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的喜好,就是奴婢的喜好。
有了靖安公主的态度在前,她身边四名贴身侍女:良辰、美景、花好、月圆,见着方锦书的态度也客气许多,时不时的给她一些零嘴吃食。
有了方锦书,几位太妃的笑容也多了许多。
一切都比预想的好,唯一使方锦书看不透摸不懂的,就剩下静了一人。
同样是公主,这位庶出公主命运坎坷,时常看着她出神。如死水一般淡淡的神情之下,只有眼神还有几分活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有好几次,方锦书看见静了的眼神中,透出思念、记挂的色彩。这让她更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静了既然没有更多的表示,她也就顺其自然。
她心中最惦记的,还是寒汝嫣的下落。距离她假死遁走已有小半个月,按说已经安顿下来。算算日子,她的信件应该快到了。
才飘过一场小雪,希望能赶在大雪封山之前,能收到消息。否则,岂不是要惦念一个冬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好消息
幸好,没让方锦书多等。
一日去众太妃处请安时,静和将她留了片刻,请她品尝新得的初雪。
方锦书一直觉得,对泡茶而言,河水、井水、泉水的差别极大,可什么冬日的初雪、秋日花瓣上的晨露、从梅花瓣上收集而来埋在地里一年的陈雪等,这如此种种之间,并无特别之处。
于泡茶一道上,衍生出这么多讲究,除了文人雅士的附庸风雅,便是深闺寂寞了。一如在这岁月慢悠悠走过的庵堂之中,找一样能潜心进行之事。
静和挥手让侍女退下,屋中就只得她和方锦书两人。
冬日的阳光从窗前斜斜的照射进来,映在她的面颊之上。在迎着光的那一面,她肌肤明亮,嘴角微翘。而背着光的半张脸,陷于阴暗的光影里,愈发显得沉郁。
她轻轻嗅闻着杯中茶,怅然道:“这杯初雪茶,不知我还要饮几年。”
“师太,凡事讲究个水到渠成。”方锦书轻声道。
静和放下茶杯,轻笑道:“活了半辈子,还不如你这个小丫头通透。”寒汝嫣才刚刚逃出去不久,能顺利在京里藏起来,就是最大的胜利。
要对付郑太妃,非一朝一夕之功。
但知道归知道,一想到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儿,静和便恨不得生啖其肉。
说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方锦书。如今,她们三人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共同进退。和寒汝嫣一样,静和也信了在方锦书后面站着一位前辈高人。
高芒立国不久,在民间藏了不少高人隐士。他们大多性情怪异,不愿为新朝所用。
信是用她们商议好的暗语所写成,表面上是一封给静和汇报一年收益的信件,其实却是寒汝嫣报平安。
方锦书接过看了一遍,原来寒汝嫣和孟然两人在京中西城安了家。
孟然改名换姓,叫做季泗水,扮作南边来的商人,接手了静和安排下来的一家当铺。为了不被熟人认出,他吞炭哑了嗓子,又划破了面颊。
寒汝嫣改姓为韩,就叫做韩娘子。喝了紫珠草之后,她面上发了疹子,绝对不虞被外人认出。
知道两人安好,方锦书也就彻底放下心来。
静和给她看了回信,信中说,让两人好生安顿过日子,勿要引起他人疑惑。
两人的路引户籍,都是静和替他们办好,但假的毕竟就是假的,绝非毫无破绽。比如孟然扮作的那个南方商人季泗水,若沿着他的路引查到发放的州府,在名册上就找不到他这个人。
所以,他们眼下的任务就是将自己的身份坐实:一个经营当铺的小商人,和小商人的娘子。更多的事,待方锦书回京之后再进行。
回信送走没几日,山里的雪就下得更大了。
方锦书放下心头大事,照常每日习武、诵经、请安。身子骨也越发结实起来,在僧衣里面只穿一件夹袄,加一件挡风的小斗篷,就能在外面活蹦乱跳。
虽说她自己不感到寒冷,但北方这么吹着,她细腻娇嫩的肌肤哪里经受得住?才几日功夫,便被吹得起了一层皮。
这日回了房,芳菲便翻箱倒柜起来。
方锦书将斗篷放到架子上,坐到火盆旁烤着两手,侧头看着芳菲问道:“找什么呢?这么大动静。”
“婢子记得上山收拾行李时,田妈妈专门拿了一盒香膏子放进来。说是能冬日抹在面上,能防冻伤的。”芳菲整个人都差点钻进箱笼里去,道:“我明明记得就放在这里,怎么就找不见了。”
看着姑娘的面颊,芳菲心头着急。
方锦书除了头发用特定的法子养着,面颊只在冬日涂这种天然油脂做成的香膏子。她皮肤天生就好,年纪又小,便没用过别的脂粉香膏。
“哦,你说那个。”方锦书笑道:“前儿,我瞧着圆音的手冻裂了口,便给她去涂。”
“什么?”
