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荀于是又把那先前那一点讶异收了回去。
“你要用什么证据说服警方相信你,而不是把你当做一个精神病扔出警局。”
“林木此前根本就没见过宋涛,没察觉出一丝不对。”
刘子科表情瞬间就失落下来,“而且林恩词死了,那现在就是死无对证了?”
秦晋荀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反而有些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还记得邹兰和马之章么?我等着看于敬堂还要怎么翻云覆雨。”
“上个案子没有的证据,我们就在这个案子里找。”
秦晋荀的语气不算友好,温玉知道,于敬堂已经让他不爽了太久。
*
刘子科来滨江是公干,自然不是时时都在,所以在季景然回诸城后,别墅里最常见的搭配就秦晋荀和温玉以及舒嬅三人。
其实温玉和舒嬅的交集真的不多,舒嬅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接去找秦晋荀,其余的就是偶尔说一句,“温法医,您吃晚餐吗?”或者“温法医,秦教授已经休息了,您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舒嬅的敌意来得连绵不绝,大抵是从那晚撞破了秦晋荀和温玉的亲密举动开始的。
在滨江待了这么多天,温玉对舒嬅的态度就是礼貌儿疏离,同时对她眼中的欲言又止表示视而不见。
舒嬅跟蔡莉莉还不尽相同。
蔡莉莉是有一个明确的态度,那就是阴阳怪气,温玉看着,只觉得和蔡莉莉同从前邻居家那个妈妈生了二胎闹腾了一个夏天的小屁孩儿一样,而舒嬅,是在春风中的温柔中让人感受到深秋般的萧瑟,表情一分钟六个变,你永远猜不透哪句话触碰到了她什么点上。
相处了几天,温玉就避之大吉了。
舒嬅喜欢秦晋荀,这是毋庸置疑的。
温玉能想象得到,秦晋荀在没来诸城之前,一直都在他自己的事务所里,高智商、高颜值、高收入的男神级人物,朝夕相处的,让人很难不对他动心。
每次秦晋荀跟温玉说话的时候,舒嬅的眼风就嗖嗖嗖往这边瞟,视线恨不得黏在秦晋荀身上。
被人盯着,温玉有些不适,于是抬起头来看向舒嬅。
“在看什么?”
秦晋荀问完后,大概了发现了,摇了摇头,很是严肃地回头跟舒嬅说。
“可以请你去二楼的书房把我的那几本医学杂志拿下来么?”
舒嬅毫不犹豫地点头,噔噔噔地上楼去了。
温玉目送着她隐没在楼上的身影,冷不防秦晋荀问道。
“你介意?”
温玉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羡慕她了。”
秦晋荀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手肘搁在扶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点着自己的太阳穴,“羡慕她什么?”
温玉伸着指头慢慢地数着,“有一技之长,有喜欢的人,有‘喜欢的人不喜欢我’的小烦恼,也称得上人生顺遂了。”
她当然是在打趣,秦晋荀不由得轻笑出声。
“原来你也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喜欢你。”
温玉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眼睛,忍不住微微晃了神儿。
“啪嗒”。
身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近,又飘远,地下散落的书本昭示了主人方才的心慌意乱。
温玉回过头轻嗤了一声,“你倒是会利用我。”
秦晋荀拿起杯子,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水,“我只是说了实话。”
“还有就是。。。。。。舒嬅的专业能力确实还不错,跟得上事务所的节奏,我也不希望以后为了什么感情上的事情不得不辞退她。”
温玉默然,这种做法看起来不近人情,但是,的确是对舒嬅最好的做法,若是再拖下去,等到情根深种的那天再拔除,不亚于从她身上剜骨去肉。
看着秦晋荀依旧冷冰冰的五官,她似乎突然明白,他那情商极低的非人名声都是怎么传出去的了。
秦晋荀不解地看着她。
“你笑什么?”
