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仪式的当天只是拜神、吃饭、沟通休息，第二天方才正式开拍。
可刚刚拍了一个上午，还没开拍甘敬的戏份，他就在中午休息的时候找到了徐克导演。
两人昨天开机仪式的时候有过简短的交谈，但只是流于表面的客套，现在算是正式的交流了。
“徐导，顾少棠的台词念的有点差了吧，中气不足啊。”甘敬只客套了两句就开门见山。
徐克明显一愣，压根没想到第一天拍摄就碰见阿甘上门吐槽其他演员。
顾少棠是由内地歌手李雨春出演，是资方出于流量人气考虑请来的演员，徐克对于上午关于她的拍摄也不甚满意，但这种情绪还在心里。
只是再怎么不满意，也不比开拍第一天甘敬的指手画脚来的不满意。
这是什么意思？挑衅导演的权威呢？
徐克是大导演，经验丰富，碰见过的事情也是无数，此刻面对甘敬连眉都没皱一下，说道：“我会叮嘱她的。”
“另外，请一位歌手演这个角色，会不会出戏？”甘敬真是直言不讳了。
饶是徐克修养很好，此刻也不禁变了变脸色。
第一天就想逼宫换角？这是多大的明星架子？
“我会教她的。”香港大导演徐克表情严肃，语气也是一样。
甘敬点点头，去拿自己的盒饭去了。
“甘敬，来来来，姐给你加餐了哎。”另一边的保姆车外面，助理准备好了美食，周讯正在和陈坤聊着天。
上午有陈坤的戏份，两人正在沟通呢。
“刚才找徐导聊什么呢？你们以前认识啊？”陈坤手拿冷饮大口喝着，他戏份里穿的衣服在这个天气里把他闷出了一身汗。
“噢，不认识，我觉得李雨春演的不太合适，去和徐导说了说。”甘敬轻描淡写地说道。
噗！！！
陈坤一口冷饮直接喷了出来，好悬是周讯躲得快，不然可就遭受了荼毒。
两人面面相觑，周讯抬高声音：“你傻啊！”随即她瞧了瞧周围，都是自己人，但还是降低了声音，“让你去沟通也没让你第一天就这样啊！你是不是傻？”
陈坤拿过餐巾纸擦了擦嘴唇，摇头直叹：“你是怎么混出来的？”他又对周讯说道，“你是怎么签下的他？”
面对两人的疑问和调侃，甘敬面色如常：“我是真觉得她不太合适。原本看剧本和人名的时候没感觉，今天一开拍，这个气场明显不对啊。不对我就说，就是这样啊。”
不对就说，不对就说……
可是……
两人又一次面面相觑，难道戛纳影帝是这么来的？难道这位在国外就是个戏霸？
第二百四十四章 3D
到目前为止，甘敬所主演的几部电影，他多是以投资人的身份进入剧组。
某种程度上，他的权力还大过导演和制片，所以有的想法在短暂沟通之后都是能得以顺利施行，也没觉得多大阻碍。
出道至今，唯一一部碰见问题的当是那部《疯狂愚蠢的爱》，结果还很快解决。
这就养成了甘敬在剧组是一种比较直言的状态——这种直言在国内导演普遍具有权威的状况里是有点格格不入的，更何况，现在的导演是徐克徐老怪。
这位大导演从79年出道拍摄第一部电影算起，至今已有31年从业经历，《鬼马智多星》《上海之夜》《黄飞鸿》《黄飞鸿之二男儿当自强》《七剑》都是他执导的影片——这些还只是入围或得奖的片子，其他的影片更多。
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是这样：徐克拍电影的时候，甘敬还没有出生呢。
这样的履历，这样的资历，不论是什么演员站在他面前，恐怕都能镇压的住。
陈坤和周讯一方面是考虑到这些因素，另一方面也可是考虑着即便甘敬出头要求改戏了，背后也还有他们两人能够周旋。
如果这两位成名多年的内地一线演员直接去和导演说些事情，一旦谈的不顺，就不容易留出余地。
可是……他们绝壁没有想到开拍的第一天！第一天！！第一天啊！！！
甘敬就这样！
而且还是提出了同样入组的另一名演员不合适这样的敏感问题！
是谁给的你勇气？
梁静如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吗？
陈坤和周讯这顿午饭都顾不上吃了，想观察下导演的反应，可说话聊天之际徐克早已消失不见。
他不会是暴怒之下直接回香港了吧？
徐克人称徐老怪，从来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他是真有可能那样做的！
陈坤和周讯两人的心悬了一个中午，既担心导演和甘敬在拍戏第一天就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担心导演直接走人甩手不干。
