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他,你也不想见见吗?”她和方梓泉明明是未婚夫妻,却没有半点未婚夫妻的感觉。虽说年轻都还小,但说到未来的丈夫,也总该有些羞涩之情。
像方锦晖和巩文觉两人,就算巩文觉游学在外,也时不时会捎一些东西回来给她。有时是一把油纸伞、有时是一盒香粉,有时是短短几句诗词。东西不贵,情意却重,这说明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想着她。
每每接到巩文觉捎来的信,方锦晖的面上都尽是甜蜜。
哪里像乔彤萱和方梓泉两人一样,订下亲事后,为了避嫌反而比以往见得更少了些。
乔彤萱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戴着孝,不方便。”这只不过是借口而已,她对方梓泉真的没有丝毫的淑女之思。
既然母亲将自己许给了他,她只不过是遵从母亲遗愿而已。
她如此淡然,让方锦书情不自禁的担心起他们两个的婚姻生活来。因彼此需要而结合,他们两人,今后真的能幸福吗?
在前世,她的婚姻便是因为曹家和皇家彼此需要。但终其一生,她对庆隆帝有敬有畏,却始终无爱。就连床笫之间,也不过是为了诞下子嗣。
不过,她在怎么担心也是无用。每个人的命运,因其经历性情而不同。她能重活一世已是上苍怜悯,对他人的命运实在是无能为力,更无法主宰。
只在心头暗暗祈祷着,希望乔彤萱回去陆家之后,能一切顺利。
法事之后,乔家的生活重归平静。
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乔彤萱上了洛水码头上停靠着的一艘客船。随后,下人仆妇将她的箱笼抬上了船。
陆家前来接她的,是她的二舅。与她一同南下的,还有乔世杰。他将和她同行,到陆家拜见长辈之后,再继续游学之旅。
乔彤萱头也不回地进了船舱,她对这生于斯长于斯的洛阳城,此刻已经没了半分留恋之意。
知道了她离开的消息,方锦书在心头轻轻叹息。各人有各人的命,这真是半点不由人。
“姑娘,”芳馨前来禀道:“大太太让我来请你前往慈安堂,魏州陈家的表伯母和表姑母到了。”
方锦书应了,坐在妆台前,吩咐道:“替我收拾一下,简单些。”
魏州陈家,是方穆的同胞妹妹方瑶所嫁去的家族。当时许亲事时,方穆也没料到自己能在京城能站住脚跟,却把嫡亲的妹子落在了魏州。
好在陈家是以诚信宽仁著称的生意人,是魏州数一数二的茶商。方家当时虽说名声不显,但也是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方瑶嫁去商家,可谓是低嫁了。
后来方穆仕途顺利,陈家越发不敢怠慢了她。
方瑶在陈家的日子一直顺风顺水,舒心之极。连接生下了两名嫡子,陈老夫人才允许她丈夫纳妾。
也不知道是陈家的祖坟埋得好,还是因为这些年一直行善积德获了厚报。从方瑶开始,诞下的全是儿子,连孙辈也以儿子居多。直到最后,才得了一个庶女。
女儿,在陈家可是难得的宝贝。在方瑶之下两辈人加起来,拢共才只有两个。
===第三百一十九章 陈家
一个,是芳馨口中提到的表姑母,正是方瑶膝下那名最小的庶女,闺名叫做陈婉素。因陈家女儿稀少的缘故,哪怕她只是庶女,也得到了陈家上下的宠爱。
只是,她已经及笄,却还没有听说何时出嫁。这其中,恐怕另有周折。
另一个,则是方瑶唯一的嫡孙女,闺名陈相妤,年方九岁。
这次陈家来京的,正是方瑶膝下嫡长子陈瑞亮之妻温氏。陈瑞亮是如今陈家的当家人,他跟方孰玉同辈,是表兄弟关系,温氏便是方锦书的表伯母。
之前司岚笙便收到了陈家捎来的信,提起过温氏即将来京的消息,为此还收拾了一座院子出来,供她们落脚。
温氏,是魏州另外一家茶商的女儿。
和陈家略有不同的是,温家的生意除了茶叶,还经营粮油。这次温氏来京,便是因为陈家和温家合伙,在京里开了第一家粮油铺子,陈家上下都很重视。
方锦书脑中想着这些消息,和方锦晖一道去了慈安堂。
慈安堂里,正是笑语宴宴之时。
陈家远在魏州,离京城不算远,陈家男人在经商时来京也会来拜见。但女眷来此的机会却是极少,这还是头一回。
两家血缘关系不远,来的虽不是方瑶,也让方老夫人很是有些激动。她嫁到方家时,正是方家困窘之时,幸而方瑶能干,姑嫂两人共同撑起了这个家。
现在分隔两地,每每陈家的年节礼送到之时,方老夫人都忍不住要感叹往事。这会见着了方瑶的后人,自然是好一番热闹。
方锦书踏入房内,见中间坐着方老夫人,在她一侧坐着司岚笙。
在另一侧,则是一名眼生的妇人,她比司岚笙还要年轻几岁,想必正是温氏。紧挨着她的,是一名跟方锦艺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想来就是陈家那名唯一的嫡孙女,陈相妤了。
在来之前,方锦书还略微有些担心。就怕这样被全家人一起娇宠着的女儿家,是个不好相处的。既然陈家要住在方家一段时日,她们晚辈之间总要打交道,就怕闹得不好反而伤了亲戚之间的情分。
不过在看到陈相妤的这一刻,方锦书便放下心来。都说面由心生,陈相妤一对杏仁大眼清澈透亮,嘴边有一对浅浅的梨涡,她含笑坐着,整个人充满了阳光的感觉。
这样的小姑娘,怎会不好相处?
