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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没有说话，只是拿着病历静静等待着两人交涉的结果。
虽然稍稍有些意外，不过约翰也很理解这位布莱克先生的心情，毕竟那位蒙萨先生的话太让人恐惧了。如果布莱克小姐真的是因为堕胎导致的出血，那对他们家来说就是绝对的丑闻，知道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幸好刚才凯利轻声和约翰说的事情布莱克先生没有听到，否则这会儿恐怕早就勃然大怒了吧？
凯利低声的劝说着，很快那位布莱克夫人也凑了过来。
三个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之后，布莱克先生这才一脸不乐意的点了点头，甩手走回椅子旁坐了下来。
约翰不用问也知道，对方这是同意了。
在布莱克先生虎视眈眈之下，约翰认认真真的看着凯利书写的病历记录。凯利的病历记录书写的很规范，从身体检查的记录来看，布莱克小姐的各项身体指标还算正常，比较让人注意的是不久前女孩儿曾经得过感冒，另外就是之前有过流鼻血的情况……
“感冒？流鼻血？”
看到这里的时候约翰心中突然一动，他想起了刚才惊鸿一瞥中在布莱克小姐身上发现的怪异感觉！
合上病历本后约翰微一沉吟，干脆的走到了布莱克小姐的身边。
约翰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俯下身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儿。而被约翰的目光一扫，茉莉·布莱克顿时便紧张了起来，因为她敏感的发现对方的目光似乎停留在自己的脖颈和胸口等裸露的地方。
“亨特拉尔先生，您看出什么了吗？”
霍华德·凯利的眉头一挑，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随着凯利问出这句话，布莱克夫人一脸紧张的凑了过来，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布莱克先生也身子一颤，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哪怕他不太信任这个年轻人，对方的名气终究是不小的，心中总是抱有一点希望！
“嗯，是有点儿想法。”
沉吟了片刻之后，约翰微微一笑道：“布莱克小姐，我可以再给您检查一下身体吗？”
“可……可以！”
声音比文字哼哼稍稍大了一些，布莱克小姐垂着头回应道。
得到了病人的同意之后，约翰直起身子扭头说道：“不好意思，布莱克先生，布莱克夫人，因为我要检查的主要是布莱克小姐身体各处的皮肤，所以恐怕还要征求一下你们两位的意见……可以吗？”
“什么？”
听到这句话之后，布莱克先生脸色一变，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第三十章 血小板
上辈子上大学的时候，男生们总是拿妇产科医师开玩笑。
对于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小男生来说，妇产科医师的工作似乎都拥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所以第一次去妇产科实习的时候，约翰也是充满了兴奋与期待。但是真到了里面之后，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再美的女人到了医院的病房，尤其是进了产房之后，她的魅力就迅速的消亡殆尽，没有哪个妇产科医师会注意到她是否美丽。
这就是医师们的世界。
等到约翰毕业后完成轮转，最后成为一名普外科医师的时候，他对这一点就越发的深有体会了。一个女人美也好，丑也好，只要上了手术台，那就是一个等着手术的病人，没有任何的例外。对于大部分的医师们来说，出了医院他们才会欣赏女性的魅力与妖娆，但是在医院里面……
说难听点儿，他们没有任何兴趣。
因此面对着一脸愤怒的女孩儿父亲，约翰脸色平静的解释道：“布莱克先生，我刚刚在令爱身上发现了一些小斑点，这些斑点可能对她的疾病诊断非常重要，所以我必须要确认一下身体其他部位的情况。”
“小斑点？”
听到约翰这句话之后，包括凯利在内的三人同时向布莱克小姐脖子和胸口看了过去。
果然！
女孩儿被大家看的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布莱克夫妇已经看到了约翰所说的斑点，而凯利则是眉头一皱问道：“亨特拉尔先生，我之前也在布莱克小姐身上发现了这些小斑点，不过……和她的病有什么关系吗？”
“我个人以为，有可能会有关系！”
微一沉吟之后，约翰点了点头道：“凯利先生，女性出血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肿瘤等疾病的原因，也可能是炎症或者创伤导致，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堕胎等人为的因素……”
约翰说到这里的时候，布莱克一家的表情不由得一僵！
