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嘴里抱怨道:“好大一声雷,吓死老子了。”
“真邪了门儿了,近来这天公是犯了什么病了?天天下雨,好不容易见着日头了,又来一声晴空霹雳,得,今天又见不着光了。”
那位被吓得坐倒在地的老儒却是神色呆滞,嘴中喃喃有声。
看起来像被吓傻了一般。
江舟仔细一听,却听到他在重重复复着一句话:“青天飞霹雳,蛰龙久伏出……祸从天降……祸从天降啊……”
神神叨叨的。
江舟眉头微皱。
这老儒一点也不像儒门中人,反倒比路忘机那熊孩子更像神棍。
不过,这一声雷响,确实打得有些蹊跷。
这时虞拱说道:“江大人,看这天色,八成是快要下大雨了,左右此间之事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楚,咱们先回城去吧。”
江舟看了下漫天乌云,虽然觉得气息有些压抑。
但也并没有什么警兆。
便点点头:“那就先回去吧。”
虞拱回头吩咐了几个巡妖卫将秋允之这老儒用回城去。
看了老儒刚才的表现,他现在明显对这老儒态度大变。
虽不至于认为是个老骗子,但也不像刚才那样对其毕恭毕敬。
又留下几个在此各看守,便与江舟骑马离去。
虽然只是些破草鞋,却太过古怪,也没准会再发生些什么。
属下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用来使唤的,也不怕他们淋了雨。
二人一起回到肃靖司,却发现气氛有些古怪。
在司中见到许多巡妖卫匆忙来去。
二人相视一眼,眼中都有惊异之色。
这时,正好遇上梅清臣从前方匆匆而来,神色阴沉。
见到二人,顿时加快了几步。
“你们来得正好,江大人,虞都尉,就由你二人带人到城外社稷坛去看看。”
“社稷坛?”
虞拱疑惑道:“梅司丞,发生什么大事了?”
梅清臣神色阴沉道:“刚刚传来消息,社稷坛被刚才那道天雷击毁了。”
虞拱一惊:“什么!就刚才那道雷?”
梅清臣沉着脸,点了点头。
江舟也是心中一震。
他在肃靖司当了这么久的官,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社稷坛是什么。
那是大稷祭祀国运的祭坛。
要说那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却也未必。
虽然这是个道法显圣的世界,但那祭坛却也没有那么玄乎。
就是平时官府会在那里举行祭祀典礼,祈祷大稷国运昌隆,天下太平,或者遇上了人皇大寿,也会在那里为人皇祈福之类的祭典活动。
倒没有听说,那个地方有什么神异之处。
不过看梅清臣的脸色,显然那个地方并非无关紧要的。
梅清臣看向江舟,见他脸色,知道他心有疑惑,脸色稍平道:“江大人,你初来江都,多不不解,社稷坛本无神异,但久承万民香火,已成国运汇聚之枢,若有差错,恐有天灾人祸降临。”
“本官还要去太守府与诸官共议,以防有人借机生事,稍后也会赶到。”
“你先与虞都尉一起前去约束我司人马,也要防着有妖邪趁机作乱,具体之事,路上虞都尉自会向你解说。”
江舟闻言,也不好多问,点点头,便与虞拱又匆匆出了肃靖司。
带着上百个巡妖卫朝城外奔赴。
本以为他们的阵仗已经够大。
但一路上接连看到了好几拨人马。
浩浩荡荡,除了混乱之极,便如同大军出征一般,在街上招摇过市。
也不顾惊世骇俗。
这些人有的官府各部职司的人马,有的是城中权贵、高门世家的人。
看方向,都是往城南去的。
社稷坛就在城南郊外。
一道天雷,竟好像把整个江都城都掀翻了一般。
“轰隆隆——!”
江舟等人还没出城,便又听一阵阵雷霆巨响。
漫天乌云压顶,道道雷光电蛇流窜闪烁不已。
不过数声巨响,天空便如同被捅破了一般。
大雨如倾盆倒灌,轰然落下。
几乎有指头粗细的雨线瞬间充斥了整个天地。
打在屋顶、地面等等硬物上,发出哗啦啦的巨大噪音,不过在眨眼间便汇成一片“轰隆隆”如同雷鸣般的巨响声。
江舟骑在腾雾上一眼看去,街道上的积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心中不由一震。
想起了之前灰袍老者说过的话,心道一声:来了!
果真被灰袍老者言中。
这水患真的要来了。
而且来得猝不及防。
“江大人,怎么了?快走吧,社稷坛一毁,这天果然就变了,咱得赶紧过去,可别生什么乱子。”
虞拱发现他停了下来,不由大声叫道。
这雨声跟打雷似的,不大声根本听不清。
江舟担忧道:“这么大的雨,城中怕是会起水患。”
虞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这你就放心吧,江都城三面环水,哪能没防着这个?”
“莫说城中有无数引水之法,还有监天司坐镇,即便三江决堤,也淹不了江都。”
“是吗?”
“轰隆!”
正说着话,又是接连几声巨响。
虞拱被震得心烦,抬头大声骂道:“轰他娘的!有完没完了!有本事你降个雷把老子劈死!”
江舟抬头四望,沉声道:“不对,不是雷声。”
虞拱一愣:“不是雷声?”