“我笑他们眼睛不好。”
*
在马之章施暴致受害人死亡的案子开庭两天,于敬堂终于从国外回来了。
一回来就以事务所的名义马不停蹄地向警方递交了新的证据。
一是马之章和被害人的私交很好,并不像大众看来的是竞争对手。
二是马之章那条留在犯罪现场的领带,其实并不是只有马之章一个人拥有。
刘子科去了趟滨江的警局,回来时简直肺都要气炸了,说话像机关枪一样,十句里面有九句是在抒发自己的愤懑。
秦晋荀提炼了重点。
于敬堂果然是很不知耻,为了打赢官司什么话都敢说。
他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了一些列马之章和被害人共同出席各种活动中的照片,借由一些模糊不清的动作,表示马之章和被害人其实是情人关系,只是害怕两人的关系暴露出来会对各自的生活造成影响,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隐瞒,被害人脖子上马之章的指纹,实则是两人亲热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两个男人,一个四十岁跟一个二十岁的男人,亲热?
刘子科咽了一口口水,觉得那画面太美他根本就不能想象。
以及于敬堂又指出,那条现场的,所谓属于马之章高端定制的领带,实则它的设计师并非是原创,而是抄袭了某个偏远小国的小众品牌,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有人恰好去过那个小国,恰好买了那条领带回国,又恰好杀了被害人并且遗落了自己的领带,而且最重要的是,马之章的那条领带,在家里的衣橱中,被他老婆找到了。
如此巧合。
虽然这两条证据都不能盖棺定论被警方采纳,但是听起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温玉手上还有一沓影印的照片,是法医在案发现场给被害人拍的一些照片,也是刘子科通过关系从滨江市警局弄出来的。
她将照片放在桌子上,叹了口气,“被害人脖子上的指痕其实并不明显,构不成致死的力度,导致被害人窒息而亡的,实则是上面的那一道勒痕,如果说不能证明领带属于马之章,那就很难办了,不说是转移警方的视线 ,就算是拖到二审再宣判,也足够于敬堂找出新的‘证据’来。”
温玉也犯了难,往往越是简单粗暴的犯罪,尸体上越是没有痕迹可循。
秦晋荀的嗤笑打破了沉默,“不能证明吗?也不一定吧。”
………………………………
八十二·你是不是担心我
不到三分钟,舒嬅矜持地将一份海外的行程单放在众人眼前,顺便睨了一眼温玉。
那眼神的意思大概就是,你也不过如此。
秦晋荀没看到,温玉是看到了也当成没看到,拿起了其中一份仔细地看。
那是一份相当详细的行程记录单,从于敬堂去了异国他乡的哪条街道,到见了什么人,住在哪个酒店,早餐吃了什么,都有详细的记录。
“知道于敬堂出了国,我就让事务所的人查了他的航班信息跟了过去。。。。。。我起先还不确定于敬堂这一趟是为什么什么,现在看来,原来就是为了一条领带。。。。。真让我有点失望。”
刘子科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态。
那是在一个叫安达露西亚的小城里,一间连当地人可能都不太知晓的小作坊里,手工匠人自产自销着领带和领结这一类绅士必备的装备。
于敬堂在里面带了六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包装严实的盒子,安达露西亚的风景很美,却不能引起于敬堂的驻足,再从那个作坊里出来之后,他便直接赶赴了机场回国。
“早知道他们在证据里面做了手脚,却没料到他们竟然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捏造证据。”
这对于刘子科这种从小就根正苗红长大的刑警来说,完全是一件胆大妄为的事情。
秦晋荀单手摩擦了一下下巴。
“于敬堂有点小聪明,再加上。。。。。。他不敢,可并不代表他背后的人也不敢。”
别人听不明白这句话,可是温玉能。
早在温玉从同安街回来的那天,秦晋荀就将她堵在卧室里,细细询问了那日的一切细节。
“那个糯米团子你有没有吃?”
“没有。”
秦晋荀冷笑道,“还算你知道惜命。”
他顿了顿,又问,“纸条呢?”
“扔了。”
秦晋荀面上于是浮现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看不出来是不是相信了这个说辞。
后来,两人分析着,那个男人之所以能准确无误地安排好一切,一定是对温玉的动向了若指掌,温玉自从来到滨江,几乎与秦晋荀形影不离,掌握了秦晋荀的行踪,也就等于掌握了温玉的行踪。
而除了舒嬅季景然和刘子科等人,最关心秦晋荀去了哪的,除了于敬堂不作他想。
如果说原本秦晋荀还是存着些看戏的心思,想要让于敬堂将全身套路都使一遍,可是那日看见温玉有气无力地倒在他的臂弯里,却再也没有同于敬堂周旋的心思了。
“刘子科。”
“恩?什么事?”
