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沦落到唱歌都要计算这首唱了又赚多少钱，那就会很难熬，再多钱都难熬。
所以在北美巡演的时候，真要沿途玩耍，才不至于让自己艰难撑着去唱，唱那些反复唱得要吐的歌曲。
现在好了，他站上国内舞台的目的清晰直接，就为了让所有人脸上的神采更飞扬……
这种发自内心，或者说从血脉里涌动的神奇情绪，迅速感染所有人。
就像他走上来，整个音乐厅的上千名观众，立刻欢喜激动的鼓掌。
乐团也像多年的老搭子那样，纷纷调整状态，要跟得上荆小强的表演，对他们也是每次都有新鲜感的挑战。
因为这货大多曲目都来不及跟他们排练啊！
果然，今天这家伙直接去挤钢琴师的座，观众席，特别是两侧那些比较高位的观众们开始哄堂大笑，有些乐手也笑。
一点都没国外高雅音乐殿堂的味儿。
余舒凡正好也闻讯带了几个学生过来，悄悄给陆曦递眼色，示意燕妮儿哭什么，又和杜若兰神情交流没来晚吧。
杜若兰用眉毛都能示意，还能为啥，还不是为了下面那位呗。
最后抵达的是米高，过来甚至顺手接过金宝骑在脖子上，颇有些蓬头垢面，哪里是以前那个出门就必须一丝不苟的花样美男，就邋遢随意。
也不知道是从麻将桌边下来，还是刚放下游戏手柄。
杜若兰还给大家都使劲递眼色，这个白发老头很重要哦，难得看到荆小强这么郑重其事的接待。
就是表演不郑重，钢琴师很不满的不让，什么曲子我不能弹？
看他们争夺，观众们又哄笑。
感觉在为接下来的愉快过程预热。
荆小强也不强求的只坐个边，弹起那首在东京NHK万人音乐会上开场的《空中散步》。
钢琴师反而马上让开，站在旁边聚精会神的感受默记。
这首曲子在多年后的宫崎峻动画片里是配乐，当然就有剧情。
女主角被坏人追击得很紧张，帅气高挑的男主角带着她从惊险混乱的街道飞跃到空中，然后陡然放松，用最浪漫的节拍在空中漫步。
现在哪怕不解释剧情，所有观众跟乐团，都瞬间安静的聚精会神倾听……
特别是一连串急促紧张的快节奏之后，忽然梦幻般的几个音符，让整个气氛舒缓美妙，这个剧烈明显的情景变化，让所有人都听得如释重负。
还有不少观众跟乐手都情不自禁的摇头晃脑，想跳起舞来那种放松，连潘云燕都探头了。
杜若兰跟余舒凡确认：“没听过，第一次听见，有点圆舞曲的味道？”
有点专业的味儿了。
那次只有白莲婷在东京，这姑娘又是个刻意淡化荆小强歌唱威力的撇清性子，而且录成专辑也在海外市场一抢而空。
余舒凡嗯：“华尔兹圆舞曲的节拍……”
老头儿一瞬不眨的看着下面弹奏钢琴的小伙子，更能俯瞰整个音乐厅如痴如醉的那些听众，如此华贵木饰的音乐厅里，穿着如此简陋朴素的这些观众，表情如此享受。
这种反差太强烈了。
就好像哪怕衣衫褴褛的乞丐，坐在华丽宫殿里都不卑不亢的充满自信享受，跟他认知里的音乐厅完全不符。
荆小强已经弹完起身：“曲名叫做空中漫步，好比你走在草原上，被猎豹猛狮追赶的慌乱，却在最后一刻高高跃起，抓住空中摇摆的藤蔓，荡过悬崖……”
观众们满脸恍然大悟，哦哦哦，对对对，小强一说我就有画面感了。
掌声雷动，表达的是那种我们听懂了的欣喜。
宫老头慈祥的看眼杜若兰，这姑娘赶紧翻译荆小强大概说了啥。
“我想表达的就是，音乐其实没有那么高深，任何人都有欣赏音乐的权利，也有沉浸在音乐中忘记烦恼，舒缓情绪，治愈内心的私人空间，所以我们再来欣赏一首《阿刁》，什么样的力量，才是我们内心坚定的回响……”
乐团赶紧好好好，这首总算是排练过的，最烦小强不打招呼就上新歌，可又非常期待他有新歌让大家惊喜。
指挥完全是那种自家孩子怎么都好的纵容，对乐团却严苛要求一切为歌者服务，大家立刻凝神开始……
轻柔的前奏，沙哑的嗓音却带着金石般刀切斧砍的精准清晰，这就是美声的功底，咬字是美声第一要素，所以学美声的往往先学发声学意呆利语。
所以才能婉转动听，徐徐道来，声声入耳，都落在心间。
可是随着轻而易举拉上高音，仿佛高原雪山那么凛冽的暴风雨一般扑面而来！
“灰色帽檐下，凹陷的脸颊
你很少说话，简单的回答
明天在哪里，谁会在意你……”
如果说之前的钢琴曲，还带着那么点小资情调。
现在的演唱就是实打实的倾情叙事，高亢得好像跋涉过草原，翻过山岭又看见一片新天地。
但却没有连续爬山，乐团间奏，荆小强换了说唱的低沉“……受过的伤长成疤，开出无比美丽的花……”
就好像在即将达到高潮的时候，掐住抑制下。
