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摇了摇头说，算了，不给领导添麻烦了。我先出去了。
丽萨唉了一声，我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我出事儿，这件事儿大办公室所有人都知道，此时此刻每一个人都看着我，我力图让自己保持着微笑，有些僵直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旁。坐下去，打开电脑，开始打印自己的辞职信。
陈坤凑了过来，看到我电脑上的字一愣，然后按住了我的手说，你要辞职？
我说，是啊。
陈坤说，这事儿这么大么？解决不了么？
我摇了摇头。
陈坤说，这也太过分了啊。不就是招标失败么？这算什么啊，不能天下的生意都是一家做吧。
他的声音有点大，这让我有一些感动，我摆了摆手，对他说，算了，我也有责任。
陈坤低声说，那你也不能辞职啊。你让他们解聘你，还能拿几个月的工资呢。对吧。这事儿他们又不能明面说，肯定是随随便便找个含糊的理由。你肯定有补偿的。
我说，我给公司带来了损失，也不想再要什么补偿了。
陈坤说，你怎么这么傻？到中午了，走，吃饭去。先别写了，吃饭去。
我被陈坤拉出了单位，一路上我都想问一问到底是不是他做的，可是我忍住没有问。
我们两个人去了常去的小饭馆，两杯酒下肚，陈坤叹了口气。
我们两个吃得沉闷，我没有应声，陈坤看了看我说，你有什么打算？
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打算。
陈坤说，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你有头绪么？
我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陈坤又叹了一口气，我觉得话题应该换一个了，因为我那个问题在心中翻来覆去，几乎要蹦了出来。
我真的很想问到底是不是陈坤做的这一切。
我说，熙熙呢？好久都没有见她了。
陈坤本来想说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坐直了身体说，你见她干什么。
我说，没什么。就是好久都没见了。上次那个误会……
陈坤说，误会这种东西说开了不就好了么。
我点了点头说，对啊，那真的是误会。
陈坤说，可熙熙生你气了，不想见你。而且我也觉得，你们还是不见面的好。你也知道上次大家都很不开心。
我点了点头，然后说，可是最近也没有听你提到过熙熙。
陈坤说，主要是不想提起那件事儿。
我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对不起。
陈坤突然笑了，他说，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不就是误会吗，说开了不就算了。是吧。
我点了点头，两个人又喝了一杯啤酒，陈坤擦了一下嘴说，你还记得我们两个当初来这家公司么？
我说，记得，我们两个是同一天面试，同一天入职的。
陈坤说，那一天我就看到你了。你在我前面进去的，我当时想这小伙子看着不错，精明强干，肯定没问题。你看，还真的就跟你当同事了。
我说，是啊。多少年了。
陈坤说，这么多年我可没有想过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儿。
我一愣，这话听起来很有意思，可不是刚刚普通的回忆了。
他似乎在双关，似乎想要说什么。
我嗯了一声，陈坤说，我当然也相信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儿。
我这才意识到话题还是在熙熙这面打转。
我点头说，你放心，我跟熙熙真的没什么。
陈坤说，其实没什么关系的。我相信你，你相信我，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我歪了歪头，对陈坤说，二狗，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陈坤说，我就想对你说，一路走好，以后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说，离开了单位不能不认我这个兄弟。
这话听到耳朵里，让我的心瞬间暖和了起来，对陈坤的怀疑也彻底烟消云散。
夏瑶虽然分析的很有道理，我虽然不知道一向很糊涂的夏瑶为什么突然之间如此擅长分析了，可女人毕竟是女人。
夏瑶说的话虽然听起来很不错，但是她忽视了一个很重要也很复杂的东西，那就是男人之间的友情。
或者说叫做义气。
陈坤绝对不会出卖我的。
而那些个小概率的事件虽然看起来不可能发生，但也的的确确发生了。
我感动地跟陈坤碰了一下杯。
兄弟无言，尽在酒中。
下午的时候回到了办公室，独自写完了辞职信，收拾好了东西。
