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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约翰在欧洲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约翰的演讲安排在九点半正式开始，但是当他八点半抵达伦敦大学的时候，李斯特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他了。
“早上好，李斯特教授。”
“哈哈，早上好约翰。”
早已经非常熟悉的两人随意握了握手，就一同走进了这所伦敦最著名的大学之中。还没有到放假的时间，这所古老的大学内人来人往，学生们正忙着赶往教室，一片朝气蓬勃的景象。
“根据我的估计，除了学校的教师和学生外，今天至少会来四十多人！”
一边走，李斯特一边信心满满地笑道：“虽然很多人都对你刚刚发表的抗毒素血清以及X线非常感兴趣，但是对外科基本操作技术和急救技术才是大家最感兴趣的东西，所以伦敦会有很多外科医师前来！”
“唔……这人数可真不少。”
听完李斯特这番话之后，约翰满意的点了点头。
四十多人的会议，如果放在后世的话也就是个培训班的水平，稍稍大一点儿的科室举办都能招到这么多人，但是放在1888年的伦敦，可就是了不得的数字了。如果不是约翰最近发表的东西又一次引起了轰动，如果不是因为他因为手术刀俱乐部已经和诸多外科医师建立了关系，如果不是因为有李斯特的帮忙……
恐怕这一场演讲，就只有伦敦大学的人才会参加了。
如果加上对外科感兴趣的大学教师和学生们，今天演讲的听众很可能会达到一百人以上，这个数字足以让人满意，让约翰微微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最后一块大石之后，约翰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伦敦大学的校园上。整个英国他最感兴趣的学校，除了剑桥和牛津之外，就是爱丁堡和伦敦大学，这次有机会来也是颇为高兴。
或许是看出约翰对大学很感兴趣，李斯特很快就转移了话题笑道：“伦敦大学不考虑学生的种族、宗教或者政治立场，可以说是真正坚持平等的一所大学，几年前更是通过了相关规定，允许招收女性入学并与男性享受同等地位……”
“是吗？这可真是很少见。”
看到不远处一个女学生匆匆而过，约翰眉头一挑惊讶地说道。
女性进入大学，在这个时代还是极为罕见的事情，传统观念的桎梏让不少向往大学的女人都失去了这个机会，约翰的未婚妻安娜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过身处在这个时代，约翰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女性解放并崛起的暗流，比如说最近两年已经很少接触的艾玛，她们这些先驱者已经开始在努力了。
当然，这将会是一个非常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男人们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他们会给女性独立添置一条又一条的枷锁，直到世界大战的爆发让女人们走上生产的前台……
“不过，女性的很多优势男人可比不了。”
眉头一挑，约翰思维习惯性的发散开了。
未来的医学院和医院中，女性可是非常重量级的人群，别说招生量超过临床的护理专业，就是临床专业有些学校女生也超过了男生的数量。女性细心的特点和细腻的感情，让她们似乎更适合某些专业和学科，比如说儿科、妇产科等等。
下意识的，约翰已经开始考虑自己学校的招生了。
在几位大牛纷纷加盟了之后，医学院的建设真正的进入了筹备阶段，而其中的主力军就是奥斯勒。对于这位历史评价极高的医学家和教育家，约翰当然非常的信任，再加上他时不时的提供超越时代的理念，还有埃尔利希、凯利和托马斯他们的帮忙，三年后……不，应该说两年半之后亨特拉尔医学院的成立将会水到渠成。
比起1893年招生的霍普金斯，整整要早两年的时间。
只不过即使自信如约翰，也没有指望刚刚成立的医学院声望能够达到什么水准，用十年的时间培养出几批毕业生，然后等着他们大放异彩，这才是一个良好的发展计划。而招不招收世界的另外半边天入学，一直都是约翰在认真考虑的问题……
“哈哈，我们到了。”
就在约翰认真琢磨着是不是从第一届就开始招收女医师的时候，李斯特的声音把他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
伦敦大学礼堂，就在眼前。
