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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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锦-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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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壮硕男子找了一根马扎坐下,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与其吟风弄月,不如听子玄兄吹奏一曲,方对得起这此情此景。”

    权墨冼微微拱手,道:“长清兄既然请托,就如兄所愿。”

    他从腰间取出一支油光水滑的竹笛,放在口边,十指轻按。随着他的吹奏,一缕悠远的笛声飘扬开去,为这星空下的洛水增添了空灵之意。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刺客

    “妹妹你听!”方锦晖止住了话头,侧耳倾听起来。

    方锦书也听见了,这缕笛声悠远空灵。听得出来,主人胸中自有沟壑,抱有高远的志向。

    这样的美景,有这样的笛声相合,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船舱中安静下来,众人都听着这不知何人吹奏的曲子,悠然神往。

    但是,不知何故,忽然之间笛声嘎然而止,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启良率先反应过来,“怎么了?”

    难道吹奏之人遇到什么危险吗?随即他摇头否决了自己的这个结论,今夜的洛阳城里出动了所有衙门的衙役捕快,可说最安全不过。难道,不小心落水了?

    权墨冼没有落水,落水的是他口中的长清兄。

    他们所在的船只猛然摇晃了一下,长清一个不稳,噗通一声便落入了水中。他不会游泳,在水里一阵手忙脚乱地叫着救命。

    船娘在水上讨生活,对这样的事有经验,伸手便将竹篙递到了他的手中。长清抓住了竹篙,才觉得三魂六魄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

    他是个乐观的性子,抹了把脸上的水,气喘吁吁的笑道:“好险!还以为我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权墨冼笑道:“快些上来吧,怎地这么不小心。”说话间,他的眼睛微微朝右一瞥,瞧见了一个可疑的黑影,身上还泛着水珠,猫着腰进了船舱。

    他不动声色,缓缓弯下腰,摸出了靴筒里的那柄牛角尖刀握住手中。

    船娘一点点收着竹篙,长清犹自不服气道:“你站着我坐着,怎地你没事?这是什么道理!”

    权墨冼微微一笑,道:“君子六艺,你只通诗书显然是不够的。”

    他从小在滩涂上跑着长大,后来又帮着做农活。虽然没有习过武,但手上有力气,下盘也稳。进了松溪书院后,骑射、御术、拳脚这几门功课都习得很快。对敌显然还不行,但自保绰绰有余。

    说话间,长清爬了上船。权墨冼道:“先不着急进去,你这湿漉漉的,不如就在这里吹吹风。”

    见他说得有理,长清依言在船头坐下。

    幸好虽然立了冬,好在气候还不算冷,也只穿了内外两层。仗着天气黑远处看不见,他索性跟船娘告了个罪,把外袍脱下挂在帘子上,等风吹干。

    但里衣尽湿,被这夜风一吹,他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缩着身子嘟囔道:“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不待风把衣服吹干,我倒吹成人干了!”

    权墨冼轻笑道:“长清兄,你就听我一言。我在桐河边上长大,难道还会诓你不成?”

    长清是京郊阜宁乡彭家族长的儿子,长清是字,大名叫做彭长生。因他出生时瘦得像个小鸡仔,家里人怕养不活,便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彭长生不喜自己的这个名字,考中秀才后就央着村学里的老夫子给自己起了“长清”这个字。要求他的朋友都以字来称呼。

    彭家在阜宁乡算是大族,发现彭长生是棵读书的好苗子后,彭家族老们喜出望外,倾力栽培于他。就盼着家族里能出一个做大官的,替全村人张目。

    所以,他的学问不错,于生活琐事上却一窍不通。

    权墨冼发现了行迹可疑之人,在心中掂量了一下,并没有喝破此人行迹。就是怕那贼人情急之下,伤人性命。

    他或许可以自保,船娘还可以跳水逃生,但彭长生就危险了。

    不让彭长生进船舱,也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

    他们是从松溪书院的楼船上下来,正要返回岸边的途中。只要到了岸,就安全了。

    两人乃是同窗,一个善于谋算心思深沉,一个直来直去没有心机。能成为好友,也算是难得的缘分。

    彭长生对权墨冼向来信服,不疑有他,也就不再质疑。

    眼看着快到了岸边,权墨冼抓起不再滴水的外袍扔到彭长生身上,道:“你快去买一套成衣来换上,别着了凉。”

    彭长生一愣,问道:“你不是说没事么?”

    权墨冼笑道:“那是在船上没有别的法子,总比湿着强。到了岸,自然要干爽才好。”

    船娘搭了跳板,彭长生的里衣湿湿地贴在身上,被风一吹冷得直想跳起来。他撸了一把鼻涕,回身问道:“你不下船?”

