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小姐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虽然她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坚持，但是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知道要是继续下去很可能会惹恼这个看起来并不好对付的小家伙。像老亨特拉尔先生这么大方的雇主不多，菲利普小姐可不想第一天就失业。
两个人都有了顾虑，场面也就安静了下来。
管家汉斯这个时候发挥出了润滑油的作用，随意的聊了一些话题，让场面不至于那么沉闷。
很快，老亨特拉尔回来了。
见到了菲利普小姐之后，老亨特拉尔一副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连忙吩咐厨师准备，并邀请菲利普小姐一起共进晚餐。
席间宾主尽欢。
虽然身份只是一位家庭教师，但是菲利普小姐在餐桌上的表现却十分的完美，无论是用餐礼仪还是个人的语言谈吐，给约翰的感觉甚至比老亨特拉尔还要优雅几分。
而老亨特拉尔今天的表现也有些奇怪，正常情况下他一般不会对别人如此的热情，但是对于这位菲利普小姐却是例外，不仅话比平时多了不少，席间更是频频举杯，邀请对方共饮，让约翰总觉得有些奇怪，心里对菲利普小姐的身份也就越发的感兴趣了。
聊着聊着，老亨特拉尔突然开口笑道：“菲利普小姐，我刚刚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除了艺术之外，你是否可以教约翰学习一下法语呢？”
“学习法语？”
菲利普小姐闻言顿时微微一怔。
“咳！咳咳！……”
就在菲利普小姐心中疑惑的时候，约翰在一边却猛地咳嗽了起来。刚才老亨特拉尔说话的时候他正在喝水，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呛住了。不过这会儿他已经顾不上担心外祖父责备的目光了，脸色一黑，看向老亨特拉尔的目光充满了幽怨之意。
还要学法语？
这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作为一名精通中文、英文、德文和拉丁文的“语言天才”，约翰·亨特拉尔非常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想要完全掌握一门陌生的语言，究竟要付出多么大的努力！
这一辈子，约翰可是吃够了学习语言的苦头。
中国话他是不用学的，肯定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国人要标准的多，英语相对来说也容易一些，毕竟上辈子他学了那么多年，而且为了能够读懂国外的医学文献可是下了不少功夫。但是德语和拉丁文的话，可是就真是完全陌生的领域了。
亨特拉尔家族是德裔，德语肯定是要掌握的，而拉丁文是现在欧美上层社会的主流，被称为与上帝沟通的语言，自然也不能弃之不顾。因此在母亲伊丽莎白的强势逼迫之下，约翰这辈子的前十年几乎没干别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这上面。
“现在竟然还要学法语，这是准备把我培养成万能翻译么？”
黑着一张脸，约翰在心里疯狂的吐槽道。
老亨特拉尔当然不会去在意外孙的感受，他瞪了约翰一眼之后，转头温声道：“当然，如果你愿意教约翰学法语的话，我会在之前约定的薪酬基础上增加50％……唔，就一周十二美元如何？”
“一周十二美元？！”
听到这个数字，一直都非常淡定的菲利普小姐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讶之色。
她是由别人介绍给老亨特拉尔的，只所以愿意来这里是因为对方非常大方，给出了一周八美元的周薪，而且每周只需要住在这里五天，除了教育约翰之外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对一名女性家庭教师来说，这个条件绝对算的上高薪的轻松活儿了。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女人地位非常低，女家庭教师很多时候其实就是地位稍高一些的佣人而已，菲利普小姐已经相当满意这个待遇了。
但是没想到，今天刚一见面对方竟然突然给涨了50％！
“您确定吗？”
菲利普小姐微微眯起双眼，讶声问道。
“我确定。”
老亨特拉尔淡淡一笑，轻声说道：“既然要求你付出更多，就应该给予更多的报酬。而且我想，菲利普小姐应该会让我这四美元物有所值，不是吗？”
菲利普小姐凝眉沉思了起来。
教约翰学习法语看起来是多了一项工作，但是仔细想想的话，依然还是五天，并没有增加工作时间，只不过内容变了一下而已，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反而凭空增加了一半的收入！
“没有问题，我会认真教他学习法语的。”
