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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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心-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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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林林忍不住笑了,松开手把它搂进怀里,还蹭了两下。
  球球惬意地眯起了眼睛,一抬头,又跟许问对上了视线。
  许问又好气又好笑,砰地一声弹了它个脑瓜嘣。
  他还在想呢,为什么球球这次就跟过来了,上次却留在了许宅不见踪迹?
  原来这家伙也一样跟过来了,就是避开了它,专找连林林骗吃骗喝!
  “球球其实是我养的猫,养了几年了。”许问想了想,把事情变幻了一种方式讲给连林林听,“来旧木场之后一直没见到它,我还在想它跑哪去了。前两天它突然出现在于水县,也许是跟着我一起去的吧。”
  “你挺厉害的啊。”连林林把球球举到跟前,惊讶地说,“这么远都能跟去?”
  “真的挺厉害的。”许问真心实意地说。
  “也就是说,它的名字真的叫球球了?”连林林问道。
  “是啊,你为什么也给它取这个名字?”许问有点好奇。
  “因为它一身黑啊。煤球炭球,不全是球!”连林林理直气壮。
  “这也真是太巧了……”许问抚着额头,有点无语。
  “啊?”连林林先是不解,接着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睁大了眼睛,“你给它取名球球,也是因为这个?”
  许问无奈地点头,连林林张了半天嘴巴,最后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这也太巧了!”
  “的确……”许问赞同。
  然而连林林却用力摇起了脑袋,她非常肯定地说:“不对,这表示我们俩有默契!特有!是不是球球?”
  连林林跟球球头顶头,球球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额头。连林林捂着额头,再次笑了起来。
  蝉声如雷,蛙声不遑多让。而这一刻,许问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比这两种声音,都要更加巨大。
  ******
  连林林抱着猫,许问拎着桶和桶里的两条鱼,一起回了厨房。
  刚到厨房跟前,许问就发现里面多了一个人。
  那人布衣粗服,头上扎着一块帕子,像是一个最普通的农妇,许问一时没认出她是谁。
  她正拿着刀在砧板上切菜,从那咚咚咚接连不断的声音就可以听出来,这人刀工非常娴熟,手艺不错。
  “齐小姐?”倒是连林林先认出了人,她一步迈进厨房,走了过去,“来者是客,怎么能让你做这个?”
  “连师傅收了我入门,我就是这里的一员。大家都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齐娴放下菜刀,往旁边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你们的口味,帮着理了下白案,你觉得还可以的话,那我就继续了。”
  她的话干脆利落,完全不像一个千金大小姐。她一边说一边让开位置,案板上无论素菜还是荤菜,全部打理得整整齐齐,非常细致。
  最难得的是,所有的这些全部做得非常家常,并没有炫技的意思。
  连林林想了想,似乎觉得她说得也对。
  她向许问示意了一下,说:“正好今天弄得有点晚,有你帮忙也挺好的。我在后面捞了两条鱼,麻烦你帮我杀下鱼吧。”
  许问递过桶,连林林伸手进桶,轻松地抓起一条,啪地一声扔在砧板上,满怀期待地看着齐娴。
  她抓的正是刚才被球球偷走叼了好一会儿的那条,这鱼的生命力非同一般的顽强,被这么折腾还没死,一只鱼眼珠子向后瞪着,不停地在案板上扑腾。
  齐娴同样瞪着它,脸色有点发白。
  过了一会儿,她一咬牙,说:“行,交给我!”
  她再次拿起菜刀,一手抓鱼,一手握刀,以着一种非同寻常的气势剁了下去。
  许问同情地站在一边,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睛是闭着的。
  随后,一个干脆有力的声音响起,同时伴随着的是连林林的惊叹:“好刀工!”
