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德熹懒洋洋的应道：“明白，没问题的。”奥斯卡最佳摄影无所畏惧。
甘敬拍拍老鲍的肩膀，转身也去化妆间上妆了。
周星星演一个中年律师是比较偏本色年龄出演，他这个段子手角色同样如此，早两年，甘敬挑选角色的时候有考虑年纪因素，更愿意演绎一些有丰富人生经历的角色。
现在嘛，他演角色就随意些了。
化妆间里待了四十分钟，甘敬闭着眼在酝酿角色的情绪，今天这场戏不是按照昨天戏份的时间点来的，拍的是万度刚刚决定起诉微博段子手之后发生的事情。
这部分在现实生活不一定有，属于艺术创作。
周律师在经历妻子闹离婚之后也决心证明自己，他一方面是听说了段子手案子很多大律所被打过招呼，另一方面就是想用引起关注的案子突破一下，打算成立个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这个时候，段子手这边正在承受工作上的压力，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好好应诉，下班之后又被人堵。
恰好，周律师来找当事人表明愿意免费辩护的意愿，两拨人就碰上了。
上午九点钟，《我要打官司》剧组做好了开拍准备。
甘敬站在了停车场的拐角，准备等打板后碰见堵自己的人，周星星则是站在另一边电梯的位置等待前面先碰见。
咔。
甘敬的脚步动了。
空旷的停车场里，他走路的脚步极其明显，一下一下的回荡，显得极其沉重。
刚转过身，脚步声停住了。
甘敬看见了以林雪为首的不明身份分子，他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回头又看到后面也有人堵。
“你们……”
甘敬小心的吸了一口气，表情灰暗，脸上就差写上一个“衰”字了——这其实是化妆的功劳。
第八百九十章 戏份（下）
甘敬神色衰败，眼神打量情况的时候让人情不自禁有种形容——上下翻动。
这个男人眼神上下翻动的样子像一只咸鱼，还是没有梦想的那种。
“你们是干什么的？”甘敬饰演的倒霉微博段子手名为刘华，一个很朴实的名字，正如他的人生一样，网络空间让他的人生发生了改变，在被起诉之前刘华在微博上玩着Monologue形式的段子。
Monologue是美式脱口秀的传统环节，讲究的是前半段为真实新闻，后半段为戏谑调侃，像刘华引来起诉的那一条段子正是这样。
——万度发布声明称，李万度有小三和私生子传闻为谣言，已向公安机关报案。
——据悉，万度找的是网上排名第一的警局，目前案件已经进行到了给王警官汇款的阶段。#Monologue#。
以林雪这么大体格为首的一群汉子在地下停车场堵住了甘敬，这个小白领一直到踏进停车场的这一刻都没经历过这种事，此刻，问完话后，他脸上就是明明白白的四个字。
色厉内荏。
“哥们，听说你脾气挺横啊。”林雪阴不阴阳不阳的往前踩着步子，慢慢靠近甘敬以增加恫吓感。
“什么脾气横？从哪听说的？”甘敬眼看跑是难跑了，倒是也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雪冷笑着不回答。
甘敬忽然有了灵感，直接问道：“是不是万度的人？”
林雪挑了下眉毛，不认这个，直接挥挥手：“今个儿就让哥几个逗逗乐，换换心情吧。”
就在这时，周星星终于出来了，他今天是为了说服甘敬用自己当辩护律师，所以穿的很是周正，西装是结婚时买的西装，皮鞋是过年发奖金时买的皮鞋，领带是老婆去香港时带回来的花领带。
他这个出场亮相可谓是精致。
哒。
哒。
哒。
皮鞋踩在地面上反射着光芒，一声一声的回音相比刚才甘敬出场时的声音形成了鲜明对比，一个是软弱沉重，一个是散发着决心。
“慢。”周星星一手夹着公文包，一手伸出来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他大义凛然的问道，“你叫什么？”
林雪被这个律师出场的气势惊了下，下意识的用京片子答道：“林晓东啊。”
周星星一本正经的点头、接近，说道：“林先生，请停下你无端殴打刘先生的行为，你这样极可能构成故意伤害罪。”
林雪反应过来了，纳闷道：“哎，你谁啊？”
“我是刘华先生的代理律师。”周星星已经走近了，仍旧在制止，“你知道故意伤害罪的严重后果吗？”
本来这是律师用来震慑他人的手段，下一步，周星星就会继续背诵刑法上的条文。
可是……