    “我收拾收拾就来,你先去,一会就在码头集合。”权墨冼不疾不徐地说道。

    彭长生跳上了岸,被冻得一个哆嗦,撒开脚丫子就跑。边跑边喊道:“我一会就回来!”

    船娘看着稳坐于船头的权墨冼,奇道:“公子,不下船么?”

    他们只得两人,要了这一艘船很小,也就能坐两三人。上船时,两人并没有携带什么行李,也没有作诗,从头到尾也就吹了一曲,还被彭长生落水给打断了,哪里需要收拾什么?

    权墨冼看了她一眼,递了一角银子给她,道:“我还有点事,请你把船拴好,去岸上买碗茶喝。”

    他容貌清俊出色,被他这么一看,船娘便有些不好意思。

    长年在水上讨生活,她还第一次遇见待她如此客气的后生。被河风吹得粗粝的脸上微红,接过银角子便按他的吩咐去做了。

    此时夜已渐深,码头上的人潮渐渐散去。小船系在石头桩上,随着波浪轻轻起伏着,在水面上投下一片阴影。

    权墨冼将牛角尖刀握在手里,沉声问道:“要我请你出来吗?”

    “公子高明,老朽甘拜下风!”从船舱内,传出来一把苍老的声音,却不见人出来。

    “我无意伤人,若公子能高抬贵手,老朽这便告辞了!”

    见他有意退去,权墨冼也不为难,沉吟片刻问道:“方才在船上图谋刺杀柳大人的,是你?”

    今夜的洛水诗会并不太平。

    吏部尚书柳伯承,作为前朝大儒涂山长的得意弟子,应邀在船上品评诗词。

    在座的,都是各学堂书院的先生、京中的饱学之士。为了争一篇诗词的好坏,众人正辩论激烈。就在此时,竟然出现了刺客,直奔柳伯承而去。

    幸好,在他身边不知何时埋伏着身手高明的侍卫。一番缠斗之下,刺客当场身死两人,一人受伤落水而逃。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仙女

    权墨冼作为应邀上船的十名学子之一,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猜出了对方的身份,纵然他说不会伤人,权墨冼心头也有些紧张。手心中微微冒出了汗,他将牛角尖刀从右手交换到了左手,再次稳稳握住。

    敢于行刺朝廷官员的,都是亡命之徒。就算是受了重伤,真要暴起一搏,权墨冼心头没有任何把握。但刨根问底这个习惯,已经深入他的骨髓。让他不闻不问地放他离开,这做不到。

    那把苍老的声音嘿嘿一笑,语气中充满了愤懑之意,“姓柳的那个狗官,该死!”

    权墨冼沉默片刻,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扔到船舱内,道:“我不知道老丈和柳大人有何恩怨。但柳大人风光霁月,绝不是你口中的狗官。”

    “我带的银钱不多,你拿着去养伤,再好生打听清楚了,勿要冤枉了好人。”

    船舱中的人接到荷包,诧异问道:“你不报官,还帮我?”

    权墨冼笑了起来,道:“我走了,你好自为之。”说罢,施施然站起来,掸了掸下袍的沾上的灰尘,稳稳的下了船。

    待他走后,船舱中发出一声叹息,随即一个黑影如电般窜到了码头上,消失不见。

    权墨冼感知到了身后的动静,站在码头上,想着今夜发生的事。这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让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还没有入仕,朝堂的明争暗斗,就已经在他眼前揭开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换了旁人,或许不会深想。但权墨冼不同,他有一种穿透层层迷雾,直击真相的天赋。只是手头的消息太少,不足以支撑他分析出背后的真相。

    那名受伤逃走的刺客,依他的能力,哪怕是受了伤也不是权墨冼能对付的。

    与其冒险一搏,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结个善缘,或许能令对方冷静下来,寻求背后的真相。权墨冼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名刺客是受人蒙蔽。

    他站在码头上负手而立,如同一杆笔挺的修竹,生长在这方天地之间。

    “权公子?”

    身边响起一个女子迟疑的声音。

    权墨冼转过身,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笑道:“是芳菲呀,这么巧?”随即抬头望她身后看去,芳菲和她的四姑娘,一向形影不离。

    方锦书走在芳菲身后下了船,见到他并不意外。

    这样的诗坛盛会,明年就是大比之年。他作为松溪书院的学生,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大好良机。

    “见过权举人。”方锦书对他保持着客气的疏离。

    权墨冼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这个小丫头,忘记在北邙山上时,曾经吃过他烤的兔子了吗?又这般见外起来。

    每次见到她,总是不一样的面貌。穿起男装来,倒是满俊俏的。

    脑中这样想着,权墨冼微笑着见了礼,“方四姑娘好。”这里是京城,不是在北邙山,该守的礼就要一丝不苟。

    他们见礼的这会功夫,司启良、方锦晖、方慕笛也先后下了船。

    见到权墨冼,司启良问道:“敢问,可是松溪书院的权举人?”

