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是入院的体格检查。
患者神志清楚，颈软，心肺腹查体阴性，双下肢无水肿。并没有明显的阳性体征。
因为昨天那个心碎综合征的患者，陆晨还特意问了这个患者的精神状态，也没什么问题。
“师妹，给患者复查一个心电图。”
虽然患者从当地医院带了一份心电图，在急诊科也做了心电图，两份心电图都是正常的，但是陆晨秉持着谨慎的原则，还是给患者复查一个心电图。
“滋滋滋……”
心电图机走完纸。
陆晨拿起心电图，范志平也凑了过来。
“窦性心律，大致正常心电图。”
和之前所做的心电图没有什么区别。
这时候，姚洁在一旁道：“师兄，患者的血压有些高，血压有172/90mmHg。”
“这是右手的血压，那左手的血压呢？”陆晨皱眉道。
“噢，还没有量，我再量一个左手的。”姚洁又拿出血压表。
高血压的病人，一定要量双手的血压。
姚洁拿着听诊器，给患者绑紧了袖带。
按压气囊，充气。
然后缓缓放气，当听到第一声搏动时，便是收缩压；搏动消失时，就是舒张压。
“血压多少？”
陆晨看见姚洁重新量了好几次，却没有报出一个准备的数值。
姚洁摘下了听诊器，皱眉道：“师兄，我不知道是听错了，还是怎么了，患者左手的血压只有140/72mmHg。”
陆晨心中一惊。
“我来量试试。”
戴上听诊器，绑好袖带。
充气、放气。
第一声的搏动，的确是在140的时候响起。
“没错，是收缩压是140。”陆晨放下听诊器，朝一旁的范志平看了一眼。
两人均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胸痛持续不缓解，有高血压。
并且两侧的血压不对等。
主动脉夹层的诊断，呼之欲出！
主动脉由三层结构构成，由内到外分别是内膜、中膜和外膜。
长期血压高，没有控制好。内膜很容易被撕裂，一旦内膜撕裂血液流入内膜和外膜之间，轻者形成局部的假腔，重者假腔可累及整条大动脉。
如果血压过高或者活动剧烈，引起外膜破裂，假腔内的血液会一泻千里，患者几乎没有生还可能。
这就是心内科最凶险的杀手之一——主动脉夹层！
如果病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24小时内死亡率为25％，48小时内死亡率为50％，1周内死亡率为70％。
此时，陆晨心中差不多就认定了“主动脉夹层”的诊断。
因为患者不仅是症状和体征符合，他的生命值也低于60，处于一个十分危急状态。
……
回到医生办公室。
陆晨立刻向孙果果汇报了患者的所有病情。
“主动脉夹层？！我先去看看患者。”孙果果猛地站起身。
如果真是主动脉夹层，那么这就是个定时炸弹！
孙果果来到病房，重新查看了患者。
“大概率是夹层了。”孙果果朝陆晨道，“但还是要做主动脉CTA确诊。”
无论临床表现多么像，确诊任何一个疾病，都要拿出证据。
对于主动脉夹层来说，那就是主动脉增强CT。
“好。”陆晨点点头。
患者有一个家属在陪护，是他的老婆。
谈话还算顺利，家属同意了外出做检查。
因为患者的病情比较危重，陆晨亲自带着他外出做检查。
准备好外出检查的监护仪和抢救药箱，陆晨准备出门时，去被刘护士叫住了。
“陆晨，患者做完这个检查，就欠费了啊。之后的药钱都是先赊账的，你正好催一催家属交钱啊。”
陆晨点头答应。
患者是农村异地医保，需要先付款，回去以后再报销。
……
推着患者来到CT室。
当影像结果出现在电脑中，患者的主动脉弓一直到胸主动脉，全部都是撕裂口。
毫无悬念，这是主动脉夹层，Stanford A型，需要急诊手术。
“恭喜，系统升级完成度上涨！”
这个时候，陆晨没有半点儿高兴的意思。
他立即给孙果果打了电话，告知了检查结果，然后小心翼翼将患者搬回病床，将他护送回病房。
陆晨生怕半路又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一路无事发生，安全返回了心内八区。
孙果果已经请了血管外科急会诊。
这种手术涉及到外科手术，普通的内科介入，已经无法解决了。
……
血管外科的医生很快便来了。
“张主任，把患者转到你们科？”孙果果看向前来会诊的心外科医生。