整个办公室只有陈坤送我出了门。
我站在楼下，回头看了看这座大楼，看到丽萨站在床前。
绿色的玻璃之后丽萨在向我轻轻地摆手。
我在这里贡献了我的青春，本来以为这里会是我一个安乐窝，会让我在这里一直待到打算离开为止。
可没有想到却被人以这样的方式赶了出去。
内心里没有什么悲伤，也没有什么不爽。
唯一的感觉是失落，是彷徨。
此时此刻的我就好像是一个无法停泊的小船，根本不知道自己脚下的根在哪里。
我抬头看了看这冰冷的城市与忙碌的人。
每一个人都面无表情地在我身边匆匆而过。
他们对于我来说不过是过客。
我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过客。
每一个人对于其他人都是空气，是nobody。
每一个人对于这个城市来说都是蝼蚁，是寄生者。
此时此刻，我踏出了这一步。
却真的不知道未来在何方。
我猛然想起了夏瑶，想起了她的笑脸，想起了她的声音。
想起了关于她的一切。
突然之间莫名地心安。
至少我还知道家在哪里。
这对于一个漂泊的浪子来说，已然足够。
第39章 永恒
人生不过是一个又一个选择叠加在一起而已。
人生这么短，总要选择一点自己想去做的事儿。
哪怕这件事儿会让你后悔。
我坐在城市里最慢的公交车中，看着这座城市。
繁华落尽，满目苍夷。
一片树叶在空中慢慢飞舞，这本来不是它该落下的季节，它却因为某些原因脱离了自己的根与家，在半空中旋转。
它也是因为有自己的选择么？
工作丢了，我不觉得可惜，当然也不觉得多么的舒心。
我的心情没有太多的喜悲，更多的是对未来未知的恐惧。
我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哪里，自己该往何处去。
可我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在乎这些。
我这个人的性格还算是比较东北，总是大大咧咧，身上还有着一股匪气。
东北那个地方天寒地冻，在过去谁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过去明天还会不会醒过来。
所以总有着一股得过且过的劲头，跟在冰天雪地里培养出来的，不分时间场合的冷幽默。
这都不是优点。
绝对不是优点。
但也绝对不是缺点。
每一个地方的人身上都有烙印，这种烙印都被刻在了每一个人的骨头里。
我骨子里那种得过且过与不怕死的性子也是刻在了我每一个DNA中。
所以我不害怕。
我看着这个城市，心里已经开始有了一些打算。
这时候能够帮我的只有自己，我必须为自己铺好将来的路。
无外乎两条大路。
留在这里或者离开这里。
留在这里也只有两条路，再找工作与自己创业。
至于离开这里，那么就有点麻烦了。
我毕业就来到这里，严格意义上来说，当我独立之后的日子都是在上海度过的。
人独立之前，世界观与品格其实都是不健全的，只有真正地开始自己一个生活，开始为自己下一顿的饭打拼的时候，人才能够真正地看这个世界。
所以上海是我最熟悉的地方。
当然……我其实也没有多么的熟悉，我就知道黄浦江跟南京路还有徐家汇，知道东方明珠上面的自助餐除了请老家人不要去，知道小杨生煎哪家最好吃，知道有个专门搞对象的“甜爱路”，知道新世界什么时候打折……
其他的地方，我这个宅男还真的很少光顾。
可即便这样，我也舍不得离开这里。
所以，我拼命也要留在这里。
那么我是继续找工作，还是创业呢？
我真的不知道。
我下了公交车，走了十几分钟，在小区楼下的超市买了点零食，回到家的时候夏瑶并没有在家。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今天有课。
可是我还真的有点迫切想要见到她。
夏瑶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夏瑶很萌，可是也很呆。
她可以给我带来欢乐，却只能依赖你。
但现在的夏瑶却似乎突然之间成熟了，她变得可以让人依赖的那种女孩儿。
不，是女人。
去了一次美国，夏瑶已经成一个萝莉变成御姐了，已经从一个女孩变成了女人。
女孩变成了女人？
等一等！
我扶住了墙，都说女孩与女人只有一日的差别。
难道夏瑶她……她……
可是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不，绝对有关系！
我是一个中国人，我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姐妹放着家里面这些嗷嗷待哺的光棍不管，而跑出去慰劳洋鬼子。
这是赤裸裸的卖国行为。
我真的非常的气愤。
本来有点郁闷，想要找夏瑶再交流一下，哪里想到她不光走了，还让我相通了这么大的一个问题。
我有心去她的房间里找一点证据，可是又觉得太猥琐。
最终不了了之。
昨天宿醉搞得我今天也不舒服，中午还跟陈坤喝了点酒。喝过酒的人都知道，第二顿这酒有个学名叫做透一下。
据说对治疗宿醉有奇效。
