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至少还有两三个月吧!”
想了一下之后,约翰耸了耸肩回答道。
如今来柏林已经有快三个月了,安娜探亲的时间已经足够,但是未来一段时间,约翰希望能够把亨氏制药公司的事情尽快解决掉,好安安心心的回去纽约。另外的话,卡尔斯鲁厄肯定也要去一趟,敲打一下最近两年不太老实的本茨。当然还有更重要的,约翰打算给自家的医院和医学院再挖一些牛人过去。
想来想去,两三个月都不一定够用。
一听约翰还要停留那么久,伯格曼的眼前顿时一亮,笑着说道:“这样的话,有没有兴趣重新回到夏洛特工作一段时间?外科医师的话,不上手术台怎么行?”
“哈哈,我正好也是这么想的。”
咧开了大嘴巴,约翰哈哈笑了起来。
一个有心到医院里面工作,顺便加深和夏洛特的关系;另一个有心接纳,同时挖挖看这小子有没有藏私,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确定了约翰每周到医院工作三天的安排。
谈妥了之后,伯格曼摆了摆手笑道:“好了,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这两本书了,你没事儿的话,可以先去咱们外科的手术室和病房看看!呵呵,相信我,那里和你上次离开可是又有了很大的变化!”
“哦?那可一定要去看看!”
听伯格曼教授这么一说,约翰顿时来了兴趣,连忙起身站了起来。
不过正当约翰打算自己出去好好看看的时候,一个小护士突然慌慌张张的走进了伯格曼的办公室,急声道:“教授,史林先生请您立刻到手术室去,刚才送来了三名受了重伤的病人。”
第三十章 外科医师的禁区
“三个人,全部都是刀伤!”
在伯格曼教授和约翰·亨特拉尔先生两位大佬的注目下,一个年轻的外科医师急促地说道:“都是被警察送来的,其中一个人伤在腹部,一个人被斩断了右手,最后一个则是伤在了心脏!”
“腹部和心脏?”
听到年轻医师的最后一句话,约翰和伯格曼教授同时皱了皱眉头。
被斩断了右手的家伙好说,反正现在血管吻合术刚刚提出,就连“开创者”约翰也还没有开始深入的进行试验,所以断肢再植什么的想都别想。只要保证按照开放性创伤的处理原则清洗消毒、止血,缝合即可,吃点儿磺胺预防感染,剩下的就看个人的身体素质了。
但是伤到腹部和心脏的两个家伙,就麻烦了。
正当伯格曼开口打算细问的时候,年轻医师接着说道:“断手的那个已经有人在处理了,虽然失血有点儿多,但是问题应该不大;不过伤在腹部的那个已经不行了,连中了五六刀,刚才已经死去了……”
“已经死了?”
听到年轻医师这句话,约伯格曼教授脸色一黑,看向他的眼神都有点儿不善了:“这就是你让护士急忙找我来的原因?一个断了右手,一个被刺中了心脏?”
“这……”
在伯格曼教授灼灼的目光注视下,年轻医师有点儿委屈的低下了头。派人去叫伯格曼教授的时候,他可不知道那个腹部中刀的家伙会那么快死去啊!
“那么,剩下那个心脏中刀的呢?”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约翰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还活着啊。”
年轻医师依然有点儿心惊胆战,但是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去一脸的无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约翰听了之后却突然觉得浑身一冷!
“好了,你先去吧。”
明白了具体的情况之后,伯格曼摆摆手让年轻医师离开,然后扭头笑道:“约翰,剩下的事情我看就交给他们处理就好了,咱们接着回去聊你那两本书……”
“教授,我想去看看这个病人。”
不等伯格曼把话说完,约翰就摇了摇头道。
“去看谁?”
伯格曼闻言顿时一愣,惊讶的反问道:“约翰,你想要看哪个病人?那个断手的已经有人在处理了,应该没有问题的……呃,你不会是想去看那个心脏中刀的病人吧?这……这有什么好看的?”
随着约翰先摇头后点头,伯格曼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教授,我只是想去看看而已。”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约翰淡淡地说道:“从心脏中刀到送来医院,再到我们两个来到这里,应该至少也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了吧?但是那个病人还活着,您难道就不好奇是怎样的情况吗?”
“可是……”
眉毛轻轻抖动了几下,伯格曼教授还是有些犹豫。
看到这位外科学教授的犹豫,约翰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一方面当然是自己那两本书拥有着足够的吸引力,尤其是新版的外科学,纳入了许多亨氏综合医院的研究成果;而另外一方面的话,当然就是因为那名病人受伤的部位了。
心脏,是19世纪末外科医师们的绝对禁区!
