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奇人节目刚刚播出的时候，甘敬倒是有上网搜寻一下观众的反应，那时候也见了不少的评论，但现在事情逐渐过去之后，他就不怎么去看了。
目前他在忙的事情就是在当保安之余练嗓子、练气息。
有时候，他自己也会想想，如果自己拿到那个节目的奖金，是不是能去做个小生意啥的。
“嗯，当保安也挺好的，最起码大家都会对我打招呼。”甘敬坐在值班室里，这么自我安慰，同时也在琢磨着京剧唱腔的事情。
过了会，值班室外面传来车子的声音。
“保安呢？保安，开啊！”
甘敬连忙按了一下，把拦车杆抬了起来，放了这辆车进去。
“嗯，招呼我的时候，如果能加一个请，那就更棒了。”甘敬心情波澜不惊，他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
嘿，当保安的，可不就是这样嘛。
甘敬瞧着手机上的时间，寻思着过一会下班是不是再要去谭师兄那边一趟。
自己这几天依靠着控制肌肉的方式让唱腔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有一些细微之处还是拿捏不住。
还是要找老司机带一带啊，甘敬一边工作一边数着点儿。
“小金，终于来了啊，等你半天了！走了啊。”
甘敬一见到同事进了值班室，立即打了个招呼，像是风一般的卷了出去，消失不见。
“这……这么急。”同事小金目瞪口呆。
走到路口，甘敬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回去换衣服，反正师兄也习惯了自己这身保安服，那就不用换了吧。
瞧了瞧时间快临近下班高峰期，甘敬快步往地铁口走去。
走到一半，他突然看到前面围了一群人。
“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甘敬有点好奇，犹豫了下，走向人群。
羊城的绿化属于全国范围内都做的不错的城市，这条道上有个人工湖，风景还算优美，平日就是人来人往，这会不知怎地聚集了远比之前更多的人。
“咋了咋了？”甘敬挤了进去，边挤边问。
“好像是有人要跳湖。”一个声音回答。
“啊？那还不快去救人，都在这围着就有用啊？”甘敬奋力往前挤去。
人工湖的走廊下面，靠近湖水的地方有个身影在那边站着，手舞足蹈的很是激动。
甘敬挤到了前排，观察了一下，对着旁边一个看起来很是彪悍的大哥说道：“哥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你从左边接近，我从右边怎么样？”
彪悍的大哥抬了抬墨镜，默默的往后退了退，根本没搭腔。
这怂货！甘敬心里暗骂一声，又对另一个男人说道：“哥们，我们……”
还没等他话说完，这个男人就扭过头去，这次倒是没退，但仍旧是围观不走。
这可咋整？
甘敬听见有人已经报了警，但看着下面那人的样子似乎是随时能跳啊。
他有点着急，想上前去又怕惊扰这人。
看着背影，这应该是个大叔，衣服穿的皱巴巴，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居然想要跳湖。
甘敬正想着警察什么时候能到，忽然听见人群一阵惊呼。
“跳了！跳了！”
他抬头一看，那个大叔已经纵身往湖中一跳，眨眼间沉下，过了几秒浮了上来在水中扑打个不停。
甘敬脑袋一嗡，随后扯掉保安外套仍在地上，一个猛蹿越过走廊到了湖边，然后顺手把裤子一脱跳进了湖里。
“又跳一个！又跳一个！”
临入湖际，他还能听见这样的呼喊。
羊城十月份的天气仍旧炎热，甘敬入水之后倒不觉冰凉，只是迅速向着落水者的地点游去。
很快，游到身边之后，甘敬从后面抓住了这个跳水大叔的胳膊。
这时，又是一声噗通，有其他人也跳下来援手了。
甘敬心下稍有安慰，他一个精壮小伙，力气不小，但落水者的挣扎很是耗费力气，一直等到另一名救援者过来，两人才合力把这个大叔给弄上了岸。
岸边上警察姗姗来迟，救护车的声音也近在耳前。
“哥们，辛苦了。”另一个救人的是个挺秀气的青年，上了岸就在摸索他自己仍在地上的眼镜。
甘敬被折腾的有些疲惫，胡乱的用裤子擦了擦身上的水，又匆匆穿上，点头致敬：“能救人就救，兄弟，不赖。”
他想起仍在上面的保安外套，揉了一把脸略显蹒跚的向走廊处走去。
这时，眼见人已经得救，围观的人就散了不少。
甘敬找到自己的衣服，看到上面有几个脚印，不知是不是那些离开的人不小心踩到的。
随手拍了拍外套上面的灰尘，甘敬把它搭在肩上往下望了一眼，发现警察正在询问另外一个救人者。