“如果要做手术，就转到我们科。不做手术的话，转科也没什么意义，就是降压对症而已，你们内科比我们外科更专业。”
会诊医生的意见很清晰。
这种A型夹层，需要紧急手术。
不做手术的话，就像身上带着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
心外科的张主任写完了会诊意见，并且跟患者家属交代了病情后，便离开了。
……
降压药物已经用上了，接下来便是跟患者沟通手术的事情。
陆晨跟着孙果果来到病房，将患者的家属叫到了走廊外。
孙果果重复了之前无数遍的和家属谈话。
“什必须要做手术，不做随时会死！”
患者的老婆，看起来也是农村很贫穷的样子，含着泪问向孙果果：“医生，我们是农村的医保，手术要多少钱？”
孙果果顿了顿，缓缓道：“农村医保，得你们自己先掏钱再回去报销，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整体住院费用要20w，不过你先交10w，够手术费，我们就可以先做手术把命保住。”
患者老婆哇的就哭了，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几张十块五块的：“折腾了两天，我们家就只有这么点了。”
陆晨一看，加起来都不够100快，这差的也太远了点。
孙果果也有点急了：“你们没有卡什么的吗？微信、支付宝也行啊！”
患者的老婆又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张公交卡。
孙果果愣了一会，看着她已经哭成了泪人，咬咬牙：“这样，你赶紧去筹钱，只要有5w，我这边帮你汇报，想办法让你转科，帮你做了！”
患者的老婆可能真的是没钱，不住地摇头，一个劲儿地在哭。
陆晨和孙果果心中一紧，这已经他们能做出最大的努力了。
这样还不行的话，那真的爱莫能助了。
……
可能是家属的哭声太过于悲怆，把旁边病房的家属，一个中年妇女吸引了过来。
妇女囫囵听了个大概，大概是想到自己亲人病情也比较危重，便走上前，陪她一起流了几滴眼泪，然后狠狠的说：“现在的医生啊，真的是没医德！”
陆晨和孙果果都有些懵逼了。
无缘无故，突然间就被锤了。
只听这个妇女继续说道：“以前的医生啊，手术都是先做，哪管你什么钱不钱的。”
孙果果没缓过来，陆晨就沉下了心，缓缓道：“账上没钱，麻药都领不到，麻醉都麻醉不了。他能躺在这挂水治疗，已经是动用护士长的权限，让他赊账治疗了。”
妇女像是没听见一样，一边安慰患者老婆，一边继续口吐芬芳：“现在的医生啊，都钻到钱眼子里去了！以前我们村里老医生，都是自己垫钱给人家看病的，现在哪还有这种好人哦，个个都是一肚子坏水！”
陆晨的心沉到谷底。
他直接站在妇女面前，掏出了手机。
妇女吓了一跳，以为陆晨要砸她。
但是想着这是在医院，周围这么多人，还有摄像头，便也不示弱，怒目而视。
这时候，陆晨举着手机，打开支付宝的余额宝。
看了眼余额，赶紧退出，又重新打开了借呗。
陆晨咬着牙说：“这位大姐，你说的对，我确实应该要做个医德的医生。你看这样行不，我一个穷医生也没什么钱，这边有3w块贷款额度，我全部借出来，给她垫上。你这么有爱心，把剩下2w也凑一下，我们一起做个好事把人救了吧？”
患者家属听了，瞪大了眼睛，充满希望的看着妇女。
妇女嘴巴颤动了下，脚步往后退了退。
患者家属往妇女面前挪了一步，抹了把眼泪，想张口说话。
妇女吓得把她狠狠一推，骂骂咧咧的飞速消失在病房走廊中……
第197章 出师不利的范志平
不过，陆晨还是食言了。
没有帮患者垫钱，毕竟道德水准比较低下，达不到舍己为人的境界。
更何况，这种事情太多了。
……
心内八区。
医生办公室。
“患者暂时转不了科。”孙果果道，“凑不齐手术费用，这手术做不了，心外科也不会要。”
光是今年上半年，心内八区逃费的病人就有五个。
这没有缴的费用，全部都科室的医生和护士平摊。
陆晨犹豫了半晌，开口询问道：“师姐，咱们医院没有什么基金会、慈善会吗？”
“有是有，但是申请的条件很苛刻。”孙果果道，“而且只能减免部分费用，患者自己还是得部分掏钱。”
陆晨想了想，便道：“师姐，这样吧。先让患者家属去凑钱，我们帮他联系一下基金会，看患者符不符合要求，能够可以的话，那就最好了。不行的话，那我们也尽力了。”