时间还不到九点钟，距离演讲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但是当约翰和李斯特走进礼堂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里面已经非常的热闹了。包括一些老朋友在内，有二十多名外科医师已经提前来到了会场，伦敦大学本校的人更是已经来了三十多个！
将近六十人的规模，让不算很大的礼堂相当的热闹。
“看，亨特拉尔先生和李斯特先生到了！”
看到两人的医师大叫一声，立刻让整个礼堂迅速的安静下来，接下来不少熟人则是纷纷上前，热络的和两人打起了招呼。李斯特现在在英国的声望日益提高，几年后即将担任英国皇家学会会长一职的他人脉自然相当了得，而约翰·亨特拉尔的名字最近一段时间频频上报，尤其是X线和白喉抗毒素血清的消息几乎轰动了整个欧洲，所以两人一来就立刻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而且随着陆续抵达的医师越来越多，约翰身边就没断过攀谈的人。
一直到将近九点半的时候，李斯特这才走上讲台，拍了拍手掌大声道：“先生们，请先安静一下，安静！”
随着李斯特的发声，礼堂中安静了下来。
在众人瞩目的情况下，李斯特轻轻咳嗽两声，然后才笑着朗声道：“先生们，今天我们很荣幸的请到了约翰·亨特拉尔先生，来给我们带来一场关于外科学的演讲……”
第六十章 清创术
19世纪的外科学，约翰可以讲些什么？
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很大的题目，如果对于21世纪任何一个外科专家来说，这都是一个让他们嗤之以鼻的命题。因为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和医学的进步，任何一个外科医师都不可能讲清楚，但是对于19世纪末的外科学来说，讲起来就容易太多了。
说白了，这个时代的外科学没那么复杂。
为现代外科学奠基的消毒、麻醉、输血等技术，在这个时代都已经开始出现，但是在后世的外科医师们看来，现在的技术甚至连粗陋都算不上。而作为这几个领域的绝对“权威”，约翰·亨特拉尔先生只需要顺着自己以前的研究讲一下，然后展望一下未来就足够了。
而且……
“关于这些基本操作技术，我只强调一点！”
一个多小时以后，看着台下黑压压一片人头，约翰深吸了一口气道：“先生们，外科学要想脱离一门技艺的范畴，成为真正的科学，我们就必须要自己把它当成一门科学来看待！而要做到这一点，仅仅依靠我们的经验是绝对不够的……”
此时整个礼堂中，只剩下了约翰一个人的声音。
对于任何一位外科医师来说，约翰的话都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从许久以前开始，内科学就是欧洲最古老的学问之一，但是外科学的发展则大相径庭。最开始的时候，外科医师和理发师是合二为一的，后来则渐渐独立了出来，直到这个世纪的下半叶许多医学院才开始有了外科这门课程，有了外科医师这个称呼。
粗鲁曾是他们的代言词，穿着肮脏的围裙、举着斧头和长锯则是他们一贯的形象。
虽然这些年因为麻醉、消毒等技术的进步，外科医师们已经逐渐有了一定的地位，但是如果和内科医师们相比的话还是相差较远。因此对于在座的许多人来说，约翰的话很容易就能得到他们的认同，因为只有外科学真正成为了一门科学，那么才有可能追上内科医师，不再成为他们眼中的“野蛮人”！
“所以我个人认为，最关键的就是操作要标准！”
正中心的讲台上，约翰·亨特拉尔先生侃侃而谈：“病人们为什么需要外科手术治疗？我认为不应该随意的去决定，而是必须有一定的指证，也就是说如果外科医师决定为病人做某项手术，则对方的症状必须要符合一定的要求，否则不能轻易动刀……”
“想要让外科成为真正的科学，我们必须要严格注意自己的形象！在我看来，穿着围裙、西服，甚至赤膊上阵做手术是绝对不能接受的！而且为了尽可能保证手术台上的无菌状态，我们还应该待上帽子、口罩和手套，穿上隔离衣，并且保证它们在每一次使用后都能得到严格的消毒……”
“……手术的过程中，我们必须要规范所有的操作，比如说皮肤消毒的范围、手法以及手术的铺巾操作等等，或许大家会觉得这样很麻烦，也会增加我们手术的成本，但是我们的研究已经证明，这样做的话可以大幅度减少术后感染的发生率！”
“还有一些细节，我们终究也是要规范起来的，比如说持刀的手法，比如说切开皮肤和组织的步骤，再比如说最后缝合打结的方式等等。或许对大家来说，这些细节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必要，但是……先生们，用不了几年我就会向大家证明，它们的作用肯定超出了你们的预想，并且极为重要……”
……
接下来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约翰都在强调着标准操作的重要作用。
