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和归诚候府做亲家的美梦中醒来,愤然道:“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可不是嫁人做妾的!”
听她义正言辞,司岚笙却险些将喝进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什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她也好意思说得出口。这么说,不过是想看看能从归诚候府里讨得什么好处罢了。
崔伟笑道:“这是自然。我们侯府也不会白纳了方家的女儿。”
他从手里拿出来两张地契,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摊开,道:“两位太太请看,一座京里的宅子,另有京郊三百亩良田,作为笛姑娘的聘礼。”
只是纳妾,归诚候府的这份诚意极足。
看着这两张地契,庞氏的眼睛都差点长出了钩子,死死的盯住不放。半晌才道:“这是聘礼,那彩礼呢?”
高芒的嫁娶习俗,在下聘时,男方拿出来的礼物就是聘礼。
这部分聘礼是属于新娘的私人财产,是要登记上册,出嫁后作为陪嫁再一起陪出去的。嫁到夫家之后,再和嫁妆单子一起,拿到府衙备案封存起来。
女子若是愿意用嫁妆贴补夫家,这没有人过问。但若是要和离,夫家要根据这张嫁妆单子,如数归还相应嫁妆。若是有亏空,会被勒令补上。
这是高芒律法里面,对女子最大的保护。
另外在婚嫁之中,不常被提起的就是彩礼钱了。是男方在求娶时,直接交给女子娘家的银钱,以获得对所娶女子的所有权,往后不管在夫家有什么事,娘家也不得干涉。
庞氏原来为方慕笛看的那名亲事就是如此,所以众人才都说她是卖女儿。略微讲究些的人家,哪怕是小门小户,只要是心疼女儿的,都不会收这份彩礼钱。
听到庞氏主动索取,崔伟的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才没有露出鄙夷的神情。
他将地契收起,道:“二老太太这么说了,容在下回府禀告。小侯爷没有吩咐过,恕我此时不能答复。”
庞氏看着被他收起来的地契,万分不舍。
这两样都是好东西,京里的宅子有多贵她是知道的,光凭二房根本买不起。那三百亩良田,可是每年都有出产。算起来,比那三千两银子好到哪里去了。
归诚候府的大手笔让她怦然心动,恨不得从这块肥肉上剜下一大坨来。当即堆起笑容道:“那就等崔管家的好消息了。”
见两人谈妥,司岚笙让烟霞将崔伟送出去,自己则和庞氏说了一声,便离开了花厅。
庞氏急着卖女儿的嘴脸,看得她心头烦闷不已。摇摇头将此事抛到脑后,想起自家女儿的亲事来。方锦晖的婚事,也到了紧要关头,她看好了两家,还没找到时机跟夫君商议。
崔伟出了方府,径自上了对面一家酒楼的三楼,推门进去。
他恭声将过程禀了一遍,道:“小侯爷果然料事如神。”
崔晟吊儿郎当的坐着,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摩梭着下颌。将一双长腿交叠着搁在桌子边沿,全不顾桌子上还有一席精致的酒水。
闻言,他在唇角勾起一抹轻笑,道:“这才是泥沼里也能飞出金凤凰!那个老虔婆,胃口忒大,也不怕撑坏了肚子。”
昨日一见方慕笛,他便色授魂销,念念不忘,一大早便着人打听了她的消息。
知道庞氏是个贪财的,特意加了聘礼,想看看她的反应。果然如他所料,那就是个贪得无厌的,竟敢打归诚候府的主意!
他的眼中射出一丝精芒,笑道:“既然如此,就晾着她,又不只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左右也是无事,我们就好好陪她玩玩。”
===第一百六十九章 惋惜
这个时候,崔晟哪里还有半点呆气,分明就是一个智计过人的权贵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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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伟恭声应下,退了出去。
崔晟抚着下颌想道:“这么个绝妙的美人儿,在那等老虔婆手底下讨生活,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得想个法子,好生整治她一番,为美人儿出气。”
对他来说,飞鹰走狗招摇过市乃是日常,时不时的要爆出一个让众人都目瞪口呆的消息来,才是要事。
这个游戏很好玩,他乐此不疲。
方慕笛不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发生了极大的转折。她正在院子里照顾着胡姨娘脸上的伤,拿着药膏轻轻涂着。
经过昨夜的事,在她的院子门口又多了守门的婆子。不过方慕笛已经不在乎了,豁出去之后,她发现事情也不比以前更糟糕。不管嫁给谁,她只要能护住胡姨娘就行。
“笛姑娘,二老太太请你过去。”门口来了一名丫鬟唤道。
胡姨娘一下子抓住她的手,紧张的看着她。
“娘不必担心,她还想要把女儿卖个好价格呢,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方慕笛轻轻拿开她的手,安慰道。
“好好回来。”
“嗯。”
到了庞氏跟前,方慕笛按规矩见了礼,静静的站在一边。
庞氏从上到下的将她打量了一通,这样的绝色,怪不得只出去了一趟,就勾得小侯爷上门来求娶。做妾又有什么打紧,关键是彩礼得实在。
“归诚候府小侯爷,上门来求娶你做良妾。”庞氏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这个人,你可认识?”