方锦书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跟着方锦晖上前,先跟方老夫人请了安。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挨着陈相妤坐着的那名少女。
她气质婉约,相貌在这一众人中,稍显普通。不过她皮肤白净,眉目端庄,安安分分地坐在那里,能感受道她内心的沉静。
根据她的年纪推测,她应该就是表姑母陈婉素了。
能养出这样不错的女儿,陈家的家风,果然一如传言中的那样好。方锦书在心头这样想着。
瞧着自家两个水灵灵的孙女儿,方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道:“快到我跟前来。这是你们的表伯母,表姑母,这是陈家妹妹。”
她亲自引见了一番,又感慨起来,道:“唉,都怪离得远了。要不然,这表姐妹之间也不会这时才见到。”
温氏笑道:“大舅母快别这么说,我家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可又得伤心了。家里在京里有了铺子,慢慢地走动也就会多起来。”
“是啊,”司岚笙也劝道:“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
方锦晖、方锦书两人上前见了礼。作为长辈,温氏跟陈婉素都各自给了表礼。
“母亲,媳妇暂且失陪,去整治几桌席面出来,给表弟一家接风洗尘。”陈瑞亮在为了店铺开张之事忙碌着,此刻并不在跟前,而方孰玉也还在宫中的御前侍奉。
许久未见的亲戚到了,自然该热闹热闹。
“表嫂太客气了。”温氏忙道:“我们住在这里已经很打扰了,哪里还好意思劳烦表嫂辛苦。”说着,她就要起身。
司岚笙按着她,道:“都是自家人,快别说这些客气话。我先去忙,你跟表弟说一声,晚上早些回来,大家一起吃顿饭。再怎么忙,饭总是要吃的。”
“那我去帮你。”温氏道。
“你们远道而来,就好好陪着我们家老夫人说说话。”司岚笙嗔道:“再客气下去,可就见外了。”
温氏这才应了。
方老夫人笑道:“玉哥儿媳妇是个能干的,你不用管她。晚上一起吃饭,家中的人都相互见见。”
庞氏这些时日都忙活着调理方孰仁的身子。自从苏神医诊治之后,方孰仁眼瞧着就好了起来。这让她喜出望外,诸事不理,一门心思地扑到了方孰仁的身子。
她就盼着,什么时候苏神医松口可以圆房了,她就可以等着抱大胖孙子了。
是以,陈家来人她虽然知道,却也不像以往那般来凑上一脚。只打发人来跟方老夫人带话,说晚上一并相见。
温氏笑着应了,既然他们要在方家暂住,自然得和方家人都见见,往后才好相处。
方老夫人看了一眼安静坐着的陈婉素,对方锦晖道:“你们年纪相差不大,就带着婉素和相妤去园子里转转,也好认认路。”
方锦晖笑着应了,道:“表姑母,相妤妹妹,若不嫌弃,去我们院子里坐坐如何?”
两人来方家是做客,自然不会逆了主人家的好意,就都应了。方锦晖打头出了门,和陈婉素走在前面,方锦书则和陈相妤走在一起。
看着几人出了门,温氏发出一声叹息,道:“大舅母,您看我们家婉素如何?”
不明她话中的意思,方老夫人沉吟片刻,反问道:“怎么,她可是在婚事上受了波折?”
