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不想错过比赛，所以叫醒他之后就先走，平时不会这么没义气地丢下他。
他想了想应该去教室看看。
摸黑把自己穿戴整齐，他走出寝室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门牌。
是熟悉的“AS601”。
林一走出宿舍大门的时候，还有点担心被大爷拦住盘问刚才楼上大喊大叫的事情。
没想到传达室正对着宿舍门的小窗并未打开，从窗缝里传出夏奇拉那充满非洲风情的歌声：
“Waka Waka eh eh……”
“This time for Africa！”
看来大爷的心思也已经飞到了约翰内斯堡。
……
几分钟之后，林一出现在414班教室的后门，往里面迟疑地张望，寻找着空位。
他不记得自己现在应该坐哪儿。
教室里关着灯，只有左前方的角落里，电视机的亮光在闪烁，比赛已经正式开始了。
幸好，教室后方有个大只的身影发现他了，冲他招招手，指了下旁边的座位。
他摸了摸鼻子，心想得亏老熊这幅身板太瞩目，只看个轮廓就能认出来。
林一能和老熊坐同桌，当然不算矮。
他从初中开始快速长个，到高一高二已经基本不怎么往上蹿了，最后稳定在183。
班里和他身高差不多的还有，但老熊那样的年级里也少见。
他抬了下手算是回应，然后朝那边走过去。
最后一排靠窗，确实是主角位。
座位后就是柜式空调和饮水机。
“干嘛去了？”老熊随口问道，眼睛还盯着电视里的比赛。
“睡过了。”他不在意地说。
他扫视了一下整个教室，发现零星空着几个座位，所有的集体活动总会有那么几个缺席的。
对大部分同学来说，看世界杯还是很新奇的体验，而且还是在平时上课的教室里，所有人都全神贯注。
很多女生手上拿着零食边看边吃，时不时还和旁边的同学分享一下：“这个好吃你要不要？”
男生简单一些，最多拿瓶可乐，他们还没有放肆到在教室里公然喝酒。
上半场比赛，东道主南非队的球门一直被客场作战的墨西哥队反复摧残，摇摇欲坠。
到第三十七分钟终于被攻破，不过边裁举旗示意了越位，进球作废。
林一不像其他人那么专注，他早知道这场比赛踢了个1：1，而且两支球队都不是什么大牌。
很快上半场过去，对阵双方都是颗粒无收。
坐了一节课的同学们开始伸伸胳膊伸伸腿活动活动，有的离开位置接个水或者放个水。
坐在老熊前面的男生转过身来，胳膊肘分别架在前后两张桌子上，习惯性出口成脏：
“狗日的，南非踢得什么狗屎，老子的二百块钱看起来要亏啊。”
这个男生林一看着眼熟，但是一下子想不起他的名字了，这个满嘴脏话的习惯倒是有印象，虽然不讨喜，但并不是真的在骂人。
老熊不以为意：“你买了南非？”
“东道主啊，第一场不赢面子往哪儿搁。”
他可能是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赛况，觉得很可能要打水漂，又补充道：“不过老子也就随便买点试试水，冠军还得是看德国。”
脏话哥眼光还行，德国最后干掉乌拉圭拿了第三。
林一忽然心里一动。
“我觉得阿根廷挺强的，毕竟有梅西。”
老熊这种就是典型的门外汉，只认识几个大牌的球星，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结果，林一也就是这个水平。
奇怪的是，很多平时不看球的女生也支持阿根廷队，足球界要论颜值的话，比梅西帅的大有人在啊。
林一不负责任地猜想，可能是追C罗的话显得自己像个“好色之徒”。
脏话哥就不屑一顾：“那葡萄牙还有C罗呢，有屁用？足球要看整体实力的。”
“林一，你看好哪一支？”
“当然是西班牙啊。”
脏话哥找到了一点心心相惜的感觉，大手一挥：
“林一还算有眼光，西班牙虽然实力很强，不过传控足球的踢法太无聊了，一点观赏性都没有。”
“我还是更喜欢德国队的攻势足球，大开大合，酣畅淋漓，赢得贼痛快……”
林一友情提醒：“08年欧洲杯决赛，德国就是输给了西班牙。”
有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无论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都没有感觉到特别，直到多年以后，被传唱成了历史。
08年欧洲杯，10年世界杯，到12年欧洲杯，正是西班牙统治足坛的黄金时代。
“所以今年的冠军也很有可能在德国和西班牙当中产生，但是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脏话哥确实有先见之明，很多人认为德国跟西班牙的那一场半决赛，才是南非世界杯真正的“冠军赛”。
可惜林一没打算继续跟他扯淡了，他的心思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这是他追的第一届世界杯，关键比赛的胜负甚至比分都有点印象。
得仔细回忆回忆，有搞头啊。
第3章 羞耻PLAY
正在林一暗自琢磨的时候，教室后门外发出了一阵喧哗，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只听一个粗鲁的男声嚷嚷道：“妈的，帮我叫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少你一块肉。”
