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尝尝这个，家里带的。”刘彦成把一个小碗向夏红军推了推。
是一碗腌萝卜。
第12章 五朵金花
他这才发现，周围吃饭的同学每人面前几乎都有一份咸菜，有的是腌白菜，有的是酱黄瓜都是从家里带来的。
夏红军夹了一个腌萝卜尝尝，味道还不错。
刘彦成来的早，依然是一份土豆丝，已经快吃完，他问夏红军：“你怎么不回家吃饭？”
“我打算节约点时间好好复习。”夏红军实话实说。
刘彦成停下扒饭，看着夏红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嘴里突然冒出一句：
“你准备考青华还是燕大？”
“滚！”
夏红军毫不客气。
刘彦成也不恼，哈哈一笑，几口扒完饭一抹嘴：“先走了，记得把咸菜放到我柜子里啊…。。”
夏红军笑了笑。
他这个同桌挺有意思的。
为人性格开朗，虽然来自农村但为人也挺大方。
夏红军吃完饭感觉肚子并没有吃饱，再想吃个馒头，就向卖馒头的窗口走去，他看到了一个女生也在那里，竟然是陈招娣。
陈招娣只买了一个馒头，低着头匆匆向外走。
“嘿…。陈招娣，怎么你也没吃饱？”夏红军笑着打招呼：“看你个子不高，饭量挺大的。”
陈招娣看是夏红军，脸色变了变，低低嗯了一声然后低头继续向前走。
夏红军看着陈招娣瘦小的背影，摇摇头。
吃完饭，夏红军收拾了碗筷就匆匆去校外的邮局，给《诗刊》杂志社投稿得赶紧寄过去。
夏红军突然想到还少一个笔名。
隔壁老夏吧…。。
夏红军很喜欢隔壁老樊唱的民谣，就想到了这个笔名。
只要不是隔壁老王就好。
下午上了四节课又到了吃饭的时间，夏红军想到食堂的菜他就没胃口，犹豫着是否到校外的小饭馆点个荤菜打打牙祭，但一想算了。
这点苦就吃不下，以后能干啥？
实在不行，晚上回去再让老妈给下碗面外加一个荷包蛋…。。
想当初自己最不喜欢吃的鸡蛋，现在竟然成了一种奢侈品！
夏红军心里想着，腿脚却不慢，跟着刘彦成冲出教室以百米赛跑的冲进了食堂。
这次他打了一份荤菜，回锅肉！
说起来是回锅肉，但其实大部分是土豆片，上面只放着几片肥肉，但油汪汪的依旧惹周围同学眼馋。
李彦成买的是素炒白菜，两人凑在一起，李彦成又贡献出了自己的腌萝卜，也毫不客气从夏红军碗里夹了一块肥肉吃的津津有味。
放在以前，看到这么油腻的东西夏红军绝对以不符合建康饮食标准而拒绝，但现在…。
“喂…。。慢点，给我留点。”看到李彦成吃完一个，筷子又伸向另一片肥肉，夏红军急了，赶紧夹了一块塞到自己嘴里。
李彦成嘿嘿一笑，只夹了一块小的，放在自己碗里，和着米饭扒拉起来。
几三下吃完，两人就去外面水池洗干净碗筷，然后回到食堂准备把碗筷放回原位，夏红军就看到陈招娣正在窗口边，买了一个馒头又低着头匆匆向外走去。
“陈招娣喜欢吃馒头？”
夏红军知道，西坪县所在的汉湖地区，虽然行政区划属于北方，但由于西岭山脉挡住南下寒冷的空气，所以气候和南方相似，也种植稻谷为主，也都喜欢吃大米饭。
刚才他只是好奇随口一问，没想到李彦成很惊讶：“你不知道？吃馒头可以不用买菜，节省钱啊。”
哦…。。
夏红军看到陈招娣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似乎明白了，没再说什么。
李彦成却打开了话匣子：“嘿……陈招娣和我是一个村的，她们家可是村里有名的“五朵金花！”
“五朵金花？”
“就是家里没男娃，就五个女孩呗……”李彦成笑了：“陈招娣排第三，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如果不是她学习非常好，刘老师曾经跑到她家去她父母做工作，早就退学了……咦，我记得我给你说过的，你怎么都忘了？”
“嘿…。。女生的事情我记那么清干嘛？”夏红军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李彦成的确说过。
两人边说离开食堂，李彦成说他过会要去操场打篮球，问夏红军干嘛。
“回教室学习。”夏红军回答的很干脆利落：“老李，这还有九个月就考大学了，你不着急？”
“急有啥用？”李彦成叹了一口气：“就我这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不耽误你考青华燕大，我走了。”李彦成说了完吹着口哨转身向操场方向走去。
他很清楚知道自己成绩，估计连明年预考都过不了，还想考大学？做梦吧。
既然考不上那就不浪费那个时间，不如趁这点时间好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打篮球。
老爹早就说了，考不上大学就老老实实回来种地，争取过两年娶个媳妇。
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一辈子就要这么过去？
