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野……”
“既然能有一个星罗生物研究基地,谁能保证没有第二个第三个第一百个?”信繁叹气,“我知道冒然调查很危险,可如果我们不冒险,又要让谁来承担这个风险呢?”
“我知道了,我会……”
“另外,”信繁打断了降谷零的话,“那边的人也多防范一些吧,病毒的研究内容我曾备份过,也有可能是从我们这里泄露出去的。”
“……”降谷零叹气,“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局势的紧迫性,也明白自己不可能阻止浅野信繁了。
为了这个国家和国民,降谷零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他唯独不希望身边的人因此丧命。可是从七年前开始,命运就像是在玩弄他一般,他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所有危机,可他看重的人却一个又一个地离开这个世界。
从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到诸伏景光和伊达班长,现在浅野信繁又如此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说起来,浅野信繁和那四个家伙还真是相似啊,当年他们怎么就没有注意到他呢?
“浅野。”降谷零忽然出声问,“其实你和我是同期生吧?”
信繁:“???”
……
信繁都以为降谷零已经把电话挂了,听到这个问题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降谷零挑眉:“你的反应很可疑啊,我其实只是有点好奇罢了。你的年龄、名字甚至容貌或许都不是真的吧?我实在是太好奇了,真实的你。”
信繁:“……你还是操心正事吧。”
说罢,他没有再给降谷零任何询问的机会,便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降谷零紧紧注视着浅野信繁的号码。
果然,更可疑了!
浅野信繁应该是他过去就认识的人吧?所以从一开始见面他们就能产生莫名其妙的默契,所以他们才会那么迅速地接纳彼此,明明那时他还将他视为敌人。
若说死人复生太过于离谱,可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对于浅野信繁而言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不过,某个正在北欧嚣张的莱伊……当初来葉崖上他可是经琴酒、梅斯卡尔和基尔一致确认死亡的。难道组织真的已经掌握了使死人复生的办法吗?
想起他那个牺牲后连尸首都没有留下的挚友,降谷零的眼神更幽暗了。
……
信繁打电话的时候根本没想着避开诸伏高明,所以诸伏高明自然将他和降谷零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听到了“组织”“病毒”“星罗生物研究基地”之类的词汇,隐约能猜到景光如今的工作。
不过诸伏高明并没有询问具体的细节,只是道:“跟你打电话的那个人是叫‘zero’吗?”
信繁愣了愣:“高明哥怎么知道?”
“我记得他应该就在你经营的毛利侦探事务所和音乐教室工作。”诸伏高明淡声道,“以你现在的情况,能坦诚相待的人大概只有他了。”
信繁闻言,神色复杂地抿唇道:“其实他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诸伏高明有些惊讶,不过惊讶之色很快就转为了然:“是吗?这样也好,不必有太多后顾之忧。”
“高明哥也觉得应当这样?”
诸伏高明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他将信繁带到一楼的餐厅,兄弟二人面对面坐下。
桌面已经摆上了简单的晚餐,除了必备的味增汤和腌菜外,诸伏高明还做了烤牛肉和——
“御烧?”信繁惊喜道,“原来你说的那家我一定会喜欢的店就在这里啊。”
诸伏高明总是淡淡的面容终于也展露了一些笑意:“尝尝吧,看看我和母亲做的御烧有什么区别。”
“其实我都不记得了。”信繁苦笑着用筷子夹断御烧,取了一小块,送入口中。
御烧是长野县家喻户晓的传统美食,每户人家都有独特的食谱,或蒸或烤,饼皮和馅料选用的食材也不尽相同。
诸伏太太是从她母亲那里传承的手艺,最喜欢用荞麦混合小麦做皮,选取长在野泽温泉附近的野泽菜和猪肉做馅,包裹好后在放入烤箱烘焙,出炉时冒着腾腾的热气,香味扑鼻。
在御烧的香气沁入信繁鼻腔的瞬间,过往那些淡薄的记忆便汹涌地腾上心头。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酥脆的口感、熟悉的松软的馅料——这就是母亲做的御烧——信繁对此无比确认。
“怎么样?”诸伏高明追问。
信繁笑了起来:“很好吃,简直一模一样。”
“果然。”诸伏高明注视着他,眼底带着浓重的笑意,“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经时不换。你说你早已忘记母亲御烧的味道,可实际上这种记忆一直深入骨血。否则,你又怎会记得制作御烧所需的食材呢?”