林雪点头道：“知道啊。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周星星一愣，甘敬表情也跟着一愣，两人的处理很同步，这在监视器上反应的就很有画面喜感了。
“那……”周星星感觉到不对了，这碰见的还不是一般人啊。
“那什么啊，噢，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林雪这个胖子煞有介事的原话背诵刑法条文，不仅是把两个主角看的一愣，同时也是让手下人也是一愣一愣的。
“老大，你怎么知道的？”一个龙套还有句台词。
林雪瞥了一眼衣冠楚楚自称律师的周星星，不屑地答道：“这就是我为什么当老大的原因，刑法我都仔细研究过了。”
周星星：“……”
下一刻，周律师还是警告道：“林先生，这一打，可能你就不是林先生了。”
林雪歪歪头：“那我是谁啊？”
“林某。”周星星昂然道，一般警方通报就会是称呼犯罪分子林某。
这个瞬间，周律师就是踩着五彩祥云前来救刘华的大英雄——之前甘敬和周星星对这段剧本的时候就商量着要用《大话西游》里孙悟空踩着五彩祥云的背景音乐。
“好的。我先走一步。告辞。”林雪转身就走，然而，他身边的小弟却是不怀好意的围了上来。
“哎，哎，林先生。”甘敬这时候急了，招手道，“林先生，请自重啊，请自重！”
林雪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到了这里，这段戏就停了。
林雪一直快走到出口的时候才停了架势，一溜小跑的直奔导演棚，阿甘和星爷都正往那走呢。
“怎么样，我演的怎么样？”林雪靠近的时候问道。
甘敬笑道：“黄金配角没得说，气质很有味啊，背条文那个表情和语速都相当棒。”
要是换了个刚进圈的演员听到“黄金配角”说不定还会生气，但是林雪这样演了一辈子配角的演员早就不是心比天高的那会，这会只有高兴。
甘敬这边说着话，周星星已经是坐在监视器面前。
两位导演便一同戴上耳机看起刚才那段戏。
收音收的不错，甘敬出场脚步的有气无力，周星星出场的自信满满，颇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感觉。
画面处理上，鲍德熹的镜头很稳，没有玩花哨的活，不论是阿甘的表情特写还是星爷律师的一本正经显现在监视器上都很自然。
一部电影在上映的时候不能让观众观影有抽离感，这除了演员本身的演技、剧本叙事的逻辑，还需要的自然就是镜头语言了。
鲍德熹拍出来的东西不突兀，顺其自然的切换让人察觉不出丝毫不妥。
甘敬率先取下耳机，冲着老头比了个大拇指，诶，有这么一个金牌摄影师在当真是省了很多的心。
“不错，挺好的。”周星星也拿下耳机评价道，“这段戏放在这里能和前面两个人物的现状行程对比。在家里我是一个有玩心的人，在这里我越表现的专业就越对比强烈。这段不用改了。”
甘敬点头表示同意。
这条戏份通过之后剧组并不收工，甘敬和周星星都需要再简短的上妆、换装。
不过，地下停车场的这一幕，不论是甘敬的退缩还是周星星的刑法警告都没有起到效果……林雪才是地下停车场之王！
一个熟读刑法条款的男银！
第八百九十一章 进行
两位大咖换装完毕。
拍摄场景也从地下停车场挪在了出口的花坛位置，这段戏就是接着上段戏来的。
地下停车场的两人会有被殴打的步骤，但是这个并不会拍出来，等到阿甘和星爷演完后自然会补拍龙套们挥拳踹脚的动作。
现在拍的是这两个人挨打过后坐在一起聊天的戏份。
电影剪辑中目前的考虑会是直接剪到一起，顶多是加个相互搀扶出地下停车场出口的背影。
“你好，我是律师周小龙，为了你的案子来的。”周星星把手伸了过去。
甘敬叹了口气，随手握了握，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脸，发现已经是肿胀了起来，不由得就是一阵龇牙咧嘴。
“你这个案子呢，案情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场外情况，据我所知，万度的法律团队十分强大，人脉关系也很广。”周星星的脸同样是肿的，但是他聊起案情就是很专业的态度。
甘敬这会不吃这一套，没好气地说道：“烦不烦啊，我就不信了！这么大一个公司还就能告我这个？讲不讲理了？讲不讲理了啊！”
周星星沉默了下，收回从公文包里拿出来递给甘敬却没被他接下的文件，轻声说：“讲不讲理我不知道，但法庭上一定要讲法的。你应该请一个律师，很厉害的那种。”
“可是，我不认识厉害律师啊。”甘敬低下头喃喃自语。
周星星刚想开口就听见这个段子手继续说话了。