李彦成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这一刻，他突然感到有些悲伤。
第13章 讲题
夏红军不知道的自己的话触动了刘彦成某种心思，他匆匆走进教室，里面已经坐着十来个学生正认真学习，显得很安静。
进入高三后，学生已经出现两级分化，教室里呆着的都是有可能通过预考考上大学的，而大部分学生都和李彦成一样，在外面玩耍，享受着最后的校园时光。
陈招娣在。
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低着头默默写着什么。
夏红军坐在自己桌位上，掏出本子开始做一套物理卷。
83年的理科生高考要考语文、数学、政治、英语、物理、化学和生物共7门课程。诸如语文、英语这些文科他抛在一边，重点复习数学和理化。
做了一会题，他就感到受不了
这物理可真难啊…。
电势、电场…。一会做正功，一会是负功，又和机械能搞在一起，看得夏红军头晕脑胀。
明明中午上课自己好像听懂了，怎么现在就是做不出来？
夏红军对着一道电学题苦思冥想了半个小时依旧不得要领，他决定求救。
一扭头就看到陈招娣旁边的座位依旧空着，就拿着卷纸走了过去。
“陈招娣，给我讲讲，这道题到底怎么做？”夏红军说着一屁股坐在了边上的空位。
陈招娣吃了一惊，虽然她学习好但班上很少有人来问她题，特别是男生。
人不漂亮，又不善言辞。
她想拒绝有点不敢，再说昨天下午人家还帮自己忙了呢。于是拿着试卷看了一眼，就开始讲起来。
不知道是胆小还是紧张，刚开始讲的有些结结巴巴，好在夏红军有耐心，并没有表示出不满的情绪，依旧认真听讲。
陈招娣情绪逐渐稳定，口齿就变得流利许多。
“你注意下这是串联…。”
“要根据动能定理…。。”
陈招娣讲完，夏红军顿时茅塞顿开。
“陈招娣，你真厉害！”夏红军发至内心。
听了夏红军的夸奖陈招娣也很高兴，抿嘴一笑
“其实…。。如果你把它们之间的关系搞清楚，这道题很简单的。”
好吧，你是学霸，我是学渣。
夏红军内心再一次受到暴击。
“干脆，你把后面这几道题都给我讲讲，我都不太会。”夏红军趁机说道。
啊？这？
陈招娣看了夏红军一眼，只好乖乖的讲起来。
一个讲的清楚，一个听的认真，不知不觉就到了上晚自习时间，夏红军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是个矮个子女生。
“夏红军，上自习了。”女生朝前面努努嘴，夏红军就看到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正望着这里。
夏红军赶紧说了一声抱歉，拿着卷纸溜回了自己的桌位。
“喂，老夏，你一下午就凑到人家陈招娣跟前，貌似很亲密啊？”同座的刘彦成低声问道。
“别乱说，我是让人家帮我讲物理题！”夏红军一脸严肃。
他知道，上了高三有的男生女生知道自己的升学无望，也就没了学习动力，偷偷摸摸开始谈对象。
当然只是限于传递个纸条，写封信，胆子大点的约到学校操场后面的小树林里聊聊人生，拉拉小手什么的，再过分点谁也不敢。
不过，夏红军可什么都没做。
在大是大非面前，不能含糊。
“我知道，你现在准备考青华燕大。”现在听到夏红军一说努力学习，李彦成就喜欢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不过，人言可畏，你要替陈招娣想想。”
这…。。
光天化日之下，自己腻在人家女生旁边，两人唧唧歪歪好长时间，在这个年代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你看，现在刘老师瞅自己的目光就有些不对劲。
“行，我知道了。”夏红军回答了一句。
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要考虑陈招娣的感受。
下面的英语晚自习，刘老师讲英语题夏红军根本就不想听。在所要考的七门课程里他自认为英语是学的最好的。
原来上大学的时候过了英语六级，毕业以后英语也没拉下，好歹还看过《乱世佳人》、《罗马假日》等英文原声电影，读过《傲慢与偏见》、《百年孤独》等英译本名著。
高考英语，他觉得十拿九稳。
他偷偷拿出物理卷纸，开始重新温习刚才陈招娣讲的那几道题。反正他遇到文科自习就基本放弃，将火力集中在数理化上面。
不会就问，问老师、问同学，反正咱又不像十七八岁的少年脸皮嫩，已经经过了社会无数次毒打脸皮都厚的很。
只是，不敢轻易再去找陈招娣。
这一周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周一升学仪式上掀起的波浪很快平息直到最后没有一丝水花。
除了有时候走在校园里，偶尔能看到陌生学生看着他指指点点，或者露出羡慕的表情，其余没什么变化。