芳菲站起身来,头上还顶了一条月白色的汗巾子。她跺了跺脚,一把扯下那条汗巾,急道:“姑娘!你给了旁人,自己可如何是好?”
“瞧瞧你自己的脸,再这样下去,可该伤着了。”在原地站了片刻,芳菲拔腿欲走,“不行,我得去要回来。”
“站住!”方锦书喝止了她。
“那一盒拿去,她们都能涂。”方锦书道:“我又不用洗菜做活,大不了往后少出门。你不也一样没涂吗,不也没事。”
“婢子怎么能跟姑娘比。”芳菲道:“姑娘是那画上下来的人,连根头发丝都是金贵的。婢子算什么,从小摸爬滚打惯了的。”
方锦书正色道:“那是以前。你如今是我的贴身丫鬟,我有多金贵,你也不能妄自菲薄。该有的气度,一样不能少。”
芳菲诧异的指着自己,问道:“姑娘是在说婢子吗?”
她一个半路出家的丫鬟,从未想过能一直得到方锦书的重用。在方家待了那段日子,芳菲也不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乡下丫头。
在她自己看来,姑娘用她,是因为暂时缺少人手。她自家知道自家事,刚入府那会,那些嚼舌根的丫鬟虽然说话不中听,但却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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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那些方家、司家从小培养出来的家生子,她除了手上的力气大一些,论伺候人连二等丫鬟都不如。所以她一直觉得,若是有个合适的大丫鬟,就会顶替她的位置。
此时听见方锦书这般说,不由得很是诧异。
方锦书早就洞悉了她的心态,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这会刚好,便郑重的点点头,道:“正是。”
“你我年岁相近,我想要将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方锦书语重心长道:“若是如此,你就要让旁人挑不出错来。”
“我说过,不懂不要紧,这些都可以学,最重要的是忠心。”
原来,我在姑娘心里是这么重要的吗?
芳菲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心中燃起了熊熊斗志。她只是心眼实诚,并不是笨,这下如同开窍了一般,福至心灵道:“婢子明白了!”
“彗音说过,猫冬的日子就没有什么活计,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婢子想去求月圆,教婢子一些看家本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香膏(万更求月票)
芳菲能想出这么个主意,很是不错。伺候靖安公主的四个侍女中,月圆年纪最小,芳菲跟她也能说得上几句话。
只不过,这其中却有个问题。
方锦书失笑道:“你以为月圆她们是来做什么的?”
芳菲吐了吐舌头,她也是病急乱投医。人家是靖安公主的左右手,可不是专门来给她做师父的。想着便发了愁,“那该如何是好?”
方锦书凝眉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她原来想着,请静和拨出一个丫鬟来专门调教芳菲。可她既然也这样的志气,将目标定得这样高,她做主子的也该成全。
靖安公主何等挑剔的人物,能在她身边的伺候、得到重用的侍女,个个都不简单。
“我找个机会求一下公主殿下,或许能成。”
芳菲不安的搓了搓手,局促道:“我是不是给姑娘添麻烦了。”
“你好好学,不负了我这一番期望才是。”
“姑娘放心!婢子一定,一定抛头颅洒热血……”芳菲急着表决心,一时又想不到什么好词,索性将戏文里听见过的拿出来说。
方锦书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道:“好了好了,我相信你。”
主仆二人正相得,外面有人扬声问道:“方四小姐在吗?”