菲利普小姐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那么看起来，我们达成一致了？”
举起手中的酒杯，老亨特拉尔乐呵呵的问道。
“当然。”
菲利普小姐也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她的表情虽然平静，但是眉眼间的愉快之色还是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了其他人的面前。
“很好！”
老亨特拉尔满意的点了点头，和菲利普小姐互相示意后喝了一口，这才微笑着说道：“那么下周一开始上班，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
放下手中的酒杯，菲利普小姐回答的也很干脆。
达成了一致，两边都非常满意，唯一不满意的约翰也被他们无视掉了。又聊了一会儿之后，老亨特拉尔见时间不早，就派亨利送菲利普小姐回去了。
“先生，这位菲利普小姐不是普通人吧？”
站在门口，看着马车远去了之后，约翰有些好奇的问道。虽然马上就要被迫学习另外一门语言，不过在短暂的郁闷之后约翰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老亨特拉尔是个固执的老头，而他现在也没有选择的权力，不如逆来顺受好了。
“你看出来了？”
有些意外的看了约翰一眼，老亨特拉尔点了点头道：“嗯，你的眼光倒是不错。不过具体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介绍她来的人说过，菲利普小姐原来应该是一位法国贵族的后代，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在几年前来到了美国，开始从事家庭教师这个职业。”
“法国贵族？”
约翰闻言顿时一怔。
点了点头，老亨特拉尔轻轻一叹道：“是的，虽然不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一位贵族沦落到当家庭教师，对一个女人来说应该相当的难熬吧？不过……”
“不过什么？”
下意识的，约翰跟着问了一句。
老亨特拉尔突然冲他眨了眨眼睛，轻声笑道：“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有机会给你请到如此优秀的家庭教师，不是吗？”
第二十五章 电话
这一周剩下的时间里，约翰又陆续见到了其他三位家庭教师。
神学教师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牧师奥夫先生，来自于波士顿，因为十几年前的南北战争摧毁了他所在的教堂，所以后来来到了纽约。按照老亨特拉尔的说法，这是一位“正直而坚贞”的绅士，在人们心中拥有着很高的威望。
对于这一点，约翰倒是不怀疑。
事实上在南北战争之前，牧师绝对是美国社会的上流职业之一，即便因为战争的缘故导致教堂大量被摧毁，他们依然是人们心目可以依靠的人物。在这个时代，后世人们心中的律师和医生两大黄金职业地位还比较低，远远不及这个神职的。
虽然对于基督教完全的不感冒，但是约翰心里也很清楚，在这个时代的西方社会之中没有宗教信仰是非常危险的，所以下定决心好好跟着老牧师学上一段时间，至少也要说得过去才行。
科学教师是德国人科尔先生，据说毕业于德国最古老的海德堡大学，现在在一家私立学校做物理学老师。两人的第一次会面后约翰就可以断定，这位四十岁的中年绅士还是有着相当水平的，至少在物理学和数学领域没有问题，化学的话还是需要以后再接触接触才能确定。
反正对于约翰来说，脑子里的科学知识已经足够用了。
至于最后一位文学教师的话，没什么可多说的，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英国老头，典型的英国破落户，但是见面的时候却操着和约书亚一样的伦敦腔调，高傲的让约翰厌恶！事实上他一直都想不明白，老亨特拉尔身为德意志民族的后裔，为什么要给他请一位英国文学的家庭教师，难道就因为美国的主流语言是英语不成？
相比较之下，约翰对菲利普小姐的印象是最好的，这位优雅的法国女人如果能再年轻一些、漂亮一些，说不定他就会幻想一下传说中的师生恋了……
“从明天开始，他们会轮流的来家里给你上课。”
周六晚上的餐桌旁，老亨特拉尔一脸淡然地说道：“每周一和周三的上午是神学课程，周二和周四上午是科学课程，周五上午是文学课程。另外，周一到周五的下午属于菲利普小姐，她是一个品质高贵且才华横溢的女人，会教给你很多东西的。”
“一周要学习五天？”
听了老亨特拉尔的安排之后，约翰的表情就像是刚刚吃下了一只苍蝇一样，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多学一点东西他确实不反对，但是花费那么多时间去了解上帝的想法，重温初中生程度的科学知识，学习可能永远用不上的英国文学和只能用来装13的艺术，这对约翰看来就是纯粹的浪费时间了。
“怎么，很多吗？”
看到约翰的表情，老亨特拉尔眉头一皱，冷声问道。
“呃……不多，您放心，我一定会认真学习的。”