  硕大的鱼头与身体分离,咚的一声落到了一边的水池里。
  然而,“哇”的一声,齐娴成功剁下了鱼头,自己却被吓哭了。


第128章 矛盾
  “你不敢杀鱼就说啊……做什么要逞强。”连林林无奈地给齐娴夹菜。
  “才不是逞强……”齐娴眼圈红红的,用筷子戳碗里的饭,“我就是觉得杀个鱼而已,我没道理做不到,结果真的有点吓人……”
  “但你在杀之前应该就怕了吧?”连林林说。
  “但我还是想试试啊。”齐娴有点委屈地说。
  旧木场的餐桌要供二十多个师兄弟一起吃饭,所以做得又厚又大。齐娴坐在这样一张桌子旁边,显得有些稚小,远没有之前的那种强硬。
  齐坤看着姐姐,有点心疼又有点无奈。
  在齐家的时候,她连下厨都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
  但他也很清楚,这是齐娴自己的选择,谁也没有勉强过她。
  旁边有个师兄说:“不敢杀就别杀了呗,又不是说什么都要会。”
  “不去试试的话,怎么知道一定不会?”连林林突然站出来帮齐娴说话。
  齐娴怔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连林林,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连家和齐家都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两个女孩子坐在餐桌一角,一边吃饭一边小声说起话来。
  连林林心如清泉,齐娴想要接近连天青,也在有意讨好她。最关键的是,两人性格想法上还略有些相似的地方,因此没一会儿就聊得非常亲密了。
  “许问。”
  许问正在看连林林她们,突然听见连天青叫他的名字。
  连天青在饭桌上,向来是自己不说话,也不太理会他们在说什么的。
  许问立刻放下筷子,专心看向师父。
  连天青很随意地用筷子指了指,说:“不用这么紧张,继续吃。这次去于水县考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连天青这话一说,桌子上其他人的声音全部停止了下来,一起看向许问。
  东方磊和齐家姐弟略有些茫然,但旧木场的师兄弟们却很清楚,以连天青的脾气,那不是简单问问考了什么就完了的。
  在这个过程里许问做了什么,有什么收获,有什么想法,需要延展出来的内容非常多。
  以前他们在学习的时候,连天青就经常提出这样的问题让许问回答。
  每逢这种时候,就算只是旁听,旧木场的师兄弟们也能收获很多很多——许问在他们中间的地位,也是靠这样的过程一点一点地提升起来的。
  “这次于水县徒工试总共三项。第一项是制作木凳,考题尤其对榫卯提出了要求,每一种不同形式的榫卯可以增加五分……”
  周围草木深深,虫鸣阵阵,许问的声音在黑夜中清晰分明,犹如正在洒落的月光一样。
  东方磊跟着一起来到旧木场,随后被齐娴抢了风头,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
  之后,他有点拘谨地跟着一起吃饭,一边吃一边瞥连天青,琢磨什么时候提拜师这件事情。
  许问开始讲话,他情不自禁地开始听,听着听着,手里的筷子越动越慢,最后整个精神全部投入了进去。
  第一项考试他当然也一样经历过,让做凳子,他就老老实实地做了个简单的方凳。做完之后他还坐了两下,觉得很结实,心里挺满意的。
  现在听见许问说的,他突然有些茫然了。
  原来考的是这个吗?原来一个凳子还有这么多讲究吗?
  我真的在跟这种人一起参加考试吗?
  我没通过徒工试……真的一点也不冤枉!
  同样想法的还有齐坤,他本来只是随便听听的,这时听着许问的分析,却渐渐认真了起来。
  许问讲到他这项考试里遇到的困难,以及进入的奇妙状态,连天青微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露出一个笑影。
  “榫卯只是小道,不过你能有这样的感觉也算不错。记住,榫卯千变万化,使用时因地制宜,绝不可拘泥。燕尾榫最为简单,却用得最多,这是为什么?”
  连天青环视徒弟们,淡淡警告。许问瞬间有些恍然的感觉,其他徒弟们也若有所思。东方磊却满脸茫然,完全没听懂连天青在说什么。
  “继续说。”连天青说。
  许问回神,点点头,开始讲第二项考试的过程。
  他没有隐瞒,讲完自己是怎么制作这张拔步凉床之后,还讲了它的后续。在陆宅,陆清远带他看了什么,对他说了什么。
  这些事情是其他师兄弟们都不知道的,他们纷纷皱起了眉头,有些困惑的样子。
  “那你是怎么想的?”连天青用筷子尖夹起一根肉丝,问道。
  “我……”许问前面侃侃而谈,这时候却迟疑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摇头道,“我不知道。标准化生产有利于管理,有利于形成规模。但如果把家具制作上升到艺术品的高度,这样的方法肯定不可能做到。但也不是所有的家具都应该变成艺术品,不形成规模的话,成本无法降低,睡得起拔步床……睡得起好一点的床的都是少数。”
  东方磊眼睛一亮。
  许问有些用词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接触过,他听得半懂不懂的,但大致意思还是明白了。
  这也是他在考试的时候对陆清远说的话,没想到许问跟他想的一样!
  是啊,对于他们这种老百姓来说,那么高端的床一点意义也没有,他们只想好好的、踏踏实实地睡一张好床!