在几个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约翰的表情却始终一片平静，他甚至都没有扭头去看几人的反应，而是继续轻声道：“但是我认为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和血管的损伤或者血小板的缺少有关！”
“血小板？”
布莱克一家满脸的疑惑，甚至就连凯利也是一脸的茫然。其实这也难怪，血小板这个概念的提出也就是六七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意大利人刚刚发现它在血管损伤后的止血作用，相关的研究并不算太多，凯利没听说过倒也正常。
无可奈何之下，约翰只好和他们解释了一下血小板的概念和作用。
听完了约翰的解释后皱了皱眉头，凯利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问道：“那……这些小斑点又是怎么回事？”
“出血！”
深吸了一口气，约翰接着解释了起来：“这些小斑点的话，可能是皮肤和黏膜的出血点……”
和这些“古代”医师们对话，实在是太累人了。
一些对于未来医师们来说是常识的理念，对于19世纪末的医师们却是绝对的科学前沿。比如说这个血小板，后世不少普通人都知道那是血液中用来止血的，但是在这个时代却刚刚被提出来。再比如说布莱克小姐的大出血，那个叫什么罗萨的，明明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却非要扯出一个什么非法堕胎出来……
“所以，我要确认一下！”
简单解释了一遍之后，约翰正色道：“只不过我看到的这些斑点不是很明显，如果布莱克小姐身体其他部位有数量更多、更加明显的出血点的话，那么对于诊断是非常有帮助的……”
“亨特拉尔先生，您来给我检查吧！”
这一次不等约翰说完，年轻的女孩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茉莉……”
看着一脸坚定的女儿，布莱克夫人突然间有些心疼，连忙上前轻轻拉住了女儿的右手。
略显苍白的嘴唇被咬出了一丝血色，布莱克小姐瞥了自己父亲一眼，倔强地说道：“妈妈，请让亨特拉尔先生给我检查吧，我的身上有什么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迎着女儿和妻子的目光，布莱克先生沉默片刻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得到了许可的约翰，很快便开始了对女孩儿的身体检查。掀开衣服之后一看，果然，皮肤上紫癜就比较明显了，有些地方斑点甚至联结成了斑块，看起来就像是被拳头狠狠捶打过一样！
“这……”
跟着约翰仔仔细细的看清楚了这些明显的症状，凯利瞪大了眼睛问道：“亨特拉尔先生，这些……就可以确定是血小板减少的缘故了？”
“当然不是！”
苦笑了一声，约翰解释道：“如果只是形成紫癜的话，原因也是有很多种的，血小板减少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罢了。”
紫癜性疾病在所有的出血性疾病中占了很大一部分，但是它又可以分为血管性和血小板性两种，血小板性紫癜又可以分为血小板减少和血小板功能异常；血小板减少又包括再生障碍性贫血、白血病、脾功能亢进、免疫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等等，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体系。
只不过……
身处在这个时代，约翰实在是没办法继续解释下去了。
拥有超越时代的医学知识给约翰带来了无数的好处，但是也带来了许多的烦恼。比如说这个时候，他不解释就无法说服大家，但是解释太多就可能起到反作用，毕竟太多太多的东西医学家们还没有发现，说多了就是错！
所以约翰干脆也不再解释，顺带着检查了一下女孩儿的脾脏，并没有什么异常。
“抽点儿血，送去检验科吧。”
嘱咐女孩儿穿好衣服之后，约翰轻飘飘的扔下了一句话。
“是要放血吗？”
听到这句话之后，布莱克夫人立刻便瞪大了眼睛。
“呃……当然不是！”
愣了一下之后，约翰再次苦笑了起来：“不是要进行什么放血疗法，而是要抽取少量的血液，送去检验……嗯，送去实验室进行检查，看看血小板的数量是不是减少了……”
看着对方一脸茫然的表情，约翰干脆的闭口不言了。
世界上第一个检验科成立于夏洛特医院，是由约翰建立的，亨氏综合医院的检验科是世界上第四个存在于医院中的“实验室”——在这个时代，检验科的条件足以称得上实验室了。和布莱克夫妇去解释检验科的存在，明显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哪怕凯利到现在对这个部门还有些不太能够理解呢！
所以说约翰干脆放弃了这个打算，正色道：“布莱克小姐先在医院住下来吧，回头我会让检验科的人来抽取一些血液送去检查。这两天注意让她多休息，千万别受伤了……”
第三十一章 尽力
19世纪末，完成血小板的计数是非常麻烦的工作。
不过让约翰有些意外的是，虽然血小板是六七年前才被定义的，但是它的技术方法却在更早的时候就被人发明了。当然这一点也很好理解，血小板被定义是因为有人发现了它的止血作用，而它们被发现可就早了，十几年前就有人发明了血小板计数的方法。