对内地听众绝对算是很新潮的歌唱形式，但这个时候形式已经不重要了，他们能感受到荆小强吟唱传递的这种力量了。
仿佛画外音一般的说唱结束，再来一轮从轻柔到高亢的歌声攀爬。
这就叫递进，情绪一层层的递进。
递进到“命运多舛，痴迷淡然
……甘于平凡，去不甘平凡的溃败……”
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你是阿刁
你是自由的鸟……”
情绪爆发的宣泄，真是天崩地裂！
观众的眼泪也完全忍不住，到处都在迸飞！
杜若兰开始还在轻轻翻译歌词，宫老头给她摆了摆手，不需要……
到他这个级数的艺术家，已经不在乎歌词什么意思，他能从荆小强的唱腔跟表达的情绪知道他在唱什么。
保持专注的倾听才最重要。
而且他更多关注的是观众反应，看已经如癫如狂的乐团指挥，完全沉浸到弹奏中的乐手，那些拼命捂住嘴才能止住情绪的泪光盈盈。
饱含情绪的歌声在木饰回音壁间荡漾，叩响了每个人的心灵！
这一曲唱完，好多人连鼓掌都做不到，只能勉强无声的碰碰双手表达自己完全被带动的情绪。
歌曲描绘了一个充满坚定信仰的少女在雪山之巅寺庙门前，百折不挠的模样。
每个人心底都有的自己模样。
过去的十多二十年，对这些普遍三四十岁的观众，都是巨大的人生冲击，几乎每个人都有各种铭刻在心底的情绪。
可以说人人都是命运多舛，就像这个多舛的伟大国度。
这一刻却神奇的把伤痕抹平，没了悲愤，更多是把一切不甘都宣泄出来。
就好了嘛。
荆小强也停顿了下，在掌声中等大家都平复情绪，才开口：“以前我在歌声中跟大家探讨过《老人与海》，我一直认为，我唱歌，就是为了传达这世界的美，传达世界未被察觉的美，能够让大家润泽心灵，重新上路去面对征程的歌声，希望你们喜欢，下面来首更舒缓的《这世界那么多人》，这里永远都敞开门，让我们都能汲取心灵的力量……”
这一刻啊，普普通通的通俗歌曲，竟然被唱出了圣洁的神奇力量。
音乐厅里的每个人，都从深呼吸到平复的淡定，看时代轰的一声远去，哪怕只是几帧自己的碎片，却能接受这个世界了。
再来一首首歌曲，所有人都能敞开胸怀去迎接体会，在音乐的海洋里徜徉。
坐在环廊栏杆边的老头，慢慢的把双手撑在膝盖上，尽量前倾身体，仿佛这样就能听懂荆小强的歌词，听懂他说的每个字眼。
好像又不需要，只要听着旋律，再看那些观众的表情，他就能触碰到歌者的心。
杜若兰还是把荆小强说的那几句话翻译了，无比骄傲的自豪：“他今年才22岁，我们一同进入大学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地，每年他都用各种各样的海外演出赚取资金，投入到这里的音乐厅、剧院建设，就是为了有这样的场所能传递音乐、歌舞和艺术的力量给更多人，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每个人都有享受艺术的权利，不能因为地位、身份、贫富差别就剥夺了这种公平性，我们也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动画大神慢慢点头。
以他的眼光，当然能看出来荆小强科普大众，传递音乐力量的目的。
原来大家都是同路人。
他有种眼底带笑的欣慰明朗……
第984章、锐不可当万物生
杰哥曾经也说过，原来小强跟我是同路人。
卓越的人，总能殊途同归。
普通人能把自己打理好就不错了，但能把家国天下的心思放胸怀里，就不是庸庸碌碌的一生。
而拥有超乎常人的天赋跟能力地位之后，还只盯在自己那点吃喝享乐，则永远不可能走上卓越的道路。
那会儿荆小强也的确跟杰哥类似，在外汇极为贫乏的年代，游走海外获取资金。
能有意识的做到这，已经算是跟原来那个只想在沪海当个收租佬的屌丝，有了本质差别。
但就像杰哥后来慢慢也开始把精力放到关怀更多人。
荆小强也不由自主的依托歌舞中心，把原本只满足自己的私人剧场，演变成对更多人有意义的心灵补给站。
宫老头很开心，从剧院出来还跟荆小强到对面的居酒屋去夜宵。
但荆小强还是先把米高送到机场。
私人商务机的确方便，哪怕也要在航站楼调度起飞，但起码时间完全可以自己掌控。
米高听说中森订了飞机，埋怨你直接把我这架拿去用啊，我去买架747……
一点没那种你用我淘汰货的意思，就是一家人花那冤枉钱做什么。