“嗯，可以试一试。”孙果果道。
“师兄，我来帮你联系，我之前在学校一个群里见过基金会的联系方式。”一旁的姚洁主动请缨。
“好。”陆晨点点头。
……
再次回到病房。
陆晨将基金会的事情告诉了患者家属。
患者的老婆连声道谢，“陆医生，谢谢你。我也会尽力去筹钱。”
“嗯。”陆晨道，“基金会那边也会来人，到时候需要你们配合。越早手术越好，现在每多拖一天，患者的危险就会增加一分。现在即便是在医院，随时也有猝死的风险。”
“好。”患者的老婆连忙点头。
绝望中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那她便会紧紧握住。
“恭喜，收到来自余美玲的感谢值＋1！”
“恭喜，收到来自张得贵的感谢值＋1！”
陆晨刚走出病房，就收到了来自这一家两口的感谢值。
“哎。”陆晨心中微微叹气。
这种事情不是个例，每时每刻就在医院上演。
能帮得了一个病人，却帮不了所有。
老话说，金钱不等于生命。
但是有时候，金钱真的可以买命。
……
回到医生办公室。
陆晨和姚洁就开始着手联系院方的基金会和慈善会。
申请基金会的帮助，条件十分苛刻。
不仅需要患者家庭条件达到了审核标准，更是要科室领导和院领导的审批。
李瑶在得知了患者的家庭条件后，便直接批准了陆晨的请求。
此外，基金会还要派人到科室，进行实际情况的调查备案。
整个过程最少需要三天时间，而且最多只能减免一部分的费用，剩下的手术费用还需要家属自己掏钱。
……
陆晨帮患者联系好了院方的一个慈善会，剩下的事情便交由患者和慈善会之间沟通了。
“还是大医院好啊。”范志平小声感叹道，“像我们县医院，哪有什么基金会或者慈善会啊。另外，我们特别怕那种警察从路边捡回来的三无病人，只要是逃费，就算在我们头上。”
“其实都一样。”孙果果表情无奈，“自费的病人逃费，我们完全都没办法，所以除了特殊情况，一般都不会给患者赊账。”
家家都有可本难念的经。
这其中的问题，已经不是医护底层人员能够解决的了，而是涉及到多方问题。
陆晨处理完这个主动脉夹层的患者后，便开始接诊其他的患者。
京华二院心内科的病床多，流转快。
只要病人的病情稍微好转，就会催促着病人出院，将床位最大利用化。
“让我收一个病人吧。”范志平主动道。
“行呀。”孙果果笑着点点头。
前来进修的人，都是临床上的老油条，很少有主动收病人的。
这范志平算是个例外。
“下一个病人，就让范医生来收。”孙果果道。
话音刚落，刘护士果然走进了房间。
“主任组，来病人了。”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孙果果站起身，接过刘护士递过来的住院证，扭头看向范志平，“这个病人您去看？”
“好。”范志平笑着点点头，然后朝医生办公室外走去。
他来京华二院可不是来混日子的，否则也不会来找陆晨。
“小余师妹，你去跟着范医生，帮他量血压、做心电图。”孙果果吩咐组里的另一位实习生跟着范志平。
范志平可是个副主任医师，让他自己亲自动手做心电图，倒也说不过去。
孙果果原本想让机灵一点儿的姚洁去帮忙，但是看到她一直凑在陆晨身前，便没有让她去。
“好的。”
姓余的女实习生点了点头，跟在范志平的身后。
……
有了范志平的帮忙，组里的众人也轻松不少。
孙果果看了眼一旁柯玥，发现她愁眉苦脸的在写着什么东西。
“师妹，你这是咋的了？”
孙果果平时很关心柯玥和江清妍两个人，这两个师妹话都不多，但是都挺认真的。
她走到柯玥身前，看见她桌子上放着一摞调查表。
拿起来一看，是收集患者数据的表单。
“帮王莎莎师姐录数据呢。”柯玥无奈地笑了笑。
“莎莎又找人帮忙录数据啊？”孙果果一愣。
孙果果这话吸引了陆晨和江清妍两人。
“师姐，王莎莎师姐还找过别人？”柯玥惊诧道。
“对啊。”孙果果点点头，“去年你们没来，莎莎找过你们上一届的师姐。”
“啊？这……”柯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咋了？”孙果果疑惑地看着柯玥。
柯玥犹豫了半晌，环顾四周，然后小声道：“师姐，那最后莎莎师姐发文章带别人的名字了吗？”
孙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