信繁愣愣地注视着盘子里吃了一半的御烧,的确,今天晚饭的所有食材都是他在杂货店亲自购买的。原来当时他的潜意识就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信繁无奈道:“还真是如魔障一般萦绕周身,经久不散啊。”
“还有许多游子离家多年也不曾挂怀。”诸伏高明轻扯嘴角,“诸伏家的人是什么样子,从出生那刻起就已经注定。”
信繁将目光从御烧上抬起,落向兄长的面庞:“高明哥,你电话联系我,应该不仅是为了带我回家吧?”
诸伏高明颔首道:“的确,有一个东西我想需要给你看看。”
说着,他拿出自己随身的公文包,从中取出一个已经泛黄的文件夹,递给信繁。
文件夹的封皮上什么都没有写,中缝里残留着浆糊的痕迹,上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日期,似乎正是二十三年前。
信繁怀着疑惑的心情打开文件夹,入目便是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诸伏景光。
第1037章 鬼冢班的体检报告
细细看下来,这份文件竟然是诸伏景光从出生开始到离开长野县为止的档案。
信繁惊讶不已:“我以为这种东西在几年前我接到特殊任务时就已经销毁了,怎么会……”
“因为这份档案丢失的时候你才刚刚大学毕业。”诸伏高明又自我纠正道,“不,准确来讲,是在你写信告诉我你考上职业组后没多久丢失的。”
“档案不是有专门的机构管理吗,怎么会丢?”
“这件事牵扯到长野县当地一个涉黑集团,他们长期通过收买、威胁等手段掌控档案馆,并以此为非法活动谋取便利。这一年来,当局在反恐问题上愈加重视,本部那边也针对这个集团展开了专项行动。我们就是在这次专项行动中找到了丢失的档案。”
信繁深深地蹙眉:“档案丢失了七年,竟然最近才发现吗?”
诸伏高明沉声道:“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
“只丢了我的档案吗?”信繁问。
“加上你的,总共三十二份,现在已经全部重新整理归档了。我知道你有特殊任务在身,所以便将你的档案私扣下来。”
信繁轻轻摩挲着档案上的文字:“原来如此,所以你才认同我不让zero知道身份的做法啊。”
他的手指停留在了档案中缝的折痕上。
诸伏高明与他看向了同样的位置:“没错。通常情况下档案一旦封存就不会开启,就算因为管理的需要偶尔浏览,也不会将档案折成平摊的样子。”
“这种折痕一般只出现在需要复印的情况下。”信繁接下了兄长的话,“我的档案被人复制过了。”
……
降谷零的住处除了工作必需的物品外,其余的杂务几乎没有。像是这样暂居的住所,生活痕迹越少,暴露身份信息的风险就越低。
他直挺地坐在桌前,正对着电脑,而屏幕上左右两边分别是两个人的资料——诸伏景光和浅野信繁。
浅野信繁的资料很好找,因为上次音乐教室受邀参加综艺节目的缘故,这个男人早就一炮而红,网络上随处可见他的信息。而诸伏景光,在他殉职后资料尽数销毁,这些内容都是降谷零今天一个字一个字敲在电脑上的。
这两个人相似的地方有不少,可整体来看还是不同更多一些。
更重要的是,诸伏景光目前的状态依然是死亡。赤井秀一到底是怎么回事尚未明朗,降谷零无法也不敢去做更夸张的猜测。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降谷零看都没看一眼就迅速接起电话,职业性地敷衍道:“喂,您好,律枫音乐教室安室透。”
“您好,安室君?”对面那人的语气中带着笑意。
降谷零闻言微愣:“米田君,你怎么突然有空联系我?”
“现在可不是看我有没有空,而是你这个大忙人能不能接电话的问题。”电话对面米田直嗣笑道,“我现在可是无事一身轻了,你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降谷零没有详说。
“我猜也是,离你解放的日子还远呢。”
“知道还废话,说吧,到底什么事?”
米田直嗣翻着几张泛黄的纸业,故意打趣道:“听起来你好像不是很欢迎我的样子,那我就挂了吧,本来还想把你们几个当年的体检报告拿给你看看。”
“体检报告?”降谷零皱眉,“这种东西不是应该跟着档案一起封存吗?”
“哎呀,不是那种正经的报告。”米田直嗣无奈地笑了,“你还记得鬼冢八藏为了测试我们的体能上限,制定更魔鬼的训练菜单,特意为咱们班安排了一次专业体检吗?”