认真考虑了一下和古板的老亨特拉尔对着干的后果之后，约翰果断认怂，低下脑袋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这年头工人们最少也要工作六天，只有所谓的高层“白领”们才能每周工作五天半，在老亨特拉尔看来每周上五天课已经是相当轻松了。不过他微微沉吟了片刻之后，突然接着说道：“约翰，你到纽约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
“嗯，一个月多一些了。”
约翰心中一动，低声的回答道。
不知不觉，到纽约竟然已经这么长时间了！
现在回想起来的话，除了为见证爱迪生那个发明的诞生而跑去新泽西，以及中央公园之行以外，约翰几乎足不出户，把自己的活动范围牢牢地锁定在了亨特拉尔家之中。每天的事情就是鼓捣一下那些老掉牙的电灯泡和电池，翻翻老亨特拉尔书房中的报纸和古籍，他竟然没有感觉到无聊和寂寞！
一想到这里，约翰心中就不由得悲伤了起来：“难道前一世的宅男属性，在这一辈子依然要保持下去么？”
老亨特拉尔当然不知道约翰在胡思乱想什么，他的胡子抖动几下，沉声说道：“一个月时间，已经足够让你适应现在的生活了。不过作为一个男子汉，不能总是让自己呆在家里，应该去外面见见世面。”
“您是说……”
约翰闻言顿时一愣，对老亨特拉尔的话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随便你做什么！”
老亨特拉尔摸着自己修整的整整齐齐的小胡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可以去逛街，去公园，去图书馆，去认识新朋友，也可以去学习骑马，学习射击，学习击剑，学习打网球……总之一句话，走出这个家门去！”
“是的，先生。”
愣了好一会儿，约翰木呆呆的点了点头，然后脸上的表情才像刚刚吃了一个坏了的酸梅一样，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老亨特拉尔果然不愧是彪悍的德意志后裔，自己这辈子的生理年龄才刚刚十一岁啊，竟然连玩枪这种事儿都可以鼓励着去干了……
……
周日一大早，约翰不等别人来叫就已经起床了。
自从来了纽约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不等别人催促就起来。要知道，在这个没有暖气和空调的冬天里，晚上脱了衣服进被窝至少要缩成一团十分钟，每天早上出被窝穿衣服更是如同上刑一样！
没有哪里比冬日清晨的被窝更让人留恋了。
不过今天，约翰第一次觉得从被窝里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原因就在于昨天晚上老亨特拉尔给他提出的那个要求，虽然最开始约翰是有些郁闷，想不出自己想去干点儿什么，但是一个晚上之后他突然想开了。这个时代虽然落后，但是有很多东西对他来说也是极具吸引力的，比如说老亨特拉尔所说的骑马、射击之类的，干嘛不去尝试一下？
想他前世一个小小的穷医生，想玩这些东西还玩不起呢！
抱着这种屌丝心态，约翰早上兴冲冲的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和管家先生打听一下可以去哪里玩一下枪。男人确实没有几个会对枪不感兴趣的，尤其是当约翰想到现在的枪都是绝对的老古董，放在后世说不定能卖上万美元，这种兴奋就是其他人所无法理解的。
不过下楼了之后约翰才知道，他今天起得早，老亨特拉尔起得更早！而且天不亮就坐着马车出门了，听汉斯的意思是有生意的事情需要过河去，晚上才能回来。
约翰也不在意，连忙向汉斯提出昨天晚上就想好了的要求：“埃尔伯先生，我今天想找个地方学习一下用枪，请问曼哈顿有射击俱乐部之类的地方吗？”
“有倒是有，但是……”
管家先生犹豫了一下，一脸歉意的摇了摇头道：“非常抱歉，但是我恐怕您今天是没有办法出去了。”
“啊，为什么？”
约翰闻言微微一怔，昨天老亨特拉尔就是当着汉斯说的那番话，难道他没有听清楚不成？
没有看到约翰脸上的失望，汉斯点头说道：“先生，因为今天家里要安装电话，所以我无法带您去射击俱乐部，要不下个周末如何？”
“电话？”
听到这个单词后约翰心中一惊，不由得讶声问道：“今年竟然已经有电话……呃，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已经可以安装电话了吗？”
“是的先生！”
汉斯有些兴奋地说道：“您也知道电话吗？斯通先生家里已经装上了，说非常方便，强烈建议亨特拉尔先生也尝试一下这种新事物，所以我就去找了贝尔电话公司的人申请了一部。和他们约定了十点钟，所以我今天恐怕就没时间陪您出去了。”
“哦，我明白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约翰的目光频繁闪动了几次之后，做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也不出去了，咱们好好看一看这所谓的电话是个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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