估计是刚才的要求没有被理会，他双手把住门框的两边，冲黑暗的教室里面大声喊道：“顾采薇！顾采薇你出来一下！”
顾采薇……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让林一有点恍惚。
他在记忆深处翻找了一下，才想起今天还有另外一场好戏。
因为他跟顾采薇是高三的时候才熟悉起来的，所以对这件高一发生的事情印象不深。
而且发生的时候他恰巧错过了，后来还是听目击证人老熊讲述的经过。
果然，老熊还是那个凑热闹积极分子，赶紧拍拍林一说：“又是找顾采薇的，过去看看。”
靠近后门正在休息的同学都闹哄哄地围了上去，那个男生好像更加得意了。
他见黑暗的教室里并没有回音，自顾自地拍亮后门旁边的电灯开关，然后朝里面望了望，又大声喊道：
“我看到你了！”
林一顺着他的目光才找到了顾采薇的位置，她今天穿着校服，戴着一个粉色的蝴蝶结发箍，背对后门的方向。
她原本不想出声，但又怕那个男生不依不饶地杀到座位上，听到这里才无奈地转过来，清秀的眼眉一皱，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旁边是她的同桌兼闺蜜张家琪，她跟顾采薇一起站起来，手挽着手同仇敌忾地走过来，生气地问道：
“你谁啊？采薇说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你。我是九班的体育委员，我叫齐一鸣。”他好像还挺兴奋。
学校里不认识顾采薇的恐怕不多，毕竟刚入学的时候就轰动全校了。
就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也免不了在食堂或宿舍听到几句“高一年级来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生”。
切，能有多漂亮？
大概就是，但凡在校园里遇到过她的人，都能立刻明白她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女生。
林一在心里给这个货下了诊断书：
齐一鸣这种症状，后来被称为社交牛逼症。
因为迎合了网民热衷看乐子的心态，似乎被当做很有趣的性格，但是在现实里遇上，是很容易令人窒息的。
顾采薇看到这么多同学在围观，想快点把他打发走，于是亲自开口道：“你有什么事？”
这架势其实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外班的男生来找顾采薇又不是第一次，刚开学的时候高二高三的学长简直是成群结队，差点就得先拿个号。
果然那个齐一鸣露出自以为帅气的笑容：“我喜欢你，你当我的女朋友吧。”
他这个语气不像是请求，反而像是命令。
气势汹汹好像排场很大，其实连个礼物都没送。
“哦！”
“答应他！答应他！”
身后传来一阵起哄助威的声音，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几个小跟班，估计是他九班的同学。
“我不喜欢你，你赶紧走吧。”顾采薇回答得很干脆。
从小学开始，她已经拒绝得很有经验了，说完就转身准备回座位。
一般来说，表白被拒绝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但这个齐一鸣显然不是“一般”人。
他是九班的。
齐一鸣很突兀地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想去抓顾采薇的手腕。
但是没抓着。
因为林一已经抢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这个变故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顾采薇好像被刚刚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步。
齐一鸣有点诧异，瞥了一眼林一，虽然个子挺高但是身板略显瘦弱，皮肤白白嫩嫩一看就不是练家子。
这个货上来自称体育委员，身上确实鼓鼓囊囊，颇有肌肉。
确认过没有威胁，他直接无视了林一的存在，一把甩开林一的手，继续冲着顾采薇喊道：
“你不能走！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跳湖！”
临中校园里有一个碎星湖，位置在行政楼去往食堂的路上，竹廊的旁边，湖里养着几群锦鲤。
顾采薇好像还没有走出刚才的惊慌。
她确实拒绝过很多次小男生的表白，但一般都是情书、玫瑰、巧克力三件套，被拒之后也会很有礼貌地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在影视剧里面，校花永远只喜欢痞痞的“坏男孩”。
但是现在顾采薇只觉得他野蛮，让自己难堪，只想让他滚蛋。
张家琪作为闺蜜，这个时候当然要挺身而出，指着这个姓齐的大声斥责道：“你跳湖就跳湖，关采薇什么事，有本事去跳江！”
在临安市，直接说“江”通常指的是之江，临中往北不远就是闻涛路，步行可达江边。
跳江当然不可能跳江的。