标准这个词，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其实是相当陌生的，别说在刚刚发展起来的现代医学领域，就是在其中工业领域中也很少出现。所以约翰在台上讲的口沫横飞，但是台下人们的反应却不出他的意料之外，大多数都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当然，也有极少数人隐隐若有所思。
对于此约翰也不失望，他知道想要说服这些人要么就是拿出详实的证据，要么就是拥有着让他们不敢反驳的威望，而这两点暂时来说约翰都还没有具备。就像他刚刚说的外科医师“武装”一样，到现在算上美国，总共也没有几家医院外科或者开业的外科医师们愿意穿上笨重的隔离衣，尤其是在盛夏季节，口罩这东西对他们来说都是避之不及。
夏天光着膀子上手术台的，依然是屡见不鲜。
因此约翰并不是很着急，他需要时间去收集大量的临床数据，来证明他理论的正确性。像今天的演讲如果能引起一小部分外科医师的注意，进而让他们尝试自己的理论，那就是莫大的胜利——对于这个时代，你不能要求太高了……
“先生们，在今天演讲的最后，请允许我介绍一个最新的研究成果！”
当时钟的指针指向了十一点半的时候，约翰终于说完了自己对这个时代外科的看法，抛出了最后的大杀器：“就是关于外科伤口的处理原则！”
“嗡……”
听到这里的时候，台下小范围内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个多月前，在德国的那次会议让亨特拉尔名声大噪，但是大家的主要目光都集中在了x线和抗毒素血清上面，只有极少数的外科医师才认真关注了这项所谓的伤口处理原则。不过这次来了伦敦之后，约翰的那本《亨氏外科学》又被赠送出去了好多本，不少人都看到了。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质疑声当然很多。
不过台上的约翰当然不会在意，提起精神大声道：“先生们，经过我长时间的摸索和试验，找到了一个可以有效预防伤口后续感染的方法……”
在伦敦大学的小礼堂中，约翰详细的公开了伤口处理的原则。
认真来说，外科伤口的处理看似简单，其实是一个相当繁复的过程，只不过对于19世纪末的医学知识来说，未来的那些标准明显是不适用的——太过复杂了一些。比如说注射破伤风毒素等等处理措施，这个时代根本就不可能。所以经过仔细的考虑之后，约翰把那些步骤进行了大幅度的精简。
说白了，就是清创、冲洗和缝合！
听起来是不是很简单？
未来哪怕一个从未接触过医学的普通人，也知道受了伤之后一定要清除伤口中的脏东西，如果伤口的时间比较久的话，还要去掉已经腐烂或者失去活力的肌肉组织，然后消毒、缝合。但是在19世纪的时候，既然外科医师们已经意识到了需要对伤口进行消毒处理，但是没有人认为处理伤口的时候还要彻底的清理，除了异物之外还要清除那些已经失去活力的组织！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步骤，让无数人为之丧生。
或许在平常的时候因为发生概率比较低，人们还看不到这一点的重要性，但是一旦到了某些特殊的时间段，比如说战争发生的时候，外科清创术的重要性就彻底体现出来了。受伤的军人们伤口得不到有效的处理，会导致感染并发率极高，而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一旦发生了感染……
纯粹用酒精等消毒什么的，肯定是有用的，但是是不是像很多穿越小说中写的那样，在古代就能制出精确浓度的医用酒精，并且在战场上大发神威，救回无数的伤病，约翰·亨特拉尔先生就要持保留意见了。
一是要清除异物和失去活力的组织，二是要反复大量的冲洗！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答案，要知道如何判断肌肉组织是否失去活力本身就不简单，对于这个时代的外科医师有相当的难度，而约翰要做的就是用半个小时的时间，让伦敦的外科医师们形成一个粗糙的概念……
……
约翰离开伦敦大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而经过了和数十人的交流之后，约翰早已经筋疲力尽，脸上爬满了疲惫之色。
在送别约翰上马车的时候，李斯特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问道：“约翰，你觉得……外科医师可以追上内科医师的地位吗？”
“当然！”
毫不犹豫的，约翰用力点了点头。
想想后世金眼科、银外科的说法，想想医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大多数希望选择外科而不是内科，想想美国住院医师Match的时候外科难度远大于内科等现象，约翰毫不怀疑这个世界一样会走上这条道路。不是说外科医师就一定要强过内科医师，两者只是不同的岗位而已，但是外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