生活在21世纪的人们,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医疗服务,同时也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他们往往想不到,如果把时间往前推一百多年的话,那些看似普通的病人们将会遭遇到什么:比如说普通的急性阑尾炎,就足以要了人的性命;再比如说淋场雨甚至从湿漉漉的草地上穿过,都有可能让人着凉感冒,进而发展成为肺炎,最终死在病床上。
漫长的人类历史上,传统医学的作用极其有限。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传统医学都无法为任何一种疾病提供系统的治疗,一直到19世纪末在各个学科发展成熟,现代医学体系真正建立起来之后,才让这个已经存在了数千年的职业开始真正成为一门科学!
号称“医学之花”的外科学,就是在这个时期发展起来的。
就像之前无数次提到过的内容一样,麻醉技术的出现为外科学的发展提供了最基本的土壤,而正是因为这项技术的发展,才让外科医师们开始探索外科消毒技术、止血技术和输血技术等等。比如说止血钳,从后世人们的眼光看设计非常简单,但是直到19世纪70年代的时候才出现,原因就是在麻醉出现之前,所谓的止血技术根本就没有意义!因为外科医师们无法选择这种创伤小但是需要特定条件的止血方式,他们更加习惯于使用烧红的烙铁或者滚烫的热油,因为那样速度更快,也更加方便。
细菌学和外科消毒技术,进一步推动了外科的发展。
腹腔以前也是外科医师们的禁区,但是当麻醉技术发展起来,当约翰完善了由赛麦尔维斯起始、李斯特推广的外科消毒技术之后,外科医师们就像是掌握了一种新式的武器一样,开始向腹部进军!
短短几年的时间,腹腔就不再是外科医师们的禁区了。
与此同时,奥地利维也纳的毕尔罗特教授开创的胃部毕1和毕2手术,和约翰完善的阑尾切除术一样,一同为外科医师们打开了一扇大门!
正是因为历史上的卓越贡献,毕尔罗特教授后来也被某些人成为外科之父。
某某学科之父这个称号在未来实在是被用的太滥了,但是无可否认的是,历史上正是因为比尔罗特在外科领域的开创性贡献,比如说尸体解剖、动物实验等等,才让外科医师们掌握了现代外科最基础的理念,也让腹腔成为了他们“纵横驰骋的跑马场”!所以从这方面来说,比尔罗特被称为外科之父也是有道理的,因为他的成就确实辉煌无比。
但是正是这位约翰非常尊敬,地位崇高的维也纳外科医师曾经说过一句话:“在心脏上做手术,是对外科艺术的亵渎,任何一个试图进行心脏手术的人,都将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这句话,被称为比尔罗特的魔咒。
事实上不仅仅是毕尔罗特教授,同时期的一位著名的英国外科医师也曾经在一本书中认为,心脏外科可能已经达到了外科的天然极限,处理心脏外伤的各种自然困难,是没有任何新的方法或者发明能够克服的。
在19世纪末的欧洲,乃至全世界,对心脏外科的看法已经不能用悲观来形容了。
很明显,人们对心脏外科的未来不抱任何希望!
所以当听说另外一个还活着的病人受伤部位是心脏的时候,伯格曼教授不想去看哪怕一眼。因为作为一名著名的外科医师,为了他本人的荣誉,伯格曼根本就不可能尝试去做一台心脏外科的手术!
来到这个时代多年的约翰,当然深知这一点。
不过哪怕很清楚知道这个时代的情况,也很清楚如果历史按照原本的轨迹运行,外科医师们至少还要再等五十年才有可能真正去触摸心脏的边缘,但是此时此刻,他心中却突然迸发出了一股冲动,一股压制不住的冲动……
第三十一章 管不管?
在心脏上动刀子,为什么那么难?
想要明白这一点,这就要从心脏特殊的结构和功能说起。21世纪随便找一个人问一问,都应该知道人类生存的条件之一就是氧气,全身上下的细胞都需要氧气来存活。那么,这些细胞是如何获得氧气和营养物质呢?