“我废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才查到这些可不是让你在这儿义愤填膺的。”
刘子科无辜地回视,秦晋荀眯了眯眼睛。
“你不是还有公事要办吗,还不回滨江市公安局去?——把这些也带走。”
他扬起下巴点了点茶几上的那几张纸,“就当是我给他们的礼物。”
刘子科兴奋地“哎”了一声,跑得飞快。
马之章的案子还没有开庭,于敬堂先找了上来。
刘子科去了滨江市公安局的第二天晚间,在秦晋荀的别墅外边的小路上,他突然从路灯下窜了出来,绷着僵硬的笑脸。
“秦教授,可以单独谈谈么?”
他的口气在“单独”这个字眼上面加了重音。
秦晋荀下午带着舒嬅,才应付完了邹兰的一番无理取闹,秦晋荀的面色有些烦闷,此刻见了于敬堂,他的眼睛却陡然亮了起来。
秦晋荀于是看了看舒嬅,后者犹豫着。
“我……”
“回去吧。”
秦晋荀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舒嬅咬了咬下唇,转身进了别墅的大门。
小路上只剩下秦晋荀和于敬堂面对面的站着,秦晋荀率先开口。
“之前找了于顾问一次,可是那时于顾问不在,现在找了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于敬堂僵硬地笑了一下,语气平稳中透着几分阴冷。
“来找秦教授聊聊天而已,有一句俗话不知道秦教授听没听说过,叫做井水不犯河水。”
秦晋荀干脆地回答,“没有。”
于敬堂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缓和自己的情绪。
“那我便跟秦教授直说了,我在滨江经营多年,只要秦教授愿意卖我一个面子,让我带您游览一下滨江的风景名胜,等您休息好了,再送您回京都,那么日后,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于某也绝不会推辞。”
秦晋荀忍不住笑笑,抬眼看看他略微自得的表情。
“我倒是真有一件事情,既然于顾问都这样说了,就请不吝赐教。”
于敬堂搞不清楚他想说什么,只是紧绷着精神看着他,面上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我有一位旧友去世了,他去世前给我留了一件东西,让我一定要替他物归原主。”
于敬堂犹疑地问道,“是什么?”
“一把枪。”
于敬堂面色一变。
秦晋荀不给他任何思考的空间,率先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林恩词,你认识吧。”
于敬堂面色不佳,嘴上却说道,“秦先生说笑了,您的朋友,我怎么会认识。”
“你怎么会不认识?他的那把枪,是从你这儿来的吧。”
秦晋荀不认为林恩词能直接接触到那个人。
于敬堂冷笑着,“秦教授,在我们国家,私自持枪可是犯法的,没有证据的话,您还是不要乱说为好,若是您信不过我,大可以自己去查,”
说着说着,于敬堂面上的表情越来越笃定,甚至带了一丝兴奋。
秦晋荀端详着他,对他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沾沾自喜颇为无语。
“实话可能很伤人,但是于顾问还是听听得好——我相信你没有那个能耐弄得到枪,也对你那些微末的伎俩并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身后的那个人是谁?”
秦晋荀的态度带着一丝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傲慢,仿佛巨象对上蝼蚁,踩下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
于敬堂的心中充斥着愤懑,这种情绪累计到了极点,他突然就想起那天通过电脑同那个人的交谈。
那方莹蓝的屏幕上面最后出现的那一行字。
【把纸条传给温玉。】
明明是针对那个女人下的套,可是后来却出动了两个城市的联合警力,人最终被秦晋荀带走。
想到这里,于敬堂的面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看了一眼秦晋荀的身后,有一个女人的身影正往这边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前段时间跟秦教授一起来我事务所的那个女人,是诸城的一个法医吧,不知道和秦教授是什么关系?”
秦晋荀双眸逐渐阴沉,盯着于敬堂,仿佛要沁出冰来。
“跟你无关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感兴趣。”
“而且有一件事情,恐怕你理解错了,无论你是井水还是河水,都与我无关,我只会做我想做的事情,也从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
于敬堂收敛了面上最后假装出来的笑意,神色阴狠,或许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那我们就走着瞧。”
温玉刚走到秦晋荀的身后他就转过头来看她,面色不佳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温玉越过他看向茂密的灌木丛,“出来散个步,于敬堂走了?”
“嗯……走一走?”
温玉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率先迈开了步子,秦晋荀顿了一下,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顺着石子路漫无目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