米田直嗣这么说,降谷零就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鬼冢教官生病了,我前天去探望他,从他那儿翻出了以前的体检报告。真难想象,他竟然会把这种东西好好保存到现在。”
“几份过期了的体检报告罢了,”降谷零原本对此不屑一顾,可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确认道,“等等,我记得当初体检得非常全面,连指纹都采集了??”
“是啊,左右手的指纹都有,非常全。”
“你保存好了,别破损,我现在就去找你拿!”降谷零飞速删掉电脑里的文件,尤其清理干净他刚打上去的诸伏景光的资料,然后抄起自己的外套就往楼下冲。
米田直嗣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不禁质问:“你要干什么?”
“什么都别问,在我到达之前不许让那些体检报告出现任何的损毁,这是命令!”
“滚蛋吧,你现在不是我长官了!”米田直嗣没好气地反驳。
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收好那些“不重要”的体检报告,在家耐心地等待某特工上门。
……
长野县·诸伏宅
信繁郑重地将档案交还给诸伏高明:“我的档案还是请高明哥替我保管。你是诸伏景光的兄长,因为思念亲人而将档案私存是人之常情。如果我的档案莫名其妙丢失,更容易被人怀疑。”
“我明白,你放心吧。”诸伏高明接过档案,照旧放进自己的公文包中。他确信自己会妥善保管这份档案,因为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基本等同于诸伏景光的生命。
“对了。”诸伏高明又道,“吃完饭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信繁笑:“你现在告诉我吃完饭才能看,不是故意吊人胃口吗?”
“这样说不定你的食欲会更好。”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似乎都回到了二十三年前。那时他们尚且年幼,早早肩负起长兄职责的诸伏高明,以及小小年纪老成独立的诸伏景光,还可以每天互道早安。
当时不甚在意的平常,放到二十三年后竟然都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晚饭后,信繁陪着兄长一起清洗干净碗碟,将它们一一擦干后重新收进厨边柜——这是当年母亲购买的餐具,没有人希望它们破损。
“现在能说了吧,你到底要带我看什么?”信繁问道。
第1038章 梦醒时分
然而诸伏高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
信繁无奈,只好跟着兄长走到了二楼。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在诸伏高明的带领下,信繁走进了诸伏景光的卧室。
卧室依然是二十三年前的布置,装潢以及家具处处都能看出诸伏夫妇对幼子的用心,但是从书架上摆放的书籍以及收在角落里被嫌弃的玩具箱来看,这间卧室的主人却又不像个普通的小孩子。
信繁走到桌前,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个本子。
诸伏高明见状道:“我记得这个本子,你小时候去哪里都要抱着它,但离家的那天,你却把它留在这里。”
信繁翻开本子,看着上面鬼画符一般奇奇怪怪的符号,问兄长:“我失联的这些年,你没有打开看过吗?”
诸伏高明摇头:“你的日记,我为什么要看?”
如果诸伏景光死了,日记作为遗物的确是亲人缅怀的方式,可诸伏高明始终认为他的弟弟活在某个角落——或许是世上,或许是他的心中——所以他从未考虑过要窥探弟弟成长的秘密。
信繁闻言笑了起来,他将本子递给诸伏高明:“看吧,我许可了。”
诸伏高明接过本子,看了两眼,他的眉头很快就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恕他才疏学浅,竟然完全看不懂景光写的东西。
“这是什么?”诸伏高明问。
“一些回忆,一些我现在已经记不清的回忆。”信繁笑道,“我当时就知道,如果不把它们写下来,我总有一天会忘得干净。用这种别人看不懂的方式记录,比上锁更安全吧?”
说罢他又无奈地自嘲:“结果现在的我也成了被防备的别人。”
诸伏高明合上本子,将它重新放回抽屉中:“既然如此,就把它好好收藏着吧,也许有一天你会全部想起来。”
信繁无奈道:“已经丢掉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捡起来?”
“比如这个。”诸伏高明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相框,递给信繁。
相框里仔细装裱着一张照片,但奇怪的是,那张照片只有风景没有人,而且风景拍的也很没有水准,就像是手机里那些总有一天要清理掉的误拍一样。
信繁盯着它看了半天,恍然醒悟过来:“这不是我们毕业那天拍合影的那棵树吗?我记得它就在操场的后面!”
就在前不久他去警校的时候,那棵树已经不在原本的位置了,所以信繁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