“什么?”方慕笛吓了一跳,道:“昨夜只是在茶肆里偶然碰见,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
崔晟的身份,还是后面司启良打听了,众人才知道其身份。听到他来求娶,方慕笛也感到很意外。
只是一面之缘,就要纳她做妾,这感觉十分荒谬。
庞氏挥挥手,道:“好了,你下去吧!”叫她来,只是为了确认此事,她才好狮子大张口。
方慕笛却没动,问道:“母亲,员外那边的事,我就不用理会了吗?”她得问清楚,才好做打算。
“有小侯爷求娶,你还惦记这什么员外!”庞氏呵斥道:“快快收了心,安心的嫁进王府做妾。”
做妾和给老员外做继室,这两者的命运又有什么差别。也许,自己该庆幸崔晟是年轻男子吧。想到昨夜初见时他的无礼轻薄,和危险的男人气息,方慕笛就紧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是老员外,她还自信可以和对方谈条件,接了胡姨娘出去安置。可换成小侯爷,她又该怎生是好。那样的一个男子,怎么会为了她做这些事情。
方慕笛的心中,浮起了深深的无奈感。
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
崔晟要纳方慕笛做妾之事,短短半日就传遍了方府上下。
方锦书停住手中的笔,抬眼看了下芳馨,问道:“这么说,二叔祖母是千肯万肯了?”
“可不是,二老太太还主动问人家侯府要彩礼。”脸皮真厚,芳馨在心头默默补充完后半句。她是奴婢不能说主子的不是,但不妨碍她在心头腹诽。
看她的表情,方锦书觉得有些好笑。庞氏做事也确实太过分了些,一点余地也不留,难怪连下人都看不起她。
不过,去侯府做妾,对方慕笛来说真不算是什么好事。
她被圈养了十多年,性子没长歪已经是幸运,但对好些人情世故都不通。进了侯府,以她的姿色,定会引来嫡妻打压。她这样单纯,方锦书实在怀疑,在侯府复杂的后院里,她能不能活下去。
搁了笔,方锦书活动着手腕,夏荷来报:“姑娘,大少爷来了!”
大哥怎么来了?方锦书看了一眼更漏,这个时间,正好是刚下学。方梓泉这是有事,才会连房也没回,直接奔自己这里来。
让芳馨沏了一杯茶上来,方锦书请他在书案前坐下,笑着问道:“大哥来找妹妹,可是有事?”
方梓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笑道:“我妹妹果然聪明,什么都瞒不住你。”
“好好说话。”方锦书不满地将他的手拿开,道:“还有一个多月,我就满十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方梓泉温润一笑,道:“哪怕你七十了,那也是我妹妹。”
方锦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说吧,什么事?”
方梓泉比了个手势,道:“你让她们都下去。”
这么神秘?
芳馨退了下去,掩好房门,方梓泉低声道:“午时良表哥来学堂里找我,向我打听三堂姑母的事情。”
“是彭举人?”方锦书一下猜了出来。
方梓泉哈哈一乐,笑道:“果然是我妹妹呢,聪明的很!”说着手又痒了,朝着方锦书的头顶摸去。
无奈方锦书早有准备,头一偏让他摸了个空。人小就是这点不好,长得矮谁都能够着自己头顶。她似笑非笑的看了方梓泉一眼,道:“哥哥是在夸妹妹呢,还是在夸你自己。”
方梓泉得意的一笑,道:“我们两个都聪明。”
他在外人面前,很少露出这样顽皮的一面。走到哪里,都是被长辈称赞的方家嫡长子,温润沉稳的紧。
也只有在方锦书面前,他才能肆无忌惮的露出少年郎的本色。
他神秘的一笑,道:“这件事,是彭举人请权举人给他想办法,权墨冼托到了良表哥那里,良表哥又找到我。”
至于司启良所说,彭长生昨夜回去思念佳人夜不能寐等等,这些就不必说给妹妹听了。
“大哥怎么说的?”
“我又不知道个中情形,只简单说了下二房的情况。这不,赶紧来找你打听了,才好跟良表哥交差吗?”