高中生已经是大孩子了，姓齐的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
他不理会张家琪，只盯着顾采薇：“你要是不答应，现在就跟我去碎星湖，我跳给你看。”
“跳湖去！跳湖去！”
他的几个跟班再度鼓噪起来，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兄弟，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高中生真的很莫名其妙，好像跳湖能够证明他多么真心似的，林一只觉得幼稚。
他刚才注意到，小个子的蒋紫璇已经从前门蹿了出去，她还是很机灵的，看到这个姓齐的来势汹汹，赶紧搬救兵去了。
蒋紫璇就是十四班的班长。
林一知道很快就会有老师过来镇压，平息这一场不值一提的小小风波。
但是此刻看着顾采薇慌乱无助的眼神，他心软了一下。
有一个刹那他闪过一个念头：
一双无形的大手把我送回到这一天，或许正是为了解救她免于这种尴尬？
“咳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先刷了一波存在感。
看到把齐一鸣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真心实意地问道：
“同学，你是不是在玩大冒险？”
真心话大冒险，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都玩过的惩罚游戏，多少人曾靠着真心话借机表白，至于大冒险么，恰如此时此刻……
羞耻PLAY。
第4章 你告诉我的
林一刚才出手已经和他平时的作风很不一样了，似乎所有人都没想到他这时会插话。
顾采薇眨了眨明媚的大眼睛，很惊讶地看向他。
齐同学还没意识到这是在给自己机会，激动得好像侮辱了他的一片真心。
他断然否认，还大声强调：“我不是在大冒险，顾采薇我是认真的！”
林一点点头。
给了个台阶不知道下，那就别怪我以大欺小了。
林一手上猛地使力，把齐一鸣推得趔趄了两步退回到后门外，然后挥挥手说：
“那你就去跳吧，碎星湖那个水，最深的地方才到腰，浅的地方可能还不过膝盖。”
这是当然的，学校里的湖能深到哪儿去，不然出了溺亡事故谁负责？
齐一鸣被推了一把，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你他妈谁啊，轮得着你说话！”
说着就一把揪住了林一胸前的衣服。
如果林一今年十六岁的话，他可能只能一拳头挥上去，用最原始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但他不是，现在这个年轻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二十八岁的林一，所以他有更好的对策。
他环顾了围在四周的同学，没有直接回答姓齐的：
“这位九班的同学，你跑到十四班的教室，来找十四班的班花耍横，有咨询过我们十四班男生的意见吗？”
高中生的集体荣誉感是很强的，林一把“十四班男生”这块牌子抬出来，周围的男生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其实刚才他们倒不是有意束手旁观，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是因为以前来表白的都很有礼貌，头一次碰到想耍横的；
二是因为表白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得看人家正主愿不愿意。
咦，好像刚才顾采薇已经拒绝过了呀？
老熊的反应最快，他跨过一大步挡在顾采薇的身前，对着姓齐的说：“这位同学，请你不要再踏进我们班的教室了。”
其他男生也纷纷上前一步，那他堵在门外，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你他妈……”
齐一鸣被这个阵势所摄，嘴上也不敢再不干不净，自己咽了回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随从”，发现他们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甚至还有一个在研究自己的指甲盖。
好像在选要涂哪种颜色。
“看起来，你还不值得你的同学为你打一场群架呀。”
这个时候还在放嘲讽的当然是林一。
“手可以松了吧。”他又拍了拍齐一鸣揪着自己衣领的右手。
齐一鸣狠狠地咬了下牙，终究不敢再动手，他知道这时候再硬上的话真的要被群殴了。
“老子一个打你十个啊！”
他甩了句狠话并趁势撒开手，在林一胸前指了两下，然后才收回去。
林一不在乎他的色厉内荏，轻轻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
“还不走，在我们班后门看门吗？”
他直接看向那几个跟班。
老熊恰当好处地向前迈了一步，他虽然是个战五渣，但卖相很像《七龙珠》里的拿帕。
意思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