  “然后呢?”连天青继续追问,他倒是知道许问还没有说话。
  “但是这样的艺术追求,真的就不应该存在吗?人又不是动物,会只想着吃得饱睡得好就满足了吗?”此时许问说的话,已经近乎于自言自语了。
  吃得饱睡得好……难道不够吗?
  东方磊又听不懂了,他们在说什么,这是木匠该考虑的事情吗?
  “为,为什么要选呢?”相比起东方磊,旧木场的师兄弟们却听得很认真。许三突然接上了许问的话,迷惑地发问,“这两个可以各管各的啊?有钱人用好的,没钱的人用差一点的。”
  不管是在东方磊以前的作坊还是在悦木轩,师父在问许问的话,许三随便插嘴,这是要被训的。
  但在旧木场,连天青却赞许地对许三点点头,又对许问说:“解释一下。”
  “我们来算笔帐。”许问说,“一张普通的拔步床可以卖三十两银子,陆大师做的那种价格更高一点,可以卖到五十两。用标准化的方式进行量产,我们考试时那个是做得比较粗糙,正常情况下五天做一张不是问题。但陆大师的作品,从筹备到准备开始制作就用了三年。正式开始做的话,至少还要再用一年。”
  说到这里,就连东方磊也意识到许问的意思了。
  “四年一张床,卖五十两。我们把价格再估高一点,两百两。五天一张床,三十两。换你的话,愿意做哪种?”
  “也不是每个人都图钱啊?”钱明说。
  “没错,总会有陆大师这样的人的。但是,我们能把希望这一个两个人的出现上吗?”
  许问在问他们,也是在问自己。
  齐坤看着他,一脸震惊。


第129章 也不是难事
  没人能回答许问的问题。
  就连连天青,也只是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这个问题有点意思,我也没法回答。就把它当成你的功课,好好去思考一下吧。”
  他说自己答不上问题时的态度非常自然,好像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他的徒弟们也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有东方磊和齐坤同时抬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许问恭敬应是,这时连天青饭也吃完了,该说的话也觉得自己都说完了,站起来准备走。
  许问张开嘴,他还有一件事情没来得及说。
  他还没出声,有三个人从院门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未语先笑:“咱们来得不巧,还没用完餐吗?”
  是姚师傅带着他的两个弟子来串门了。
  姚师傅双手笼在袖子里,一副施施然的样子,心情肉眼可见的非常好。
  连天青托身姚氏木坊,对姚师傅还是比较客气的。他站定脚步,作揖招呼。
  结果姚师傅躬身,先一步向他行了个礼。
  “连师傅,您救了我们木坊,我心里的感激之情,真是难以言表!”
  他的情绪波动得太厉害,身体又不好,一句话说到一半就咳起来了,旁边周志诚连忙给他拍背摸胸,让他冷静一点。
  “我只是在教徒弟,没想过要帮你们,你也没什么需要谢的。”相比起姚师傅的激动,连天青的态度依旧漠然,甚至让人觉得有点不近人情。
  “您真是……”姚师傅一边咳一边无奈地笑。他定了定神,道,“不管您是有心还是无意,我们实实在在地得到了好处,所以……”
  他再次躬下身去,这一次连天青没有说话。
  姚师傅谢完连天青,直起身子,转向了许问。
  他注视着许问,迟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也同样拱手,向着许问躬了下去——躬身的幅度,比之前对连天青的还要大!
  许问愣了一下,连忙去扶:“姚师傅你认错人了吧?”
  “我怎么会认错。”姚师傅笑了起来,认真地说,“物首是你为自己考的,我不谢你。但志诚这件事情,你对我师徒有恩!从现在开始,这一年里你需要什么材料、什么资源,我姚某人必当全力以赴,先预祝你一年后二连魁首!”
  姚师傅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许问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周师兄对我们一直很照应,我这样做也是应该的……”
  “二连魁首?这是在说什么?”旁边连天青突然发声。
  “咦……你还没有对你师父说吗?”姚师傅瞬间明白。
  “嗯,正准备说的。”许问应了一声,向连天青解释,“我刚才想说的就是这个。这次在于水县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一年前周志诚在徒工试前夕出事,是姚氏木坊的大事。连天青在这里呆了五年,肯定也是知道的。
  许问用最简单的方式把这件事的新进展和他推荐出来的结论给连天青介绍了一遍,连天青根本不关注细节,直接问结果:“就是说砍掉小周手指的,其实是这个岑小衣?”
  “据我推测是这样。”许问说。
  “推测?”连天青问。
  “是。现在岑小衣地位特殊,想要得到更准确的信息,必须要站在跟他同等——更高的位置上。”许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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