“我也不想打官司啊。我要是去打官司了，公司的人就都知道我了，还不知道到时候怎么看我呢……”甘敬双手托着下巴，有力无气的说着话，双手渐渐也从下巴滑到了颧骨，把他面颊上的肉往上堆，成了一个古怪的形状。
这形状再配合原本的肿胀，看起来甚至滑稽搞笑。
“现在居然不知道？”周星星很惊讶。
甘敬看也不看地答道：“我微博名又不是本名，同事也没互动过，人家不知道我玩。华夏叫刘华的那么多，他们咋会知道是我。但是我老板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今天把我喊到办公室呢。”
周星星心中一沉，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道：“然后呢？”
“格老子的叫我加班，加你嘛哟。”甘敬甩了甩脸，不忿道，“我听他话里意思好像是知道了，在给我穿小鞋！我特么都定好放假的票了，还要带我家的狗子出去玩。”
“呃……”周星星眨了下眼，这到底是为谁不忿呢，也许是为了不能履行答应狗的承诺而难过？
“话说，你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想要给我打官司？”甘敬忽然反应了过来，抬脸问道。
周星星抿了抿嘴唇。
镜头拉近，他说了这段戏的倒数第二句台词。
“一个有序的社会，不能仅仅依靠人们对惩罚的恐惧和鸦雀无声来维系。”
甘敬听完表情有些复杂，他嘴唇动了动，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道：“走，周律师是吧，请你喝酒。”
周星星点点头，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两个人走在街上的身影在长镜头下慢慢远去。
接下来就应该是两人一同吃烧烤的场景拍摄了，不过那不是今天的任务，得等到香港那两位配角演员到了再拍，那会是阿甘和星爷更狼狈的一个场面。
“这段拍的也不错，咦，今天状态可真好啊。”
甘敬又和周星星回到了监视器前，现在剧组里的情况是这样的，周星星有戏要演的时候甘敬当导演，甘敬有的时候换周星星坐在监视器前，两人有对手戏的话，那就一同回来看。
事实上，最后一种情况反而是拍的最快的，甘敬和周星星是全剧组水平最高的两个人，对戏的时候真是有种由衷的默契感，基本上都是一条过。
“行了，下午拍何泓珊的戏吧。”周星星也很满意，他这部戏是和阿甘第一次合作，出乎意料如丝般顺滑。
甘敬伸了个懒腰，又重新看了看监视器里的两条戏，拿起了大喇叭，喊道：“上午就到这了，发盒饭啦。”
周星星揉了揉脖子，扭头说道：“下面顺着的时间点，咱俩晚上的台词想好了吗，阿甘？”
“呃，有让廖一梅重写，我已经毙掉了两个版本。昨天就没催，我怕再催她会拿刀来找我。”甘敬笑了笑，“明天再催，怎么也得给人家一个缓冲时间，正好，香港那俩还没进组，别急。”
之前在开机的时候，《我要打官司》就是只把故事轮廓和部分台词确定下来，现在这是拍到没确定或者没那么好的台词部分了。
周星星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
中午的轻松盒饭时间过了，何泓珊上午没戏就没来片场，下午一点钟是早早的先过来准备。
“紧张吗？”甘敬关心了下自家艺人。
何泓珊就瞥了一眼，嫌弃道：“老板，你不要过来，你亲自问我，我就更紧张了。来之前我已经刷过牙了，口香糖也吃了两块。”
“唔。”甘敬不自觉挠了下头，说道，“成吧，那我现在去准备下。”
下午是他和何泓珊的两人戏份，在这之前必须是要准备准备，既要有心理建设，也要有物质条件。
这是一场吻戏。
甘敬和何泓珊这两个角色是在热恋中的，并且即将步入到谈婚论嫁之中，两人正在努力为房子首付攒钱。
很显然，这场突如其来的官司会打乱他们的计划，而下午戏份中，甘敬是已经知道了官司，女孩暂时还没被男朋友告诉。
两点半，一切就绪。
“哎，华哥，华哥，这呢，这呢。”出现在镜头里的何泓珊看着青春阳光，她一看到刚走出写字楼的甘敬就是满脸笑容的奔过来。
甘敬这个露面是想说一下自己碰见的事情的，结果女朋友扑过来就是一场吻戏。
Mua！
“咔，阿甘，重来，热情点。”周星星导演看着监视器不满意了。
Mua！
“咔，阿甘，你怎么回事？”
Mua！
“咔，阿甘，放松啊！这要我教你吗？”
甘敬：“……”
第四遍，何泓珊没有立即开始了，她无奈道：“老板，我补个妆，嘴唇有点肿了。”
甘敬：“……”
我真不是故意没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