“哎,我家姑娘在哩。”芳菲脆声应了,掀了帘子出门,迎了上去。
不多时,她重新回屋,手里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雨过天青色的薄胎小瓷盒,道:“姑娘,这是静了师太打发人送来,给您涂脸的。”
方锦书心头诧异,以她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这个小瓷盒胎薄色正,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那些制品。
打开盖子一看,膏体细腻,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味道自然清香。这是配好了材料,自制的上好香膏。
芳菲喜道:“这却是巧了,姑娘正好能用上。”
说着出去打了一盆热水进来,为方锦书净了面,沾起香膏为她轻轻涂抹。
方锦书握着瓷盒,静静的想着心事。
这件事,哪里就这么巧了。回想起昨儿去静了那里请安时,她默默的看了自己半晌,应是察觉自己面颊受了风。静了一直对自己很好,但这份关心也来得太古怪了些。
思量了半晌,到芳菲为她涂完了脸,她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在前世时,她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宫中和储位上。要不是净衣庵发生了那件事,她的目光从来就没有看过这里一眼。静了这个人,对她而言也只是个名字而已。
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静了对她没有抱着任何恶意。
香膏质量上乘,涂在面颊上传来丝丝凉意,还有些轻微的刺痛感。方锦书皱着眉头,忍着痛。
芳菲自责不已,“都是婢子不好,姑娘的脸都伤着了才想起来。”她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眼下真是算不得一个称职的贴身丫鬟。
到了冬日,本就天干物燥。
北风一日日这么刮着,屋子里又都烧了炭火取暖,空气实在是干燥的很。方锦书的肌肤娇嫩,哪里受得住这等风霜。
直到抹了厚厚两层,芳菲才停下了手,道:“姑娘今儿歇着吧,好好养着脸。婢子去跟太妃、静了师太、公主殿下说说去。”
方锦书想了想,便允了,道:“等你回来,我教你识字。”
重活一世,她对自己的容貌不甚在意,所以知道了面颊有些伤了也没有放到心上。只不过,既然用了这具身子,就不该让父母兄姐操心才好。
听到识字,芳菲眼里冒出惊喜的光芒,连声应下,拔腿就出了屋子。
芳菲出去走了一圈,回来时怀里揣了好些个香膏。她笑嘻嘻道:“姑娘,公主殿下听说您的脸被风吹伤了,便让良辰找了好几种膏子出来。”
将手中的瓶瓶罐罐都放在桌上,大大小小加起来竟然有八九盒。她放低了声音道:“良辰私底下跟婢子说,公主埋怨您太见外,不问她要。又问了您脸被伤着的缘故,婢子将您把自己的香膏拿给圆音的事情说了。”
方锦书停下执笔的手,微微笑了起来。
依她对靖安公主的了解,她已经将自己算作亲近的晚辈了。而且,她知道了自己把香膏让给圆音涂手一事,对自己的观感会更好上几分。
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桌上的香膏不止是靖安公主赏的,还有静和与那几位老太妃送的。从宫中出来的人,最看重保养,哪怕到了净衣庵里也不例外。
方锦书这样一个讨人喜欢的晚辈,送她一盒香膏算得了什么。
整理着桌上的香膏罐子,芳菲发愁道:“这么多,姑娘用到明年也用不完。”之前连一个都没有,这会却又太多。
方锦书笑道:“这有什么,你留下一盒涂脸。挑几盒漂亮好闻的,托送信的人捎回家。我这就写封信,就说是在庵里公主和太妃娘娘们赏赐的,让母亲分给姐妹们使用,给萱姐姐和晴妹妹也一人一盒送去。”
她时常有写信回去,但有了这样的赏赐,捎回去更能说明她在庵里过得极好。
“再留几盒味道淡的,给彗音师姐送去。讲明是公主和太妃娘娘赏下的。”
音字辈的女尼约莫有十多人,若是一人一罐的话,怎么也不够分。索性都拿给彗音,由她分下去,几个人共用一罐,这个冬天也都够了。
芳菲都应了,不多时便已分好,先去送给了彗音,再出门到外院送到方府的信和香膏。
做完这一切,天色也还早,方锦书便开始教她认字,先从她自己的名字开始。一遍认,再一笔一划的写,给她规定了每天认得十个字。
做完晚课,天色已擦黑。
让芳菲取出箱笼里的针线筐子,方锦书先分好线,准备做几个香囊作为还礼,送给这些太妃公主。
她年纪小,但也不能以此为借口缺了礼数。
油灯昏暗不明,自然不能在晚上做针线。左右她这几天都在屋中养着脸伤,多的是时间。
日子过得很平静,这一日有人到院子里找芳菲,说是有人在庵门前等她。芳菲颇为意外,会是谁呢?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她又不认识什么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还礼
见她纳闷,方锦书笑道:“这有什么值得想的,去见了不就知道了。”
芳菲只去了一刻钟,就回转来,一脸神秘道:“姑娘,你猜是谁?”
“权举人?”
被她一语中的,芳菲郁闷的摸了摸鼻子,道:“姑娘,您好歹也配合一下。”
有这么个一点就透的主子,让她这个婢女该怎么活。不过她想了想,左右自己也不是聪明的那块料子,动脑筋的活计交给姑娘就好,自己只要做好姑娘吩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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