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优的视线在他的眼角处游移了半晌，最终停留在了他蓝色的瞳孔处。
她，好像的确已经认识工藤优作很多年了。
虽然之前一直没有深交，但如今他这么尽心尽力地在帮她，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可以算得上是朋友了吗？
这么冷漠地对待自己的朋友似乎不是待客之道……
她现在还需要维持一点“神之代行者”的人设，该怎么平衡好这之间的关系啊？
青木优犹豫了好几分钟，脑子逐渐融成一团浆糊。在不断的确认与否定中，不禁又陷入了沉思。
圣女在他述职完成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场面一时有些过分冷清。
工藤优作倒是早就习惯了圣女那看似冷漠，实际上却是有些迟钝的应对方式。
反正今天要处理的事已经做完，就在他想要告辞离开之际，圣女那如同碎冰般清澈的嗓音突兀地在室内响起：
“你想喝茶吗？”
工藤优作：“？”
这又是神明给她降下的什么暗语吗？
被圣女平时那神神叨叨的讲话弄得快没脾气了的工藤优作，一时开始惯性地思考起该怎么解决这个新的神谕。
青木优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平衡好“朋友”与“圣女”之间的关系。
但她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招待新朋友时，最先需要做的就是给他们泡茶。
不知道做什么，先泡茶总没错！
她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木柜边上，熟练地打开了储物用的抽屉。
青木优随手将之前早已吩咐信徒们从各地找来的上好茶叶拿出，接着踮起脚尖想去够放在柜子顶上的那套茶具。
工藤优作第一次见到会在办公室里自己泡茶的圣女。
他无言地怔愣在原地，见圣女真的开始找茶叶了，才意识到她所说的“喝茶”，的确真的就是指喝茶。
青木优这周目的身体因为弘树之前造成的数据禁锢，一直不能正常生长。哪怕她作为圣女都已经成年好久了，身高也没能恢复到她以前的高度。
她踮了好几下脚尖，甚至还往上跳了跳都没能把放在柜顶的茶具拿下来。
“我来吧。”
声音从她的背后响起。
青木优转过身，看到工藤优作挽起了袖子，缓步朝她走来。
他一只手往柜子的上方探去，很顺利地就取下了她所需要的东西。
高大的阴影从侧方压到她的额前，不同于黑泽阵会给她带来的危机与压迫感，工藤优作总是能让她的情绪在任何时候都格外安定。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他随手将挽起的袖管放下，问道。
青木优摇摇头，从他手中接过茶具，转身将他带到会客用的小偏厅，接着便开始准备泡茶用的热水。
“原来您真的会泡茶。”看到她熟练的动作，工藤优作的语调中隐隐带着一些笑意。
青木优认真地操作着，只低垂着眼眸随口回应道：“唔，之前学会的。”
“为什么想学这些东西？”
她抬起头，疑惑地问道：“这样做不对吗？”
“不。”
工藤优作帮她摆弄了一下茶杯，“只是好奇您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意愿，会想去学习泡茶这件事罢了。”
“大概是为了拉近和其他人之间的关系？”青木优回忆着自己最初的心情。
她刚被带回西国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见到陌生人有时候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黄昏”教导她可以用一些动作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青木优在加班加点地看完电视上的两百集苦情剧后，立刻决定像里面的女主人一样，开始苦练泡茶技艺。
听到圣女的回答，工藤优作沉默了几秒，才又出声道：
“您想要拉近与我之间的关系吗？”
青木优点点头：“你很奇怪，但我的确希望你能留下来一直帮助我。”
“一直。”
工藤优作笑了笑，似乎对这个词很在意，
“这么重的承诺一旦说出口，可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我只是按照我自己丈量时间的方式来形容。”
青木优无所谓他的回答，“这具身体将一直侍奉神明，这一点无论之后发生任何事都是不会改变的。”
“您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
工藤优作皱眉，“我看您并不是对凡俗之事毫无兴趣，为什么会想要将自己一直禁锢在神明身边呢？”
听到他的话，圣女难得没有就他所说的“禁锢”做出任何反驳。
她没有觉得他的话语有所冒犯，反而低垂着头，沉默地将热水倒入茶杯之中。
茶叶散发出的清香在瞬间盈满了整个会客厅，房间内只能听到水流与杯壁碰撞的脆响。
过了好久，连工藤优作都不再期待她会有所回答。
圣女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总有些事情，比我的自由更重要。”
她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那不似凡人的蓝色瞳孔中竟隐隐有着一点难以察觉的感伤。
这种悲伤并不令人难过，反而让在场唯一能看到她笑容的工藤优作觉得，她或许早已找到了能让自己灵魂安定的方式。
