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看过报纸。”海子脸色平静：“我还听说在寓所用一把精致而锋利的手术刀割断了大腿上的静脉，血流得满屋都是。”
顿了一下，海子突然说道：她死得真美丽。”
看到海子脸色平静的有些可怕，夏红军突然想到：不知这句话能否为他自己两年后的自杀找到了一条注脚？
骆一禾仿佛也想到这一点，用开玩笑的口气：“哥们，你不会也想不开吧？”
“怎么会呢？”没想到海子突然笑道：“通过练气功，让我体会到了生与死的两副面孔，似乎是多赚了一条生命。这生命是谁重新赋予的？我将永远珍惜生命——保护她，强化她，使她放出美丽光华。”
“对！”刚才有些沉默的西川突然接过话题：“再没有被生命更可贵的。”
只有夏红军没有说话。
他觉得海子这番话是出自内心，是真心的。
但是，诗人是善变的。
就如他写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样热爱生活的温暖诗句，却一转身义无反顾的投入死神的怀抱。
总体而言，现在的海子表现还是比较正常的，中午还请西川仨人去校外的小馆子吃了一顿饭，笑着说昌平的条件可不如燕京城里，你们凑合凑合。
坐车返回燕京，夏红军回答师大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回到宿舍匆匆洗把脸就赶紧赶往五食堂。
果然，陈招娣打好饭菜已经等着他，是他爱吃的酸辣土豆丝还有回锅肉，两人边吃边聊，夏红军就把海子的近况告诉了他。
听到海子又失恋了，陈招娣由不得撇撇嘴。
怎么这样呀？
和这个好，又和那个好，放在前几年那可是流氓罪呀。
不过人家是诗人……
又听到夏红军说道海子练气功，竟然有了幻听，不由得唏嘘不已。
“招娣，当初我给你说的没错吧？幸亏你没让那小子骗取练气功！”
三年前大一新生报到，夏红军带着陈招娣来到师大，结果陈招娣被那帮气功社团骗去看表演气功，女孩那好奇又有点跃跃欲试的神情，夏红军到现在还记得。
每次回想到这个，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听到夏红军的话，陈招娣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红军，你纪念蝌蚪的诗写好了吗？”
相比于海子这样让她无法理解的诗人，陈招娣更同情蝌蚪的遭遇，虽然她从未见过这个女人，但就这个笔名她觉得对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为啥要自杀呢？
想不通。
夏红军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写好了，我准备明天先寄给《诗刊》的邵编辑。”
“先让我看看嘛……。”陈招娣带着撒娇的口吻。
她虽然不太会写诗的，但是喜欢看诗，特别是夏红军写的，她觉得写的很美。
“我放在宿舍，吃完饭我去拿。”夏红军答应了。
瑰丽动人，充满了哲思。
吃完饭，夏红军回到自己宿舍从枕头旁边的书包里取出一叠信纸匆匆下了楼，交给了正在站在宿舍楼下面的陈招娣。
女孩接过诗稿，迫不及待轻声念起来。
《诗人与死》
是谁，是谁
是谁的有力的手指
折断这冬日的水仙
让白色的汁液溢出
翠绿的，葱白的茎条？
是谁，是谁
是谁的有力的拳头
把这典雅的古瓶砸碎
让生命的汁液
喷出她的胸膛
水仙枯萎
……。
……。
陈招娣念完一页，翻开下一页还是，连续翻了三页，整整写满是诗句！
“红军，你写这么长呀？”陈招娣很是吃惊。
夏红军点点头。
这首《诗人与死》其实是当代女诗人郑敏的一首长诗，足足有266行！
夏红军选这首诗，是想到历史上即将发生的像海子这样，那些远逝的诗人们。
自己是否能制止？
当然夏红军没记得这么多，只是其中一少部分还进行了改动。
“写的怎么样？”夏红军问道。
“挺好的。有点悲伤。”陈招娣很认真的回答。
夏红军这首《诗人与死》很快发表在了《诗刊》上，上面还有北岛、顾城写的悼念蝌蚪的诗歌，包括《燕山诗话》在内的燕京高校圈内好多自办诗刊都发表了悼念蝌蚪的诗歌。
她是进入八十年代第一个自杀的女诗人。
后面还会有谁？
诗坛特别是燕京的诗坛，笼罩在一片悲哀之中。
其中有位诗人写到：
女诗人蝌蚪
在一往情深的春水中
游戏过歌唱过爱过
在美丽而忧伤的春天
用挽救生命的手术刀
割断了一根流血的静脉
女诗人蝌蚪
汩汩的鲜血
代替了春水
作了最后的洗礼
然后残忍地死去
……
……。