抽了抽鼻子，甘敬想起来之前第一次进警局的滋味，摇了摇头，随着人群往外面走去。
救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就不跟警察搀和了，别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他想起之前的正事是要去向师兄请教，赶忙加快脚步奔向地铁站。
本来时间正好，没到下班高峰，甘敬可以高高兴兴的坐在位上去见师兄；现在可好，救完人之后，一身狼狈的和人挤着地铁站着去看人。
甘敬稍显郁闷，但想着自己救了一个人，心里也就安慰了不少。
另外，今天地铁的人不算太拥挤啊，他扶着扶手，有些纳闷。
“往里面走走，走走，不是空着呢吗？”
“挤挤啊，我这都被挤在空中了。”
“别挤了，这有个叫花子，脏死了。”
甘敬听见这话没什么反应，半晌之后，他看着怎么也不愿意往自己身边站的人，忽然明白过来。
这……这是在说自己呢？
哎，我不是叫花子啊！
我是保安啊！
保卫安全的保安啊！
甘敬心下郁闷，瞧了瞧自己衣服因为救人确实不太干净，叹了一口气，往角落走了走，让出了一片空间。
不远处，有人看到这一幕，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传到了网上。
第二十四章 发酵
地铁里的人越来越多，羊城下班高峰实在是拥挤不堪。
甘敬站在角落里，依靠着椅子和扶手尽量不让自己占用太多空间。
他身上穿着保安服，皱巴巴的又都是灰，心里倒是理解别人为什么不想碰到自己。
只是……
“哎，我说，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啊。”
甘敬本来救人就挺疲惫，这会站累了刚刚蹲下就听见旁边坐着的女人不耐烦的话。
他瞅了瞅自己和这个位置的距离，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位子，说道：“我没碰到你啊。”
“离我远点成吗？我这衣服可是新买的。”这个女人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
甘敬心里有点冒火，他不是个特别有耐性的人，但还是忍了一下说道：“我再说一遍，我没碰到你。我是在公共空间。”
“你个乡巴佬，还知道公共空间呢？”女人拎了下自己包，厌恶的冲着空中一挥，左手则是掩住了口鼻，“你闻闻你身上臭不臭啊？下次不要来公共空间污染空气了好吗？”
“就你香，就你是城里人。”甘敬回了一句。
“不然呢？乡巴佬！”女人横眉竖眼。
“我特么不打女人。”甘敬蹲在地上，冷笑一声。
“怎么着？臭乞丐？还想打人？”旁边有个站着的男人发声了。
甘敬虽然一个人，但心里一点都不虚，他也不站起来就这样仰头去看这个男人，笑着反问：“听不懂人话？”
“哎，你小子……”这个男人就要动手，立即被旁边的人给拉开了。
甘敬冷冷一笑，也不搭理这人，要是动手了，挨揍的可不知道是谁呢。
他不想打女人，也不想搭理她，可旁边这个女人一路上却不停的翻来覆去的嘀嘀咕咕——乡巴佬、臭乞丐，语气刻薄难听。
甘敬左右看了看，一时也找不到别的地方站，这里人挤人，恨不得能把人给挤怀孕了。
“你是啥人啊？哎，我就乡巴佬，你啥人啊？”甘敬听烦了，回了一句。
“乡巴佬，乡巴佬。”这个女人尖酸刻薄，“乡巴佬想坐个位都没有。”
“得，有个位子还了不起了？”甘敬心中的怒气突然平息，他看着这个女人的模样，突然说道，“你知道我为啥不打女人不？”
这个女人坐在位上，一竖眉：“你敢？！”
“人啊，有怨气就会长的难看。”
“要多包容，这个世界已经有太多戾气了。”
“你骂我，我骂你的，有意思吗？”
“城市和农村又咋了？人都是平等的。”
眼看甘敬居然侃侃而谈，一时间惊呆了众人，他们以为看到的会是一场骂战好戏，但没想到这个脏兮兮的保安觉悟还挺高。
不远处拍照的乘客也放下了手机，有点好奇。
这时，地铁临近到站，甘敬慢慢站了起来，他左右瞧了瞧，又瞧准自己衣服上比较脏的一块，突然往旁边座位上女人脸上一蹭，然后拔腿就跑。
地铁到站，人潮都往外涌，甘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旁边没到目的地的乘客都惊呆了。
哎，不是包容吗？
哎，不是没意思吗？
哎，不是这个世界戾气太多吗？
这怎么变得这么快呢？
被突然袭击的女人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愣愣的摸了摸脸上的灰，突然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嚎。