当然，约翰使用的是未来的计数法。
读大学的时候，约翰没有做过血小板计数实验，那属于检验系的学习范畴，不过读研究生的时候他倒是曾经接触过一次。目视法计数血小板是相当麻烦的，方法也有多种，比如说用尿素、枸橼酸钠、甲醛和蒸馏水来处理血液，尿素可以溶解红细胞和白细胞，保留形态完整的血小板……
这辈子变态的记忆力，让约翰把所有细节都记录了下来。
虽然这年头实验室的水平很不可靠，但是当初检验科刚刚成立的时候，约翰可是专门在那里待了两周的时间，为的就是规范他们的操作和技术。至少在血常规的检查方面，这个时代的技术可以做到的那些事情，约翰都一一对检验科人员进行了细致的培训。以布莱克小姐的情况来看，如果真是因为血小板减少的话，那么减少的幅度肯定颇大，约翰相信自己培训出来的人应该可以完成这项工作。
开出了这张检验单之后，约翰就离开了妇产科。
不过在离开病房之前，约翰就明显的感觉到了布莱克一家气氛的变化——似乎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另外一种忧虑就浮现了。如果能够排除掉堕胎的可能性，一家人自然会很高兴，但是如果给女孩儿带来的是另外一种未知的疾病，那忧虑自然就是理所应当的了……
因为这位茉莉·布莱克小姐，约翰第二天又来了医院。
在病房里看到检验科连夜给出的结果之后，约翰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看来已经可以确定，布莱克小姐的出血是因为血小板减少的缘故了。”
血小板的数量比正常值减少一半以上，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
“亨特拉尔先生，有办法治疗吗？”
不等早就看过结果的凯利发问，心急的布莱克夫人就已经急声问道：“那个什么磺胺和阿司匹林什么的，可以治疗这种病吗？”
随着时间的流逝，磺胺和阿司匹林的名头是越来越大了。
“恐怕不行！”
约翰马上就摇了摇头，郑重的回答道：“尤其是阿司匹林，甚至还会加重布莱克小姐的病情，绝对是严禁使用的……”
一边和布莱克夫人解释，约翰一边也是头疼不已。
他对血小板减少性紫癜的了解并不是很多，仅仅限于大学内科学书本上学到的一点知识——特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和血栓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偏偏在书本里，这两种病的病因都是不明确的，而且……
就算明确了病因，约翰又能怎么样？
比如特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首选治疗方式是糖皮质激素，但是现在这年头除了约翰本人之外，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激素是什么玩意儿；丙种球蛋白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怎么搞？
切掉脾脏？
别逗了！
虽然切除脾脏是治疗特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的二线治疗方式，而且作为普外科医师的约翰也有一定的把握完成手术，但是先别说他无法确定切掉脾脏是否有用，就说这年头还没人发现脾脏对血小板减少的作用之前，贸然提出切掉脾脏，布莱克一家和凯利也会把他当成神经病一样去看待吧？
“如果是血栓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就好了。”
思来想去，约翰觉得又有些头疼了起来。如果是特发性的，他肯定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手段可以提供，最多就是给一些健康教育罢了。但是如果是血栓性的，至少这种病的治疗首选是输血清，目前还是有办法可想的。
不过可惜的是，约翰无法给出准确的判断。
还是那句话，检查的手段太过于简陋了，而且约翰也实在无法拿出更加准确的证据，比如说血栓性紫癜明显的五联征等等。而且认真说起来，他对这种疾病的认识就是流于表面，几乎从未接触过，根本就没有什么信心来着……
“总的来说，我们暂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没有多做什么隐瞒，约翰坦然的把自己知道的讲了出来：“不过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你们，布莱克小姐出血的原因不是什么堕胎之类的可笑理由，而是因为血液中的血小板减少造成的。而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很抱歉，我们暂时还无法搞明白。”
听到约翰否认堕胎的瞬间，布莱克一家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有关堕胎的话题就像一颗大石头一样，死死的压在布莱克一家人的心头。年轻的女孩儿心中充满了委屈，甚至倔强的和夫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