    权墨冼入京不久,却已经在洛阳城的文坛上闯出了名号。他有几篇策问,还得了名儒的夸赞。同为读书人,司启良自然是听过他的名字,只是一直未曾谋面。

    权墨冼拱手应道:“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

    接下来,两人互通了姓名,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寒暄了一番。

    方锦书在心头暗自腹诽:这个权墨冼,年轻时就这么厉害了,左右逢源的紧。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说什么久仰久仰,也不嫌虚伪。

    想到他在延平帝登基之后做的那些事,方锦书就痛恨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感受到她的目光,权墨冼一怔,在心中摇头苦笑。

    从认识到现在,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曾经得罪过她的地方。顺道救了她一次,在北邙山上请她吃烤兔烤鸡,一起救了小豹子……

    她这莫名其妙的敌意,究竟是从何而来。

    夜已深了,司启良道:“今日有幸认识权兄,乃在下幸事。天色已晚,改日再聚,请教权兄的锦绣文章。”

    “贤弟万勿客气,一定再聚。”权墨冼拱手笑道。

    司启良带着众人正要告辞,彭长生从远处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子玄贤弟,你果然是信人!我就怕你不等我。”

    跑得进了,他猛然刹住步子,一脸迷醉地看着方慕笛,口中喃喃自语:“子玄子玄,你快掐掐我。我莫不是在做梦,怎地看见仙女了?”

    他一脸痴迷,动作却极有趣让人讨厌不起来。方慕笛黯然的心情,被他的样子逗得扑哧一乐。笑容绽放在她的脸上,让整个夜空仿佛都为之闪亮了一下。

    “仙女,我真的看见仙女了!仙女对我笑了!”

    彭长生乐得在原地蹦跶起来,一手拍着权墨冼的肩头,高声大叫道。码头上,他壮硕的身形跳来跳去、手舞足蹈,看上颇去有些滑稽,但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方锦书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没想到性子深沉的权墨冼,身边竟然有这么个朋友。

    权墨冼扶额,引见道:“这位是大理寺少卿司家大公子,这几位都是礼部侍郎方家的内眷。长生!你收敛些。”

    彭长生一声怪叫,道:“叫我长清!”

    权墨冼居然在这样的仙女面前,故意叫自己长生,这简直不能忍。

    不过,这成功的令他冷静下来,腆着脸凑到方慕笛跟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生无状,还请仙女姐姐勿要见怪。”

    在众人都以为他总算是正常了之后,他紧接着问道:“敢问芳龄几何,可曾婚配?”问得如此直接,惊呆了一众人等。

    权墨冼恨不得将他一脚踹进河里,这家伙平日就算不通世故了些,也不至于如此莽撞。今夜如此表现,简直丢人之极!

    被她这么一问,方慕笛羞得不行,掩面往后退去。

    权墨冼揪住他的衣领往后拖去,作揖赔礼道:“我这个朋友今日得了失心疯,还望诸位海涵。我们这就告辞了,改日再聚。”

    说罢,扯着彭长生往远处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豁出去

    彭长生那么壮硕的身形,却被权墨冼拖着走,而毫无反抗之力。一胖一瘦的背影,在街灯下拉出长长的阴影,倒也相映成趣。

    一路上,他哇哇乱叫,道:“你做什么,我还没问清楚!我知道了,你是嫉妒我,嫉妒仙女冲我笑了。”

    “……”

    彭长生来得突然去的也快,众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少顷,司启良打破了这片沉默,道:“我们回去茶肆,泉弟弟若是下来了,应该在那里等我们。”

    到了茶楼,司启良留着此处的小厮迎了上来,道:“大少爷,方家大少爷在此等了好一会儿了。”见众人进来,方梓泉才放下心来。他抛下姐妹,自己去作诗会友,良心一直过意不去。

    “今夜麻烦表哥照拂,多谢了!”他作揖道。

    “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司启良拱手回礼,笑道:“快宵禁了,我这就送你们回去。”

    他们耽误的有些久,洛水两岸边已恢复了昔日的冷清。河面上楼船画舫都驶回了码头,熄了灯火歇了歌舞。

    回到方家后,方梓泉回了外院安歇,方慕笛随着两姐妹回翠微院换衣服。

    “这么晚了,你回去可方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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