他无言地凝望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从其中飘散而出的雾气沾染上了他的衣领。
工藤优作的喉结微动，沉默许久，最终只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仿佛在理智的漩涡中挣扎后放弃了一般，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您真正获得自由之前，我会一直帮助您的。”
他为自己的行为加上了一个期限，然而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个目标什么时候能被达成。
事情的发展自此脱离了他的掌控，工藤优作却并没有对未知产生任何犹疑。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速，像是第一次看到无法解决的谜题时那样，莫名地兴奋了起来。
在圣女获得真正的自由之前，他都将被自己的承诺所束缚。
哪怕她作为“神之代行者”，或许会因为她所侍奉的主而站在人类的对立面，他也必将在这时与她同属于一个阵营。
但工藤优作决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圣女不是完全高高在上的神明，也并不像任何身居高位的神职人员那样，拥有过于精明的待人技巧。
她还在学习着理解人类，她需要他作为“人类”去引导她。
这样带着一点使命感的任务让他感到兴奋。
有什么事情能比让天际的拂晓晨星，按照他的意愿走向正确的道路，更能满足他作为人类那阴暗的控制欲呢？
工藤优作这时才猛然意识到他或许对于“帮助圣女”这件事拥有一种诡异的独占欲。
他将黑泽阵安排去做卧底，并且不让教派的其他人过多插手寻找“神眷者”相关的事务，或许是为了教派地发展，但更多的，他其实这么尽心尽力，的确也是想在圣女面前表现自己。
她会因为他的优秀而依靠他。
这样，圣女拥有的特殊能力就会用在正确的地方。
青木优并不知道工藤优作此刻正在想些什么，但知道了她大概也不会在意。
有人愿意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正确地与人相处，这种好事她求都求不来。
青木优唯一的担忧只在于，她总是预感这一局的时间线会拉得很长。
她作为拥有外挂的人，可以依靠道具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状态，但工藤优作，他再如何有能力，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可是你会死。”
青木优直言道，“或许在我获得自由之前，你就会因为衰老或受伤而死亡。”
“那就让我在死亡之前，一直为您保驾护航吧。”他毫不在意地回答。
青木优：“……这时候我应该说‘谢谢’吗？”
“如果是对其他人，您现在的确应该对他说谢谢。”工藤优作坦诚道，“但如果是我的话就不必。”
“整件事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阴暗的控制欲而已，您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阴暗的……控制欲？”青木优不太懂他的意思，“你想要控制我吗？”
“是。”
他点头，毫不掩饰地说，“我希望您能按照我的想法，去做正确的事情。”
“这样是不是和监视着我的人没有区别？”青木优问他。
“大概。”
工藤优作直言道，“可是在我这里，您依旧拥有选择的权力。”
“您可以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我的建议，但我会向您证明，我所认为的‘正确’就是您一直想要学到的东西。”
“听起来很复杂。”青木优眨了一下眼睛。
“人类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虽然不畏惧承认自己人性中的阴暗面，工藤优作依旧苦笑了一声，
“所以我一直很好奇，能让您甘愿放弃自由的事情是什么？”
“这次不必用所谓的‘神’来敷衍我。”
他暂时止住了青木优的动作，
“无论您的回答是怎样，都不影响我会‘一直’帮助您这个事实。”
工藤优作的语调在“一直”这个期限上加了重音。
青木优眼神迷茫地望着他。只觉得这位上任不久的执行官，似乎在能力很强的同时，拥有一些她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的，更为深层次的考虑。
她沉默半晌，只能暂时回答他：“我很容易相信一个人，但因为某些原因，很多事我不能告诉你。”
青木优看向他的眼睛，“现在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无论之后你能做到什么地步，我想也不会影响我会‘需要’你这个事实。”
“那我们也算是达成共识了。”工藤优作并不在意她的拒绝。
往日无欲无求的圣女，已经开始“需要”他。
确认了这件事，他才能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工藤优作想了想，将话题转到了更为实际的地方：“对于之前您给我安排的任务——”
青木优：“你说新找到的‘神眷者’？”
“是。”
他点头，“或许您想见一见他们两人？”
“你之前提到，不该让年纪尚小的‘神眷者’过早接触教派事务。”青木优重复他之前的话。