夏红军对此很满意，抓紧时间静心学习，即便是想出风头那也要去大学！
时间到了周日中午，外面下着秋雨。
夏红军吃完饭回到自己房间，并没有摊开书本，而是换了一身蓝色运动服。今天是教小舅他们跳霹雳舞的日子。
如果不是当初答应了小舅，夏红军现在舍不得浪费一个中午时间，他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学习而无法自拔。
至于娱乐？
这年头有啥娱乐？
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有完全吹拂到这个封闭的小县城，城里还没有一家舞厅、歌厅，连个台球案都没有！
顶多跑去看场露场电影，或者厚着脸皮找个有电视的人家去看现在正热映的《射雕英雄传》
夏红军对此不太感兴趣。
自己早就看过，虽然八三版的《射雕》被评为经典，那指的是剧情以及黄日华和翁美玲等主角的精彩演技，至于画面之粗糙…。让人不敢多看。
当然几首主题歌相当不错，可以说是最好的武侠剧主题歌——没有之一。
换好衣服，夏红军看看天气有点凉，外面又套了一件65式绿军装上衣，照例给父母编了个谎，然后下楼骑着自行车打着伞飞快出了家属院。
沿着街道向左一拐，就到了农贸市场。
或许今天是雨天，市场上人并不多，偶尔出现几个小摊小贩，卖菜的居多。
夏红军放慢了车速，突然他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打着一把黑伞正蹲在路边，前面摆放着几个大疙瘩，好像是汉湖本地产的魔芋。
女孩的衣服有些单薄，在秋雨中瑟瑟发抖。
陈招娣？！
她竟然来卖菜？
第14章 你教我跳舞吧
陈招娣蹲在路边，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倒不是因为蹲的腿发麻，而是饿的不行，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个馒头，早已经头晕眼花。
现在又冷又饿，她真想赶紧回到学校宿舍钻进被窝，起码还能喝一口热水。
但是不行，今天的菜还没卖完。
上周从家里十五斤大米大部分都是还上月欠学校食堂的，剩下寥寥无几。如果今天不把这些魔芋卖掉赚点钱，到了月底肯定就要饿肚子！
可是从中午到现在，只卖出了两个魔芋：一角钱！
好饿啊…。
陈招娣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路对面的小面馆，里面飘出来的香味让她更感到饥肠辘辘。
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人挡住了她的视线，抬头一看竟然是夏红军。
“陈招娣，你这魔芋咋卖？我妈让我买些回去做魔芋豆腐。”夏红军顿了下来，仔细看着那些魔芋像在挑选。
在这里碰到同班同学陈招娣心里一阵慌乱，不过看到夏红军脸色平静并没有嘲笑的意思，好像真的想买魔芋，就赶紧回答：“五分钱一斤，买多了可以便宜。”
“行，我全要了。”
陈招娣大吃一惊，忍不住问道：“这么多，你们家吃的完？”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家最喜欢吃魔芋豆腐，还有晒成魔芋干，吃火锅也不错。”
“啥叫火锅？”陈招娣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很新奇。
哦，忘记了。
这个年代似乎还没有火锅这个说法，起码在西坪县还没出现过。
“就是先熬火锅底料，然后准备好洗干净的菜啊、肉啊…。。放进去一涮……”夏红军说了几句，看到陈招娣怔怔望着自己，也懒得再解释拍拍手站了起来。
“喂，你到底卖不卖，不卖我就买别的家的啊。”
“小伙子，买我的魔芋吧，我的比她的好，价格还可以便宜。”立刻旁边有个大叔就热情招呼起来。
“卖，卖。”陈招娣一听急了。
管他买这么多究竟是回去做豆腐还是做他说的那个什么火锅，卖出去再说！
很快，陈招娣从蛇皮袋里拿出杆秤，称起魔芋来。
“一共是55斤，就按照50斤算，5分钱一斤一共两块五毛钱。”陈招娣报出了金额。
夏红军点点头，也没多说从兜里掏出了两块五毛钱递给陈招娣，然后让她把魔芋全部装进蛇皮口袋，说等晚上到学校后再还她袋子。
“再见。”夏红军把蛇皮口袋搭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然后骑着车摇摇晃晃向前驶去，很快消失在细雨中。
卖完啦…。。
陈招娣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有了这两块五毛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