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朝辉倒不是想让内地戏曲界管管这小子什么的。
而是对内地人都喊钱宸“大家”有些抵触。
“大家”是随便喊的吗？
必然是要对行业有一定的特殊贡献，能够起到革新作用才能叫的。
彼此见面互相尊称那个不算。
那叫商业互吹。
拿出一本祖传的词谱，就想跻身行业上流，太不合理了。
“唉，我明白了。”那边老友沉思了好大一会，才说道：
“钱大家来唱了一出戏，分文未收，把《斑竹记》献给了戏曲界，也是不求回报，更让咱们意外的是，他前些天还设立了一个戏曲奖学金，用来资助家庭困难的孩子追逐戏曲梦想，本来还觉得是富家子弟，视钱财如粪土，没想到……”
轰隆隆！
如同炸雷响在耳边。
阮朝辉被惊得目瞪口呆，感觉十多年都没有碰到过如此让他震惊的事情了。
他甚至感觉到了惭愧。
这种惭愧，甚至让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如此的肮脏。
刚才钱宸唱戏、和导演讨价还价，被导演冷嘲热讽的场景一一浮现眼前。
这哪里是争利于市，这是一腔拳拳之心啊。
阮朝辉瞬间热泪盈眶。
“唉，这事我们竟然都不知道，真难为这孩子了。”老友那边似乎也有些哽咽。
“我其实也不知道，还误会……”阮朝辉叹息。
“哈哈，那是年轻人，和咱们想法不太一样了，戏曲界有这样的人，也是一种好事，”老友很快就回过头安慰他，说道：“他今天唱了什么，还得请朝辉哥你开开嗓。”
阮朝辉平复了一下心情，再现了钱宸今天的表演。
当然，他是粤剧名家，唱的自然比钱宸好太多。
唱完之后，那边惊讶的说道：
“钱大家竟然还会唱粤剧吗，我以为他专唱昆曲的呢，唱的如何？”
“他是专唱昆曲的？”阮朝辉更觉得自惭。
人家避长就短，照顾自己唱了粤剧，自己竟然觉得人家实力不行。
现在想想，钱宸唱粤剧的时候，不管是唱功还是唱法，竟然都显出高深的功底来。
“是啊，有机会，我们再请钱大家登台一次，到时候朝辉兄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第一百零九章 咱们导演太难了
人生如戏，阴差阳错。
钱宸哪知道别人对他的行为产生了如此多的误解。
不过，第二天再见到阮朝辉先生的时候。
对方似乎对他又热情了许多。
还专门陪着他排练了一番戏中需要的悲怨名曲《叹五更》。
钱宸学的差不多了之后，问王佳蔚：
“我演的这角色是盲人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选的这曲一般都是瞽师奏唱，地水南音，而我演的话，盲人或者不是盲人，区别还是很大的。”
眼波流转，眼神也都是戏。
“不用吧，你就唱就行了，你怎么舒服怎么来。”王佳蔚不耐烦。
“这怎么能一样呢，你给我的进程里，你还让我和叶问打一场，这是一个盲人能做的事吗？”钱宸无语。
二十万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
“那倒也是，不过如果盲人对打的话，似乎更有意境。”王佳蔚兴致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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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为他做了什么决定。
他只是又开始纠结了。
很多人以为王佳蔚的电影风格就是文艺，其实跳跃残缺叙事风格才是他的风格。
都是纠结出来的。
这个也不舍得，那个也不舍得。
“那谁才是一代宗师呢，我一个瞎子，都能和叶问对打，而且还和宫二是大学同学，还是个戏剧大师……”钱宸真的不太看好王佳蔚的这个故事。
这个导演，已经魔怔了。
“其实，我从来没说过叶问是一代宗师，宫二为什么不能是一代宗师？”
“好家伙，我就说嘛，宫二才是主角，为啥不叫《宫二传》。”
“我只是打个比方，一线天也可以是一代宗师。”王佳蔚似乎来了兴致，能和自己始终喜欢不起来的小子多说几句话。
“不聊这个了，说不过你，你选这个曲子，是打定主意拍一个悲剧吧。怀人对月倚南楼，触起离情泪怎收。自记与郎分别后，好似银河隔绝女牵牛……”
“不得不说，什么曲子经你这么吟诵出来，听起来都有一种软糯的感觉。”
“叶问和宫二为什么没在一起呢？”
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太监都喜欢圆满的爱情结局。