没错，一贯喜欢花冤枉钱的米高居然也有这种意识了，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好像很喜欢买老家具装点他那个老洋房。
听说是成叔给他灌输的这种态度，大强都叫你米高叔，还花什么冤枉钱，我这里拿去就是了。
也算是败家子聚首。
所以米高临到演唱会必须返回北美了才去应付事：“今年的合同完了以后，明年我要重新签经纪约，我们签到一起，再也不想这样孤零零的回去开演唱会，我要长期在沪海定居！”
荆小强是财迷：“我们一起开演唱会不是浪费嘛，你上半年我下半年，全年都在赚钱多好！”
米高更不乐意：“那能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我先去看看薪乡那个公寓，你早点过来……”
老头儿能听点英语，悄悄侧目，可能在揣摩这俩的真实关系。
好不容易把事儿妈送走。
坐到居酒屋，荆小强才给老头解释：“孤独，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他这样的天才内心更孤独，能够遇见同路人是很欣喜的事情，可以活得更快乐。”
宫老头就清楚了：“还好我一直都有不少伙伴，但也有人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认为人生不是活下去，而是应该怎么活。”
荆小强斜眼：“活下去还是很艰难的，你说你做过工会书记？”
说起这个就更有共鸣了：“没错，我也正是从那个阶段，终于明白这个世界的复杂和残酷，唯有我们描绘出的善良跟美好，才能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帮助大家更好的活下去……”
荆小强哈哈笑：“对，只有在年轻的时候，屁大点事都感觉像世界末日一般，等四五十岁之后才会发现，人生本来就天天是世界末日。”
老头儿使劲抹着自己的花白头发：“对的，对的，所以我们才要帮大家找回童年的纯真跟美好，才能更有力量去面对每天的末日。”
荆小强居然嘲笑动画之神：“可你却做不到每天都奉献最佳动画啊，音乐可以，大量电脑组成的动画工场也可以。”
宫老头顿时语塞，端起酒杯嘟哝：“我不这么想，手绘的魅力，永远是电脑无法替代的……”
荆小强不争辩：“我们各自努力吧，但按照我们的中国人中庸理论，不用这么坚定坚决的井水不犯河水两条路，相互取长补短，也许才是未来最好的方向。”
宫老头出了名的固执，只嘟哝，还一支接一支的抽烟，熏得荆小强满身烟味，半夜回家都被陆曦按着洗泡泡浴。
但第二天一早送成玉玲去了研发中心，荆小强开车接老头去沪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拜访。
说起来不是宫崎峻要求，荆小强都忘了沪海有这么一尊大神门派。
他上辈子好歹也是戏剧学院出身，毕业后全国几大电影厂算是求职铁饭碗的主要去向。
好比连安宁都要进沪海电影厂当在职员工，这已经算是很牛逼的去处。
不会电脑的绘景专业毕业生，当时还真考虑过到沪海美术电影厂来求职，毕竟他也算是有点手绘功底，但想着更远离津门，就算了。
这又是个在年轻时为爱昏头的标准案例。
可以说过去的年代，沪海美影厂承包了所有记忆中的国产动画大片！
从《大闹天宫》、《天书奇谭》、《阿凡提》、《哪吒闹海》这些神片到《黑猫警长》、《葫芦娃》、《舒克和贝塔》、《邋遢大王》这些电视动画片。
全都是沪海美影厂的杰作，其实以荆小强的水准很大概率是进不去的。
而且听宫老头说起来，哪怕以他们这样的动画大神看来，沪海美影厂也是如达摩院一般神圣的地方。
非常值得尊重。
因为从抗战时期，这里就创作出铁扇公主这样的动画长片，用斩妖除魔的故事来传达反抗侵略的决心。
被侵略军当成战利品带回国宣扬之后，反而带动了焦盆国内的动画产业发展。
四十年代看惯了美式《猫和老鼠》、《米老鼠唐老鸭》的焦盆人非常吃惊，这种七八十分钟的长片在叙事性上远胜迪尼士那种以滑稽噱头见长喜剧短片。
光是能在动画片里表现思想性，就已经吊打那种小丑式动画。
包括宫老头现在一直坚持的这种动画长片，根源影响都在那里。
而他的死对头手冢，更是从小时候看过《铁扇公主》才走上动画之路，成名之后，还是八十年代两国动画产业的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