他俩中午没怎么吃，可肇事者甘敬却吃的很开心。
“喂，你心真大啊，你就一点不担心啊。”周讯有点恨铁不成钢，“你胆子太肥了。下次等拍了你部分的戏份后再来这种直言不讳，那样换角都不好换。”
今天是拍摄的第一天，甘敬的戏份还没开始拍，真的闹严重的话，是存在被换的可能性的。
甘敬听完大姐大的话，明显一愣，还有这种操作？
这才是混迹圈子的老油条啊！
没想到清清爽爽的周讯还有这种小小的坏招！
“下次、下次……”甘敬默默get新技能。
周讯翻了个白眼，默默叹了口气，预感到这部戏大概不会太平静。
“没事的，别担心了，我相信徐导的心胸。”甘敬瞧见周讯在出神，说道，“我都是从影片角度出发的，之所以第一天说出我的想法也是因为前期替换比较合适，李雨春不适合，那就赶紧挑适合的角色嘛。”
说完这话，甘敬有点喃喃自语：“不过我倒没想过这样还可能让自己被换掉……咦，生活果然很奇妙。”
“没事，嘿嘿，我看到徐导了，他脸色很正常。”周讯傻笑了两声，倒是甘敬很少从她脸上见到的表情，可见她之前心中确实没有底。
甘敬心中稍微反思了一下，但等到下午继续看到了李雨春的戏份之后还是情不自禁的陷入了思考，这位歌手唱的倒是挺好的，可演技着实是有点不符合自己的想象。
可中午刚刚表达过意见，晚上再去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唔，呃，啊，中午应该不算过分吧？
甘敬胡思乱想的时候，没注意到徐导已经冲着自己走了过来。
戏份刚刚结束，满剧组的人都有在注意导演的动向，下午半天拍摄的时候导演有点太过安静了，剧组里一些跟着他很久的人都知道徐克的心情可能不是很好。
原因在哪呢？
中午甘敬找导演聊天的内容虽然没被其他人听到，但他找去的时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啊。
再加上，开机之前一直在传的甘敬挤掉李联杰的言语，剧组里的老人望着甘敬跟着徐克离开的背影，一阵窃窃私语。
“中午他和徐导说了什么？我看导演下午就是想发火，那么平静是在酝酿怒火吧。”
“我看啊，是年轻气盛惹的祸。之前媒体上不是说他不尊重前辈嘛，他第一部戏就是陈凯戈的《梅兰芳》。”
“啊？那些新闻不是谣传吗？”
“哈哈，你还真信啊，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娱乐圈里真真假假，很多人对彼此的印象都是雾里看花，没有真实的接触很难知道人的真实性格。
走在路上，甘敬对于徐克就是这样。
中午被陈坤和周讯教育了一会，整个下午徐克又没有搭理他，甘敬心里难免有点嘀咕。
可现在看起来，导演似乎又像是自己本来想的那样很有心胸，谈笑风生完全没有生气的模样。
随口聊着天，甘敬忽然听见徐克问了一句。
“你在美国那边拍了电影，对于好莱坞是什么看法？”
这是一个大命题，甘敬琢磨不透徐克是想问哪方面，也就模糊地说道：“很厉害。”
徐克自嘲的笑笑：“我曾经也想去试试看，结果并不太好。好莱坞厉害在哪里？它有个完整的电影工业体系，它集中了全球最顶尖的人才，它可以不断试错，它能推出最新的潮流。”
甘敬虽然读书不多，但脑瓜还是很灵活的，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导演要说什么了。
“比如3D？”他试探着问道。
徐克颔首：“比如3D。”
3D电影技术很早就诞生，但今年方是最令人瞩目的一年。
因为卡梅隆执导的《阿凡达》以一种所向披靡的姿态横扫了全球市场，一举拿下27亿美元，超越了经典影片《泰坦尼克号》，成为全球历史票房成绩的第一名。
而现在开机的《龙门飞甲》也正是一部3D武侠电影。
第二百四十五章 电影人
毫无疑问，卡梅隆这部《阿凡达》会掀起拍摄3D电影的热潮。
27亿美元，换成人民币就是180多亿。
真的是太过厉害。
“你觉得我电影拍的怎么样？”徐克又问。
“当然很好啊。”甘敬是真这么认为的，并不是在恭维，他猜想徐导是不是要这样来安抚自己了——你觉得我电影拍的好，那还不乖乖听话？
然而对话并没像他想象的那样继续，徐克并没有拿出自己的资历来压甘敬，即便这是很容易的做法。
徐克沉默了一会：“电影是在不断发展的，我一直在努力。”
这句话有点无头无脑，而以徐克的身份来说，他完全没有必要用努力这个标签来展示自己。
甘敬正在琢磨的时候，就见徐克从怀里拿出了一沓文稿。
“你看看。”