“如果蝌蚪真有灵，看到这么多人为她写诗，她一定也很开心吧？”
陈招娣读到这些诗，像是在问夏红军，又像是自言自语。
夏红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西边火一般的晚霞，默然无语。
第280章 《渴望》
时间到了三月下旬，燕京已经进入了仲春，到处一片桃红柳绿，万物生长。
夏红军白天偶尔去上课，晚上有时候逼迫去405咖啡屋“卖唱”大部分时间都忙着写小说。
上一本《芳华》写了一年时间，这本《渴望》他决定加快速度，而且准备采用一种新的写法手法——剧本小说写作形式。
剧本小说是兼有剧本和小说特点的一种新的文学体裁，在本质上它属小说。
这就好比散文诗，是介于散文和诗之间的文学体裁。但在本质上它属于诗﹐有诗的情绪和幻想﹐给读者美和想象；在内容上它保留了有诗意的散文性细节；在形式上它有散文的外观﹐不像诗歌那样分行和押韵﹐但不乏内在的音韵美和节奏感。
因为她即有小说的特点阅读性，又存在剧本的特点使用性。编辑可以稍微改编就可以在短时间里最快效率的拍出影视作品。
是的，夏红军的目的就是要拍成电视剧！
开始夏红军准备直接写成剧本，但是尝试了一下最后作罢，自己不熟悉这种写作题材，毕竟写小说和剧本是两码事。
既然写的是剧本小说，将来还要改变成电视剧，那么就不能像真正的小说那样太多故事情节。
就写年轻漂亮的女主刘慧芳和两个追求者宋大成和王沪生三角恋故事，故事线索简单明了，场景也相对简单就固定在一个四合院，不轻易换地图。
“举国皆哀刘慧芳，举国皆骂王沪生，万众皆叹宋大成”只要能写到这地步就足够了！
还有，小说篇幅没必要写长，多给编辑导演和演员留点空白，据听说这部电视剧的剧本只写了开头，后面的都是边拍边写，全靠导演和演员临场发挥。
OK，就这么干！
对了，还要把老爸厂里那个上吊自杀的黄春燕的故事也写进去，作为一个四合院里发生的故事。本来夏红军还想把李彦成和贺红梅爱情故事也想写进，但是一想离题太远。
整整一个月夏红军，除了上课、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就躲在教九楼的这间教室里写的无法自拔，有时候吃饭还要陈招娣去催促。
这让女孩很奇怪，怎么比写《芳华》还狂热？
还有，竟然不让我帮忙誊写了？！
陈招娣有些纳闷，夏红军才告诉她是用不着，自己一遍过。
天啦？
竟然这么有自信？
嗯……
估计是写了几本小说更有经验了吧？
陈招娣这样想着。
夏红军就这样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写着，到了四月中旬这部《渴望》就完工，仅仅用了二十多天！
“招娣，看看写的怎么样？”这天下午，陈招娣和往常一样来教室叫夏红军去吃饭，夏红军把两个厚厚的草稿本递给了她。
揉了揉有些发困的手腕，一口气写了五万字的小说，这手夏红军感觉就快要废了。
麻痹的，等一毕业我立刻买台电脑！386也行！
夏红军心里发誓。
这他妹的手写简直不是人干的事情。
对了，自己雇的那五个枪手，每天还在写那本穿越到明末的小说呢。
这学期开学初，那本《寻秦记》完工，夏红军立即授意卢伟海找枪手写那本穿越小说，名字暂定，让他们自己去想。
不同于上本《寻秦记》，这本穿越小说夏红军放的更宽，大纲撂给他们就充分发挥他们的主管能动性。
要不也给他们再涨涨工资？
写手，也不容易啊……
夏红军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胡思乱想，又看到陈招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笑着说道：“招娣，你不是催我吃饭吗？怎么你坐着不动？走，吃饭去！”
“你先去，我看会就来。”陈招娣嘴里说着，眼睛却不离开草稿本。
我晕…。。这怎么行？
夏红军收拾书包，连哄带强迫把陈招待拉出了教室，两人在食堂的吃饭的时候，陈招娣仍旧是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小说。
看得夏红军无可奈何。
往常吃完饭都是陈招娣主动洗碗，但今天看她这样子估计是不会洗了，夏红军只好把自己动手把两人的碗筷洗干净放在碗筷柜里。
“招娣，吃完饭咱们散散步。”夏红军提议。
“不嘛……我要回宿舍看小说。”陈招娣说完站起来，朝夏红军嘻嘻一笑，竟然一溜烟跑了。
这丫头，竟然不听话？
没法，夏红军只好一个人在校园游荡起来。
大功告成，晚上夏红军也不想去教室于是就到了405咖啡馆找威尔斯崔东风闲聊。