“想必大哥还不知道吧,就在上午,归诚候府来求娶三堂姑母做良妾了。”
“什么?”方梓泉吃了一惊,道:“那呆霸王,动真格的了?”
原以为堂堂小侯爷,在茶肆瞧见方慕笛只不过是率性调戏一通,也就罢了。没想到,他还真放到了心上,动作还这样快。
“可惜了彭举人一番心意,良表哥说了,他是想要娶三堂姑母回去做正妻的。”方梓泉惋惜道。
===第一百七十章 深不可测
“对三堂姑母而言,做正妻自然是比做妾要强上百倍。”方锦书赞同他的观点,实在是有些可惜。
“那彭家虽然不是什么望族,在阜宁乡也算是一个大家族。彭举人能读书,便倾全族之力栽培他。不算豪富,但手头银钱也管够,比权墨冼的家境还好些,毕竟有族人支持。”
司启良来找他的时候,把彭家的情况说得很清楚,可见对方诚意十足。
方梓泉摇头叹息道:“可惜了这么好的一桩亲事。三堂姑母若果真嫁过去,看在祖父的份上,必然也不会吃亏了。”
彭家虽然还算不错,但拿什么跟归诚候府争。尤其是,对方还是那个出了名的呆霸王。他的呆气发作起来,连皇上也拿他无法,彭家算什么?
“大哥,明儿你要好生跟良表哥分说清楚,让他劝彭举人趁早死了这分心思。”方锦书叮嘱道。
“好,我会的,咱们总不能害了彭举人。他既然和救了你的权举人是知交好友,看在权举人的面子上,我们就得尽一分心力。”
听他这么说,方锦书默然不语。
权墨冼这个狡猾的家伙,看起来什么都不索取,却让方家上上下下都念着曾经救过她的恩情。
“彭举人的事,大哥也得保密,谁也别告诉了。”
“那是自然。”方梓泉点头道:“八字没一撇的事,说出来恐怕无端会替彭举人树敌。”
只要是男人,就不能忍受自己的女人有他人窥视。以归诚候府的权势,那呆霸王若较真起来,岂不糟糕。
这只是一方面而已,方锦书觉得,若是让方慕笛知晓了这件事,恐怕会很伤心。
彭举人,家世境况门第,都可称得上是方慕笛的良配,这原本也是昨夜出行的目的。如果,昨夜方慕笛未曾遇见崔晟就好了。
想到这里,方锦书不由嘲笑起自己来。昨日自己不是想得很清楚了吗,以方慕笛的容貌,注定了不会太平。
做妾虽然委屈,至少崔晟有护住她的能力。
兄妹两人相对无言,半晌后,方梓泉沉声道:“文官与勋贵素无往来,若是应下这门亲事,我们方家的名声,恐怕就有了污点。”
方家是朝堂新秀,父亲又刚刚被提了一级。方梓泉隐隐知道,庆隆帝提拔方家,可能正是看中了方家根基薄弱,背后没有势力的缘故。
归诚候府崔家,既是前朝降将,又是世家分支,这两种身份都让皇上忌惮。方慕笛要是真嫁了崔晟做妾,那方家岂不是招了皇上的眼,同时为朝中清流所不齿?
虽然,以方慕笛区区一个庶女的身份,崔晟纳作妾室完全当得起。
方锦书赞同的点点头,道:“这件事,不单单是三堂姑母嫁人这么简单。你好生和父亲商议一番,请他拿个主意。”
崔晟的提亲,在方府激起了层层涟漪。
天色渐晚,方孰玉披着一身星光,回到正房内。最近在翰林院里遇到一些周折,下了衙有听说了崔晟要纳方慕笛为妾的消息,颇为头痛。
司岚笙见他神情疲惫,让红霞打了一盆热水上来,亲自伺候着他擦了脸,拿来寝衣给他换上。
“老爷,可是遇着什么烦心的事?”
方孰玉闭了闭眼,缓缓道:“皇上要改在御前制诏的规矩。我们八名侍讲学士,按例轮流在御前行走制诏。”
“但皇上眼下的意思,是让院使将这个名额固定下来为两人轮值。”
“两人?”司岚笙吃了一惊,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命令会在翰林院掀起怎样的风浪。
侍讲是六品,侍讲学士是五品。这两者之间最大的差别还不是在品级,而是成了侍讲学士之后,就有了在御前行走的资格。
能被留在翰林院的人,都是才学出众的饱学之士。要么是新科状元,要么是国子监卓异的学子。个个都写得一手好文章,文采斐然。
所以,从前朝起,皇帝就在翰林院选人来制诏。到了高芒立国之后,逐渐形成了翰林院里的侍讲学士,在御前轮值的规矩。
而如今,竟然要改成两人轮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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