温氏道:“您是知道的,婉素虽然不是母亲的血脉,但却疼她得紧,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从十二三岁,就替她相看婚事。”温氏说着事情的原委,道:“魏州地界不大,陈家也算是数得着的人家。若她的嫡女就什么都好办,偏偏是个庶女,就有些高不成低不就。”
“这一来二去的,就拖到了及笄的前一年,才定下了。”
===第三百二十章 接风家宴
“定下的婚事原本不错,”温氏道:“男方是个家世清白的童生,就等着旧年的秋闱下场乡试。功课为人都不错,邻里老师都夸,家中人口也简单。”
“婉素嫁过去,就等着做举人娘子了。哪里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他在去乡试的途中,遇到一名醉汉策马狂奔,躲闪不及竟然被撞了个满怀,当场就要不好了。”
“什么?”方老夫人心头一惊,问道:“这光天化日之下,纵马伤人,是谁这么嚣张?”
这件事,总归不是什么好消息,陈家在来往的信件中并未提及。
温氏叹了口气,道:“那醉汉眼看伤了人,便不顾而去。跟着他的书童也顾不得那许多,只能先紧着救人。”
“大舅母,你说这事,真是一个惨啊。高高兴兴地将儿子送走,满心期盼着他能考中举人。哪里知道这人站着出去,躺着回来。家中的老太太,当即便气得吐了血。”
“出了这件事,父亲忙寻了大夫过去替他瞧病。但他伤势严重,当晚便去了。”温氏唏嘘道:“人都没了,婉素的亲事自然也就没了着落,还落了一个命硬的名声。”
说起来,此事相当无稽。
明明是醉汉害人性命,苦果却落在了无辜女子的身上。这桩意外,陈婉素还没过门,怎么就会命硬克夫了?
但魏州是个小地方,陈家又是数得着的大户人家。他们家里一有了什么事,就会传遍街头巷尾。在说着这些闲话的人,或许本身并没有什么恶意,无非是增加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样的悠悠众口,岂是一个闺中待嫁的女儿能担得起的?
陈婉素想在寻亲事,在魏州是很难了。也不怪那些人,试问有儿子的人家,哪个会娶一个有命硬传闻的媳妇回家。
无奈之下,趁温氏这次上京,方瑶便将陈婉素托给她,想在京里替她寻一门亲事。
“简直岂有此理!”方老夫人最是护短,陈婉素也是她的晚辈,让她如何不怒。“那醉汉呢,找到了吗?”
温氏无奈地摊摊手,道:“父亲动用关系去查了,最后却不了了之。听说,是京里的权贵。”陈家只是魏州的生意人,还不具备和京中的权贵杠上的能力。
怪只怪,那书生的命不好。
方老夫人沉默下来,莫说是陈家,就是方家此时没有和权贵抗衡的能力。否则,方慕笛怎么会要嫁给那个呆霸王做妾?
皇上封了个乡君,也只不过是对方家的委屈稍作弥补罢了。
“大舅母,母亲的意思是正好赶上春闱,婉素的婚事,想托您这边多费费心。”温氏的意思很明确了,方瑶显然还是想将她嫁给读书人。
方穆作为礼部侍郎,最清楚每一位学子的情况。
“你家老太太的意思,是要嫁给进士?”方老夫人有些为难。陈家只是商人,而陈婉素又是庶女。以这样的身份,就算陪嫁丰厚,也很难嫁给进士做正妻。
毕竟,只要得了举人功名的,在当地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连地方官也要敬着。就算家境贫寒,官府士绅也会资助进京的盘缠。像权墨冼这样的特例,毕竟只是少数。
所以已经中了进士的学子,若正值年少尚未娶妻,那都是青年才俊。京中早就有榜下捉婿的传统,就连朝中官员也会替自家女儿谋划一二,怎么轮,也轮不到陈婉素身上。
若方瑶是这个意思,可真是太为难了。
温氏忙摆手,道:“哪里敢肖想进士老爷?母亲的意思,只要是童生就行,家境贫寒一些都无所谓,要紧的是人品上佳。”
方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只要童生就好办多了,京中这许多的书院,总能扒拉出来几个。
“行,这事我会留意着。”方老夫人想了想,道:“玉哥儿媳妇那边,我也跟她讲讲,她在京中认识的夫人多。”
司岚笙是司家嫡女,自有属于她自己的交际圈子,且都是官宦之家。若认真论起来,从小在京里长大的她,比方老夫人识得的人更多。
见方老夫人应了,温氏才松了一口气。这是婆母交给她的任务,万不能办砸了。
“相妤这里,你是个什么打算?”陈相妤是温氏的嫡女,在她上头,还有两个哥哥,被陈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
她才九岁,但既然陈家对陈婉素的婚事都如此谨慎,对陈相妤的就会更加认真对待。
“母亲说不急,我只是带她上京来开开眼界。”温氏小心斟酌着言辞,生怕方老夫人误会,道:“我们,都舍不得她远嫁。打算就在魏州相看婆家,嫁了人也好照顾着。”
陈家就她这么一个嫡孙女,着紧些也是自然。方老夫人点点头,道:“那就安心住着,和家里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