工藤优作随口道：“只是不接触具体事务而已，但对于教派的归属感还是需要提早培养的。”
青木优：“……？”
你好会。
她想了想说：“那就见一见吧，不过我最近很忙，或许并不能拥有完整的时间与他们相处。”
“没关系，我来处理。”
工藤优作将杯中最后一点茶水饮尽，起身朝她说道，
“您以后只用向我说‘需要’或者‘不需要’，之后的障碍我自然会替您排除。”
“两位‘神眷者’大概会在三天之后到达教派总部。”
他随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架道，
“我为他们安排了各项身体检查，到时您可以随时到现场来，我会为您准备好接待事宜。”
听到他的话，青木优微微一愣：“身体检查？”
工藤优作点头：“必须确认他们的身体处于正常的发育状态，否则无法保证他们之后能拥有为教派工作的能力。”
青木优：“……”
你怎么这么会？
她在心中第一百次觉得工藤优作实在是靠谱得很离谱。
面对已经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的工藤优作，青木优想提点要求都提不出来，只能表示自己在三天后会抽空去现场看看他们。
……
三天后。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人刚到教派总部，就被几位接引者一路牵引到了体检区。
工藤优作早已等待在这里，立刻安排好医务人员为他们做全身检查。
虽然早已从工藤优作那里知道，资助他们的是一个神秘的教派，但当来到总部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人还是被这前呼后拥的架势震住了。
他们在几个月前莫名其妙地成为了“神眷者”。
那个来与他们沟通的男人说，这是他们得到了圣女“喜爱”的证明。
见现场除了工藤优作外，只有医护人员在场，降谷零皱了一下眉说：“你之前说今天圣女会来？”
“是的。”
工藤优作没有继续解释，只示意他先去量身高。
降谷零想了想，按照医护人员的指示，脱掉鞋子站上了测量身高的仪器。
用于标示刻度的铁杆触碰到他的头顶，在稳定了几秒之后，电子音报出了他目前身高的数值。
站在旁边的诸伏景光看到自己的幼驯染完成了测量，不着痕迹地又往旁确认了一遍医护人员记录下的完整数字。
就在他估量着自己的身高和降谷零究竟差多少时，一名医护人员忽然语调兴奋地低声喊道：
“圣女来了。”
在场除了他们与工藤优作，其他人的眼神瞬间变得狂热了起来。原本还算正常的体检过程，仿佛立刻就变成了某个朝拜仪式的现场。
诸伏景光实在是很不适应这种奇怪的氛围。
然而正当他想出声询问一下时，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纯净洁白到耀眼的身影。
圣女表情淡漠地走进室内，在一众信徒的簇拥下，缓步向他们走来。
虽然她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停留在任何人身上，但望向圣女那不似凡人般绚丽的淡蓝色瞳孔，诸伏景光不知为何愣在了原地。
他张了张嘴，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开始想说什么。
“请继续。”圣女如碎冰般清澈的嗓音在室内响起。
即便已经习惯了有人群的拥簇，青木优还是不希望其他人对她这个二流神棍过于狂热。
她装作从来没有见过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两人，只冷漠地提醒医护人员继续为他们做体检。
下一个将要测量身高的是诸伏景光。
他被旁边的医护人员叫醒，在指示下站上测量仪。
然而这一次，不同于之前测量降谷零时的顺利，还未等标杆触碰到他，机器的电子音就响彻了整个体检室——
【警告：请测量者不要将后跟远离平面。】
偷偷踮脚的诸伏景光：“……”
“噗——”降谷零一时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诸伏景光假装无事发生般移开视线，只是微红的耳根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青木优莫名觉得如果不是她在场，降谷零或许立刻就会被诸伏景光锤上一拳。
这就是传说中的……男子高中生？
青木优看着两张熟悉的面孔，忽然对前几周目里自己对他们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
作者有话要说：
是非常在意自己身高的男子高中生（。
就像会空气投篮一样，日本男高大概还会打空气棒球吧w
第112章 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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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可以靠前几周目的经验轻松与降谷零还有诸伏景光他们相处； 然而青木优却发现，这两个人在高中时的状态和他们在组织里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上一周目里，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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