“他们本来就不会在一起，都不是同一类人。”王佳蔚回道。
“不是同一类人，”钱宸喃喃的重复了两遍，拍手说道：“好了，我知道怎么设计你要求的那组动作了。”
昨天用了廖家十二路缠丝手，效果非常好。
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现在听到这句话，突然就来了灵感。
原来叶问和宫二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啊。
这能怪自己吗？
老王这剧本含含糊糊，几乎算不得剧本，人物关系都弄不清楚，怎么设计动作。
钱宸丢下王佳蔚，找了几个武指助理，开始配合着设计动作。
他现在不是武指助理了。
六万六是武指助理的价格。
现在他是三十六万六，妥妥的副武指了。
到时候片尾出字幕的时候，要把他的武指番位放到前面的。
两个小时后，钱宸拉着一个武指给王佳蔚演示了新设计出来的动作。
现实！
梦境！
潜意识与姓冲动。
王佳蔚忍住了没有拍手叫好。
对，就是这个感觉。
钱宸一抖手，甩开和他眉来眼去的武指助理，打完收工。
“怎么样？”
三十万是不是就这样到手了。
“总体来说是可以了，就是细节需要多打磨一下。”
王佳蔚其实已经挺满意的了。
可他总觉得，钱宸这家伙故意留了一手，应该还可以压榨出更多的东西。
“行行，开始拍戏吧，赶紧拍完，我得赶紧走。”
如果走霸道总裁的剧本。
这个时候王佳蔚应该一把把钱公公拉进怀里，想走？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好在不是。
王佳蔚应了一声，催促道：“道具摄影，赶紧的，今天这戏拍不完不准吃饭！”
你以为老子想看到你啊。
就算会唱戏，会武指，你也是个娱乐圈混子。
啊呸！
王佳蔚其实错了。
钱宸可不止会唱戏、武指，他还会演戏。
戏班子到位。
钱宸在轻纱幕布之后。
吹拉弹唱。
这仪态风姿……
王佳蔚看的满意极了！
如果杜七锋在边上，一定和他抱头痛哭。
咱们导演太难了。
想要指导一下演员演戏，想要确立一下自己在剧组的主导地位。
有错吗？
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就连吹毛求疵的王佳蔚，都挑不出毛病。
金楼一片繁华旖旎中。
听曲人情意绵绵坐拥金玉家庭，怎知歌唱的往往就是命运，隐喻了日后叶问去港从此与妻音讯隔绝，妻子一恨至死的结局。
王佳蔚觉得，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了。
“好，再来一遍！”
“为什么？”钱宸满脸问号。
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你问王佳蔚为什么？
你以为他会知道么。
果然，王佳蔚沉吟着说了句：“感觉，希望更浓烈一些。”
那就唱！
经历了吴雨申对动作的挑剔，王佳蔚这种二笔程度也不算什么了。
王佳蔚可以任性，但有人看不下去。
阮朝辉在第四遍之后，走到王佳蔚身边说了一句。
“王老师，差不多了，钱大家嗓子会受不了！”
欺负我们梨园弟子还是怎么地。
阮朝辉的面子，王佳蔚不能不给，有了这三版，已经足够他剪辑的了。
“梁老师受伤还没好，你和他的打戏得延后。”王佳蔚心情很不好。
“这个月不能拍吗？”钱宸皱眉。
但他也不好逼着梁超威带伤上场，万一一失手给打死了怎么办。
“算了，这出戏不拍了，你客串一下宫二的未婚夫吧。”王佳蔚是打死都不吃亏。
“这个算抵消不？”钱宸倒不反对。
“你得再帮张振设计一些动作，让他这个角色立起来。”王佳蔚说道。
“也没太大问题，他不是什么八极拳冠军吗？”钱宸倒是听说过，只是由于档期的问题，彼此从未打过照面。
王佳蔚面色赧然，这比赛是剧组出钱办的。
冠军含金量可想而知。
什么练了三年拿冠军，你让人家几十年的把式情何以堪。
钱宸顿时就明白了。
第一百一十章 要不要拒绝呢
老王这是想让自己把花架子给粉饰一下啊。
“如果想要让他看起来真的是八极拳冠军，连内行都觉得行，我做不到。”
实话实说，收钱办事。
免得到时候人家觉得动作太假，翻看演职表，发现动指是钱宸，咱家丢不起这个人。
“你想想办法！”王佳蔚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钱宸。
“……”
臣妾真的办不到哇！
“至少外行看着行，这总可以了吧？”王佳蔚被钱宸看煞笔的眼神，看的有些羞恼。
“这还差不多。”钱宸认了。
给章采薇梁超威设计爱情动作戏，需要打磨一下。
给张振设计能唬住外行的打斗。
演一下宫二的未婚夫。
钱宸在《一袋宗师》的剧组一待就是十多天。
