。来的意思很简单,也很明确,还是关于王有节的个人大事。
父母亲来上海,王有节倒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但非常罕见的是,和上次只是母亲一个人过来上海不同,父亲这次竟然也会来上海。并且母亲特意说明,这一趟过来主要还是父亲想见自己,说是要亲自和自己谈谈。
这就很不寻常了。
要知道,在王有节的印象中,父亲很少有走出老家的习惯。他总说不适应外面吵吵闹闹的环境,宁愿一辈子都蹲在家乡大山的学校里安安静静教书。
一号下午一点半,王有节和姑妈从车站接父母到自己宿舍。姑妈有车,接送到底方便一些。
宿舍里有人回老家,凑凑刚好空出来一间房。征得舍友同意,王有节借过来作为父母这次临时住的地方,还特意整理了一遍。
实际上,这个主意也是王有节母亲提出来的。
母亲的说法,虽然讲以王有节现在的收入,在老家人看来,还算很不错。但是因为他年纪摆在这里,接下来还要再城市买房子,娶媳妇,养孩子,……………,一样一样,以后哪一样不是大头?所以说,只要是能省钱的地方,还是要尽量节省。
不过,吃饭只能在外面解决。
因为宿舍里根本就没有能起伙的基本条件,锅碗瓢盆,件件都没有。总不能因为这几天一家人要吃饭,而去置办齐全这些做饭的家伙什吧!
回来的路上,在外面找饭店吃过中午饭。
回宿舍,舍友们都出去了。三室一厅的房子倒也宽宽敞敞。
母亲闲不住,先是里里外外把房间重新整理了一番。
王有节给父亲的大玻璃茶缸重新洗刷,放进茶叶,加上开水。这是父亲多年的习惯:每天都要喝上用自己家做的茶叶泡出来的一两大缸茶水。
忙完这些,四人坐下来聊天。
先说了一些家乡的事情。
实际上,老家的情况和以前比较相差不多,要说最大的变化,就是几年前,村里的山石就都不让开采了。
不过,这样一来,虽然说村民的收入减少很多,但是乡村的整体环境,确实逐渐的一年年变好,山更绿了,水更清了。
王有节这几年很少回老家,就是有数的几次回去,也是来去匆匆,在家里停留的时间很短,所以对家乡的这一些变化倒不是很有体会。
接着,话题自然就转移到了父母来这一趟的目的。母亲说得很明确,就是怎么想办法来解决掉王有节的终身大事。
“你知道吗?你现在都已经三十了,晓得吗?”母亲笑道。
“哪里是三十,要按照城里人以虚岁算的话,就是三十二岁了。”父亲在一旁抽烟,插话道。
姑妈喝茶,不说话。
母亲看着王有节,说:“大道理我就不和你多说了。我们隔壁邻居家小宋,他比你还小三岁,他孩子已经会打酱油了,晓得伐?”
王有节起身给父亲和姑妈茶杯里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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