答案也很简单,心脏和血液的作用。
心脏主要是由肌肉组成,不过它可不是实心,里面大部分都是空的。形象的说,心脏就像是一个四居室,中间有一道厚厚的肌肉壁,把自己分成了左右两个部分,而每一个部分上下又分成了两个腔,上面的叫心房,也就是左心房和右心房,下面的叫心室,也就是左心室和右心室。
心脏四个房间,每个房间之间都有一个大血管连着。
左心室连着主动脉,右心室连着肺动脉,与左心房相连的是肺静脉,与右心房相连的是上腔静脉和下腔静脉。一个体循环,一个肺循环,完成了人体营养的供给。这是一个非常精密的系统,心脏在其中占据了核心的发动机作用。
说白了,心脏就是左右两个泵,而且是单向流动的泵。
心房与心室之间,心室与动脉之间都有一个能开闭的瓣膜,通俗讲就是一个开关,让血液只能向一个方向流动,也就是从心房到心室,从心室到动脉。一次心跳,包括了心脏的收缩和扩张过程,心房收缩时,血液被压出心房,穿过瓣膜进入心室,接着心室收缩,瓣膜关闭,左心室的血液从主动脉泵出,流向全身各处,右心室的血液从肺动脉泵出,流向肺部。然后动脉瓣膜关闭,心房和心室都舒张。肺部的血液经肺静脉回流左心房,全身各处血液经上腔静脉和下腔静脉回流到右心房。
流向全身的血液带去氧和营养物质,带回二氧化碳和代谢产物;流向肺部的血液带去二氧化塘,带回氧……两个循环为人体提供足够的氧和营养。
说了那么多,其实无非就是强调两点:一是心脏对人体是极为重要的,因为他供给全身的氧气和营养物质;二是心脏无时无刻不在工作,它的跳动——也就是收缩和舒张的作用非常重要!
现在转回来,就很好理解为什么心脏手术的难度那么大了。
打开胸腔的难度不算很大,但是想要在心脏上动刀的话,对于19世纪的医师们却极为困难。第一自然是因为心脏的作用,为全身提供血液的发动机可不能停止,一旦停止就会出大问题,短短几分钟就可能导致极为严重的后果;其次就是心脏的运动。想象一下,无论常规的创伤手术或者开腹手术,哪怕开始起步的神经外科手术,病人们麻醉之后都是静止不动的,外科医师可以从容的下刀、操作、缝合,但是心脏手术的时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哪怕麻醉状态下它也是跳动的,该如何动刀?
所以哪怕到了21世纪,心脏手术也是很复杂的。
只不过到了未来那个医学技术高度发达的时代,外科医师们可以用许多先进的办法,让他们可以从容的下刀完成手术。但是在19世纪末的时候,这种想法无疑是天方夜谭!所以毕尔罗特魔咒才有生存的土壤,而任何一个爱惜名誉的外科医师都不会去碰触心脏这个禁区!
约翰·亨特拉尔,当然也不例外!
上辈子他只是一个普外科医师,基本上很少接触心胸外科,而到了这个时代之后,因为技术条件太过简陋,他就更不可能贸然去做什么了。所以一直以来不管是在柏林还是纽约,一旦有心脏外伤的病人入院,约翰最多也就是看看情况,但是却从来不会再进一步。
但是今天,他却不愿意和以前一样转身就走。
所以面对着伯格曼教授的疑惑,约翰坚持道:“教授,我想去看看这个病人!”
“这……好吧。”
虽然不太明白约翰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伯格曼教授也只能是点了点头。对他来说约翰去看看病人没有问题,毕竟这是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之一,在夏洛特医院外科拥有相应的权力,唯一遗憾的是这小子不肯和自己回去,一会儿看那两本书的时候没有交流对象而已。
伯格曼教授回自己的办公室,约翰则是施施然来到了一间外科病房。
“咦?约翰?”
见到约翰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外科医师惊讶的叫了一声,然后一脸欣喜的迎了过来:“好久不见,你今天怎么来医院了?”
“上午好,卢卡!”
和对方打了个招呼,约翰微微一笑道:“我打算最近来医院工作一段时间……能说一下这个年轻人的情况吗?”
没有叙旧的心思,约翰的目光很快就转移到了病床上的病人身上。
这是一个最多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白人,大约一米六多的身高,身材偏瘦,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病人明显处在昏迷的状态,胸廓艰难的上下起伏着。双眼大致一扫约翰就发现,这个年轻白人身上至少有四处伤口,手臂上两处,头上一处,胸前一处。手臂和头上的明显已经经过了处理,包扎完毕,但是胸前的……
虽然不见活动出血,但是衣服却暗红一片!
“警察送过来的,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瞥了一眼病床上的年轻白人,卢卡摇了摇头道:“身上中了四刀,如你所看的那样,其他三处我已经处理完了,但是胸膛上这一刀……我没有任何办法!”
说这些话的时候,卢卡一脸的坦然。
约翰也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