可对于我来说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困。
我在床上翻滚了一下，脑海中浮现了夏瑶的脸，然后好好地突然蹦出了一个洋人的脸。
我翻身打滚，最终睡了过去。
真是一场好梦。
我可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事儿发生了，我居然可以睡这么香甜的觉。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都有点佩服我自己，这场觉睡得我如此的舒服，看来我的心不小啊。
再然后我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原来我是被敲门的声音惊醒的。
我喊了一声请进，夏瑶走了进来，打开了灯，她说，我做好饭了，你可以吃饭了么？
我说，你又做饭了？
夏瑶说，回来看到你在家里睡觉，想着你不会有什么好心情，所以我帮你做点饭。
我说，你干什么去了？
夏瑶啊了一声，然后说，问这个干什么？
我说，没什么，没什么。随口一问。
夏瑶说，起来吃饭吧。
说完走了出去，我穿好睡衣，到洗手间洗漱一番，坐到了饭桌旁，夏瑶又做了四个菜。
这四个菜颜色不同，各个看起来都让人垂涎，真是一双巧手。
可就是怎么从女孩变成女人了呢？
夏瑶吃了一口菜，看了看我，低声说，有结果了么？
我点了点头，然后说，我辞职了。
夏瑶啊了一声说，你真辞职了？
我说，是啊。
夏瑶说，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辛酸和彷徨，伸手拿到了桌子上昨天剩下的那瓶白酒，给自己倒了一点。
我没有想多喝，其实就是想要晚上再能谁一个好觉。
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再说？
这面夏瑶拿过了酒瓶，也给自己倒了许多。
我一愣，然后说，你放心，我不喝多，你不用跟着我了。
夏瑶说，不是，我陪你喝点吧。看得出来，你心情很不好。
我说，其实还行，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夏瑶端起杯说，是啊，有什么大不了的。喝酒吧，今天我们不醉不休。不过明天开始就是全新的生活了。
我非常的感动，夏瑶的出现真是我不幸生命中最大的幸运。
我跟夏瑶碰了杯，杯觥交错之间，也不知喝了多少。
再然后剩下的事几乎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们说了很多话，我们两个人开怀大笑，我们两个人窃窃私语，我们两个人泪光闪烁。
可说的是什么。
谁知道呢？
只要开心就好。
那些个狗屁细节都可以从我的世界滚出去了。
从今以后，哥只大大咧咧地奔向前方。
许久之后，我醒了，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睡着的，可我的清醒让我觉得非常的难受。
我的头很痛。
我的胳膊已经失去了知觉。
我睁开了眼，勉强地把意识找回。
这才感觉到夏瑶躺在我的怀里！
我们两个蜷缩在沙发上，她趴在我的肩膀处，我能够闻到她秀发的芳香，也能够听到她略有沉重的鼻息。
我的手环绕着她的身体，被她完全地压在了身下，我轻轻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酥麻的指尖传来了不一样的触感。
我正在搂着夏瑶的腰肢，由于睡姿问题，我能够触碰到她衣服边缘处裸露的肌肤。
虽然在黑暗中，可是我知道那是夏瑶的腰肢。
那是女人扭动整个世界的地方。
我不敢动了，一动也不敢动。
任由胳膊酥麻下去，听着夏瑶的呼吸声，闻着她的芳香。
我如同一个木头人般躺在那里，我只希望这一刻永远地持续下去，我的一生永远定格在这个夜晚，定格在此时此刻。
我拥有你，哪怕是熟睡的你，哪怕是喝醉的你。
无论如何，这一刻你属于我，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
第40章 来客
熟悉与安全，这是一个连在一起的两个词。
所有人都喜欢熟悉的环境，可对于每一个人来说，人生都有变化。
如果没有变化的人生，想一想也着实无趣，可等到人生有了变化，把一个人从熟悉的环境中拔出来，那么总会让人感觉到有点恐慌。
我就很恐慌。
可我也明白另外一点，那就是变化早到要比晚来强很多。
我现在毕竟还年轻，还没有家庭，光棍一人没有束缚，在任何时候都有放手一搏的胆量。
所以我有点庆幸。
如果这个变化在我四十岁的时候到来，那个时候的我一定无所适从。
早晨我醒来的时候，夏瑶已经不见了踪影，而我的身上盖着一块空调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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