好奇接过，甘敬翻开瞧了瞧，发现上面用铅笔描绘了很多人物画面，细细一看，似乎正是《龙门飞甲》里的人物和场景。
“这……这是分镜？你画的？”甘敬很诧异。
分镜是在实际拍摄前，以图表的方式来说明影像的构成，是对拍摄的分解和预设。
甘敬之前在拍戏的时候也见过这些东西，但是是在美术指导和场景设计师那里看到的。
他翻开这些文稿，没听见徐导的回答便认真研究了下这些分镜图，发现画的相当专业，连面部表情都很到位。
“这是导演画的吗？”甘敬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徐克点点头，缓缓说道：“我习惯自己来画这些，基本上每部戏前都会画。”他忽然笑了笑，带了点孩子似的得意，“我给你看，是想告诉你，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我真的很努力。”
看着手里栩栩如生的分镜图，甘敬怔然。
徐克任由他看，停住脚步接着说道：“时代在进步，电影在发展，我也在努力的跟上脚步。未来电影的趋势在哪里？一个很明确的答案就是3D。”
“所以我要拍《龙门飞甲》，我要跟着学习。好莱坞已经很强大了，如果我或者说我们跟不上脚步，那华夏电影的未来在哪呢？还怎么崛起呢？”
“你知道看3D电影是需要聚焦的吧？人眼聚焦的速度很慢，要有个1…2秒的间隔才会有距离感，所以在拍3D的时候不能频繁的切镜头或者快速转换距离。”
徐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又带了一丝刚才孩子似的得意说道：“这是我新学到的。”
甘敬的目光已经从分镜图上移开，看着导演的表情，心中慢慢有了敬意——之前也有对于一名已经证明过自己的大导演的敬意，但现在的截然不同。
“这是我的第一部3D片子，我需要学习，需要琢磨这个趋势的应用，只有这样，以后才能不落伍于时代，才能不至于在好莱坞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徐克眺望远方，“但学习是要付出代价的，片子有毁有誉，这个我能接受，这是我尝试所要付出的代价。”
“可电影不能太亏钱，如果亏的太多了……”徐克扭头去看甘敬，“那以后就没人找我来拍电影了。那就太可惜了，对不对？”这句话里有惊艳的自负。
甘敬已经明白了徐克的意思。
他要学习，要跟上时代，这需要代价，需要妥协——妥协之处在于，影片里需要有带来流量的人，需要有粉丝经济的带动，这是对于票房的兜底。
好片子不会赔钱，烂片有了明星也很有可能不会赔钱。
所以面对资方的压力，徐克未必就喜欢用一些演员，可还是要用。
他是大导演，但对于资本也会有必须妥协的空间。
尽管这样，仍然不负是一名真正的电影人——走在前面，并且不畏于走在前面。
两人沉默了一会，徐克接过甘敬默默递过来的分镜文稿，塞进怀里，问道：“你在好莱坞的目标是什么？”
甘敬有些懵懂，他已经拍了好几部片子了，可突然被问到这样的问题还是有些愣。
过了会，他才答道：“我想让自己成为最受关注的那个人。”随即他补了句自己的，“而且拍电影挺有意思的，我觉得做有意思的事情挺好。黄皮肤在国外比较弱势，能从这样的局面里突围而出，也很有意思。站在舞台上被其他国人注意，给他们激励，还是很有意思。”
甘敬活在一个有意思的目的里，人生就是对世界意思意思，这样才有意思。
徐克沉吟片刻：“现在年轻人的表达果然很有意思。”
“……”这是吐槽吧？这是吐槽……吧？
“那你还需要做的更多。”徐克的目光渐渐变得有趣，比之之前的严肃要活泼了不少，“就从这部你参演的第一部3D影片开始努力吧，怎么样？”
甘敬过了会方才点点头，他没有再提李雨春的事。
两人继续往前走，甘敬想着刚才徐克所说的一切，忽然说道：“迪士尼才上映的一部《爱丽丝梦游仙境》是3D的，他们的特效团队好像不错。”
“那是自然的。”徐克笑了笑，“我们选择的国内特效也很努力，不过效果上还是有点差距，但他们也是在积累经验。”
甘敬说道：“我认识迪士尼和华纳的人，是不是可以找找合作空间？不是全盘让他们过来，合作受益，能带动国内的人吧？”
徐克看了看甘敬，露出一丝微笑：“可以试试看。”
“那好，我先联系下看看是什么情况。”甘敬点头，又道，“就从这部3D电影开始。”
开始试错，开始进步。
徐克在路上，他颔首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