不远处那个用手机拍照的乘客同样愣住，一下子变得哭笑不得。
他摇了摇头，把之前拍的保安蹲在角落的照片继续传到了网上。
——脏兮兮的保安被乘客嫌弃。
——保安因脏，自觉蹲到角落。
——卑微的蹲与高贵的坐。
很快，这些图片引起了一些网民的兴趣，各自取了名字转载到了不同的社区里。
事情很快发酵，有人开始指责旁人的冷漠不屑，有人开始为农民工的待遇而愤愤不平，有人则是说到交通的不合理性，总之是众说纷纭。
这时，更多的图片被传到了网上，包括这个保安报复性的把脏衣服往女人脸上抹。
这下子，舆论很快反转了。
“这个保安不是什么好东西！”
“肯定是保安先说了什么！”
“他衣服上那是什么？居然往女人脸上抹，还是个男人吗？”
“太不要脸了！”
之前支持或者同情保安的网民纷纷沉默了。
通常而言，好男不跟女斗就是大家潜意识里的习惯，女士优先是绅士风度，不打女人是男人底线。
这个图片中的保安虽然没打人，但这个行为似乎也不是太好。
你说你走就走了，干嘛临走还来这么一手呢？
真是小心眼啊！
随着更多网络社区和媒体的转载，有人觉着图片中的保安有些眼熟，过了不久就确认这个人是那个会吐烟圈、上过羊城节目的青年！他被网民称之为烟圈之王！
事件立即进一步发酵。
有说男人气度的，有说小肚鸡肠的，有说他不尊重女性的，有女权主义者说这是属于违法行为的……总之，大部分人都是一派反对。
临近城市的媒体看到这个情况，已经开始派自家记者前往羊城，试图蹭一蹭这个网络事件。
是的，这些图片和网民的议论俨然已经让这个发生在地铁里的事情成为一起涉及一名网络小红人的事件。
甘敬自然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是很愉快的出了地铁站，一点也不知道这种事情会在网络里发酵。
至于那报复的一下嘛……实在是那个女人太讨厌了，一路上“乡巴佬、乡巴佬”说个不停，语气太过刻薄，表情太过拉仇恨。
仇恨拉满了怎么办？只能输出一下啊！
甘敬脾气不算好，又想着不能打女人，情急之下想出这样的办法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至于什么包容、戾气的，嗯，不懂，只知道自己现在爽就对了。
他溜溜达达的直奔谭师兄住处。
“师弟，怎么弄的一身是灰啊？快洗洗。”谭山一见到甘敬就说道。
甘敬把保安外套脱了，露出里面还有水渍痕迹的背心，说道：“下了一趟水，衣服弄脏了。”
“哎，你们羊城是太热了，这都十月底了，居然这么热。真想回京城啊。”谭山误会了甘敬，以为他是天热去游泳了。
甘敬一笑，也没邀功，只是把脸洗净，开始向师兄请教京剧唱腔。
第二十五章 采访
谭家是京剧世家名门，谭山自小学习，天赋又高，对于各种技巧是烂熟于心。
只是，很多时候，京剧学习需要积累的，所以他也只能纠正甘敬一些比较浅显的错误，把正确的方式教给他。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他是希望自己能把师弟带入门之后，甘敬自己有这个热爱和兴趣继续学习。
京剧，或者说传统文化是有这个感染力的，谭山无比坚信这一点，更何况，甘敬那种眼神简直是为京剧而生的。
不，是为虞姬而生的。
这天晚上两人简单吃了点饭，谭山看甘敬一身疲态，又是脏兮兮的，就把他留了下来。
反正这边有多余的房间，两人又是师兄弟，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这有意见的只有尚小荣，他在从外面回来看到甘敬之后就是一声怒哼，转而消失在自己房间不见了踪影。
“你说，这尚师弟怎么这么不待见我啊？”甘敬扒着米饭不解。
谭山已经吃好，正悠哉的喝着茶水，闻言笑道：“年轻人，拉不下脸，再说了，你每次一见面必称师弟，他能高兴吗？”
甘敬夹了一口菜，咕咕哝哝：“那也是我师弟。”
听到他这边说，谭山既高兴又不安，连忙说道：“师兄弟之间要相亲相爱，既然入门了，你们都要知道这一点，大家都是自己人。甘敬，你是师兄，尤其要包容。”
嘿，包容，甘敬笑笑，吃了几口饭才在谭山的目光中答应下来：“得，我会包容我的尚师弟的。”
吃完饭，谭山去房间看文件，甘敬则是去串了串门——这边还有其他的师兄们，只是平常接触的少，这晚联络联络感情正是一个好机会。
一夜无话。
第二天，甘敬醒的很早。
他在自己房间里吊起了嗓子，没一会，隔壁的尚小荣也起来开嗓，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