二十五号的时候，他结束了这几个任务。
主要是唱戏的戏他演的非常快，好到连王佳蔚都挑不出错处。
不然儿童节之前真心拍不完。
王佳蔚大概也觉得钱宸是个人才，还想着下次和他合作。
这一次总算干了件好事。
让财务一次性给他算清了酬劳。
包括已经支付两次，还有一次的武指助理酬劳两万二。
还有另外的武指酬劳三十万。
还有演戏的片酬二十万。
全都拿给钱宸了。
加上之前没兑换积分的钱，钱宸手里又有了八十万。
倒计时上写着：1737小时28分32秒。
折合七十二天。
基哥开车来接他，省的他倒腾来倒腾去。
不管是开平，还是衡店，都没机场，需要做大巴去机场。
“最近有什么配音的活吗？”钱宸躺在副驾上有气无力的问道。
王佳蔚就是个变态，被他折腾的太累了。
“没找到合适的，现在配音的活越来越少。”
基哥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香江电影真的不行了。”钱宸感慨，他接触到的香江电影人，都还挺不错的样子。
当然，也不是没有缺点。
人无完人嘛。
“倒也不是因为香江电影不行，主要是香江电影的主要市场现在是内地，他们大部分都学了普通话，哪怕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也愿意培养自己的辨识度。”基哥解释了一下。
过了一会，又说道：“就比如上个月上映的一部《火龙对决》……”
“任晓齐的戏，我在衡店还去影院支持了一下，这戏怎么了？”钱宸问道。
他和任晓齐一起吃过饭。
“你能听出来，国语版是他自己的声音吗？”
“哦，好像确实是的。”
“然而，他粤语版却是找的配音。”
“……”
这就比较离谱了。
不过，基哥说的倒也没错，现在大部分的香江艺人，都选择自己配音。
配两版，一版粤语，一版国语。
之前《西风劲》的时候，吴振雨也是用的原声。
似乎也不打算找配音。
他们的声音听起来是有些奇怪，但大家既然看香江片，这样的声调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看来配音这门生意做不成了。
至少没办法当做长久的买卖。
“龙门花甲那边有消息了没？”钱宸问。
“还没，你最好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说六月开机，这都五月底了还没给准信。”
不是基哥不想打，而是这活基本上都是钱宸和徐克单线联系。
他们动不动就讨论剧本什么的。
或许是觉得钱宸对明史非常有研究，还给钱宸发图看服饰设计。
倒不是说要深度还原。
那样估计会丧失很多艺术美感。
只是想要像那么回事，能给观众一种很专业的“错觉”。
钱宸想了想，看时间还不太晚，干脆就直接拨通电话，希望这会儿徐老怪没有抱着小老婆不正经。
六七十岁的人了，要注意养生。
“谁呀。”
“徐老师，我钱宸。”
“哦，钱宸，”徐恪显然知道钱宸为什么打这通电话，当下就很不好意思的说道：“本想最近几天给你打电话的……”
钱宸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剧估计一时半会拍不了，得等到十月份。”
预感成真！
有种婶婶的无力感。
说到底，还是人微言轻，人家根本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推迟三个月，这能是临时决定的事情吗？
但是到了跟前才通知。
终究是没把自己这边当一回事。
“大概是什么原因啊？”钱宸按捺住脾气问。
该发脾气就发脾气，不该发脾气，就不要乱发脾气。
尊重，不是你发脾气就有的。
出来混，不管是太监圈，还是娱乐圈，凭的都是实力。
“李飞鸿和周米卡档期都腾不出来，所以干脆推迟到十月份算了，剧本什么的，也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打磨一下，你给了我不少的灵感，我决定增加你的戏份，把一人分饰两角弄的更自然立体一些。”
徐恪不厌其烦的解释了一通。
换做是一般人。
通知你一声就完事了。
违约不违约的，你难道还敢跟我较真不成。
但他是真的欣赏钱宸的表演，觉得他非常适合雨化田的角色。
增加戏份，重新塑造，也不是客套话。
“哦哦，原来是这样，那徐老师辛苦了。”
钱宸还能说啥呢。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难道撂挑子不干了。
对方理亏，也不可能为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