“你的小说写完了？”崔东风正煮着咖啡，随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夏红军有点惊讶。
“草！如果没写完，你今晚怎么会来这里？今天又不该你唱！”崔东风的语气中略带不满。
这家伙，对于咖啡屋太不上心了。
夏红军笑了笑，也没说啥。
咖啡屋里已经有人在弹唱，是个留着中分的男生。
长长的站台，漫长的等待
长长的列车，载着我短暂的爱
哦——孤独的站台
哦——寂寞的等待
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
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
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
我的心在等待在等待
…。。。
…。。
呵…。。
竟然专辑《87狂热》里的《站台》！
今年春天最流行的歌曲之一。
在《荷东》和《猛士》两大西方迪斯科舞曲文化产品的影响下，国内音乐人制作出了以翻唱英文原曲并用中文填词为主的《迪斯科》合辑系列，最为著名就是这盘《87狂热》。
对了，另一首歌更出名：《路灯下的小姑娘》！
《站台》这首歌是原唱是个叫刘鸿的歌手，据说还是澳大利亚籍，靠一首《站台》红遍全中国。
这个男生唱的明显和原唱相比缺少了点狂野味道，不过节奏掌握的很好，很有魔性，夏红军边跟着哼唱，脚还打着拍子。
没过多久，陈招娣背着书包走了进来，向他这边走来，夏红军刚想问她为啥不去上晚自习，却发现女孩眼眶红红的，顿时心里一惊。
“招娣，你咋了？谁欺负你了？！”他赶忙问道。
第281章 你写的这东西是给咱老百姓看的
“还给你。”陈招娣从书包里掏出小说稿件给了夏红军。
“夏红军，刘慧芳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为啥你非要让她最后瘫痪？还有王沪生太坏了！宋大成太可怜了。”陈招娣隐隐带着质问的口气。
夏红军明白过来，这丫头是看入迷，陷入情节无法自拔。
嘿嘿……。这就对了。
夏红军连忙安慰女孩说这是小说不必太当成，又把什么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样才更有张力云云。
看到女孩依旧不高兴，夏红军只好说那我最后把结局改下，让刘慧芳不坐轮椅，最后站了起来这样好吧？
陈招娣才破涕为笑。
等晚上回到宿舍，夏红军又把小说给崔东风、沈金柱他们看，虽然一个个看的匆忙，但无一例外大骂王沪生不是个东西，像刘慧芳这么好的女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为啥得到了不好好珍惜？
“老夏，我发现了你书中的一个问题。”躺在上铺的崔东风突然说道。
“嗯？”
“你这本小说背景是放在燕京吧？”
“对，怎么了？”
“但我发现你书中有些人物对话不接地气，不像老燕京人说的。”
的确是这个理！
夏红军在燕京上了三年大学，但并没有实际深入到普通老百姓生活当中，他们那些方言土语并不很清楚。
“老崔，你是燕京人，那帮我改改？”夏红军说道。
崔东风沉思了一下：“要不这样，我大舅是退休职工，现他可是典型的老燕京，要不让他帮你看看？”
“行！”夏红军爽快同意了。
第二天崔东风就专程回了一次他大舅家把底稿交给了他大舅，仅仅过了三天，崔东风就接到大舅的电话，让他和作者到家里来一趟。
事不迟疑，中午吃完饭，夏红军跟着崔东风出了校门，坐上公交直奔他的大舅家。
崔东风的大舅住在东城区一个叫燕子胡同里，一座典型的燕京四合院，住了四户人家，中间有一棵桂花树长得分外茂盛。
当崔东风领着夏红军进了四合院，他大舅姓吴，叫吴大明，住在北面正房，笑呵呵的接待了他们。
坐在老式木制凉沙发上，吴大明拿出了底稿，递给夏红军：“小夏啊，我文化程度不高，也看不出啥名堂，但我觉得写得挺好，小说中的这些事儿啊，就好像发生在我们邻里街坊。”
“多谢叔叔夸奖。”夏红军谦虚了一句：“吴叔叔，有啥意见你尽管提。”
“就是东风说的，小说中有的人说话语气不太对，你看啊，这段话……。”吴大明翻开底稿一页，指着用铅笔修改过的一段话：“这是刘慧芳的母亲说的，咱们老燕京可不这么说，“有些面熟”，我们叫“半脸熟儿…。。”
“还有这句。”吴大明又翻了一页：“就是这句，大成说他技不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