话没说完,便感觉到脚下地面一阵颤动。
初时还只微微颤抖,不过几个呼吸后,就变成了剧烈的震动。
身后的人马都站立不稳,人惊马嘶。
城中四处都响起了惊呼之声。
“不好了!发大水了!”
“黄河决堤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洪水
“怎么回事!”
虞拱骑在马上,四处张望。
大雨如幕,层层幢幢。
天地间灰茫茫的一片,寻常人视线难及三尺。
但虞拱不是寻常人。
他扫视了几眼,便在人群中寻到了一些特殊的人。
街道上的百姓平民都是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惊窜,满面惊惶,不辨方向。
这些人却显然都是有着明确的目标,面色虽惊,却无惧。
虞拱神情一振,从马上飞跃而起。
如鹰击猎物,精准无比,直接从人群之中提起一人,又飞身而回。
“说!你是什么人?”
那人神色先是一惊,再是一厉,待看清江舟、虞拱等人,才收起厉声,顺眉道:“小的是牛家的下仆!黄河决堤,正要赶回牛家报信!”
虞拱见他一身装扮确是哪家豪奴,便疾声问道:“哪里决堤了?”
豪奴似乎想起了什么画面,面上也难掩惊色:“大人,是龙口堤!龙口堤决了!”
虞拱神色剧变。
江舟也不例外。
龙口堤!
江都城三江环绕。
黄河、阳江、怀水,行经江都,汇于洞庭大湖。
有数条支流都从江都城中贯穿而过。
这几条支流,都筑有大堤,还有无数引流渠,用以防汛。
其中龙口堤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却也是最坚固的一个。
若是龙口堤都决了,作为三江之中水势最为迅猛的黄河河水,都将倒灌入江都城。
同时会引起无数连锁反应。
阳江、怀水这两条平时被驯服的水龙,也会抬头。
三江之水,尽数倒灌洞庭湖。
届时三千八百里洞庭湖水,也将漫出江都。
这个后果,比上次砚山神女水淹吴郡更可怕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这一次水是从江都心腹之地涌出,即便他不计损耗祭出太乙五烟罗,也救不了江都。
可龙口堤怎么会决溃?
“怎么可能!”
“哪里都能决,龙口堤怎可能决堤!”
一旁的虞拱已经代他问了出来。
单手揪着那豪奴提了起来,声色俱厉地喝问。
不是他不能接受。
而是龙口堤并非一般所在,用以筑堤的是天下难寻的奇金奇石。
经由江都城的高人精心铸炼、加持法咒,坚逾金刚。
即便是入圣者也难以撼动。
除非有一品至圣,或有数十万大军集结,以血煞军阵全力一击。
若非如此,虞拱刚才也不如此自信,江都成的水利能驯服阳州这三条水龙。
只是他这嘴八成是开过光的,说什么什么不灵。
还是最坏的情况,失控的是黄河这条天下无双的水龙。
“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啊!”
豪奴又急又惧:“大人,您跟小人这儿耗着也不是办法,小的还要赶回去报信,这当口儿您也不正该去解救百姓么?”
虞拱神色一变,将豪奴扔下地,额角的疤痕狰狞狰扭动,恶狠狠道:“若让本官知道你在扯谎,就是牛家也护不了你!走吧”
那豪奴一落地,也不敢多留,一溜烟地就跑了。
看着天地间灰茫茫的一片,听着远处传来的轰隆隆之声,脚下地面还在颤抖。
虞拱有些六神无主,不由看向江舟:“江大人,现在怎么办?还出城吗?”
江舟用看白痴地眼神扫了他一眼,不用说话虞拱也知道自己问得傻了。
这种情况,还出什么城?
难不成要逃吗?
江舟沉声道:“平时龙口堤可有人守护?”
其实他知道必定是有的。
否则以龙口堤的规模,若真是决堤了,江都城不消一时三刻,就被淹了。
现在他们脚下的积水虽然在迅速上涨,但此时也不过是刚刚没过脚面。
显然是暂时被堵住了。
虞拱果然说道:“有,平时都是江都水师护卫各处大堤,龙口堤是霸下军驻守,掌管霸下军的,就是牛家的人。”
“刚才那小子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下仆,不过既然是牛家人,他说的话应该不假。”
江舟点点头,面色稍松。
至少还留下了反应时间。
旋即又忽然:“洞庭湖底的刀狱不会出问题吧?”
他想到了吴郡刀狱的遭遇。
若是江都刀狱也被人趁虚而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虞拱却是摆手道:“这个江大人不必担忧,若说别的还有可能,洞庭刀狱最不怕的就是水。”
江舟看着街上已经出现了许多官兵。
那应该是官府派出救灾救民的。
城中的百姓平民见到官兵,竟也稍稍安定,不像靠前那么四处惊惶乱窜。
这种应急应变的速度,还有城中的守备力量,确实不是吴郡可比。
若是这样下去,龙口堤决,也未必能奈江都何。
不过……
江舟心底却是一阵猛跳。
那种神而明之的心血来潮之感又来了。
即便没有这种感觉,他也料定这次突如其来的水患绝对不简单。
背后捣鬼的人怎么可能不将江都城的力量考虑进去?
而且……
天雷击毁社稷坛、天降豪雨、三江大水、龙口堤决……
这一切都来得太迅猛。
此前无人知晓,连龙口堤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溃了,这其中若没有鬼才怪了。
“虞都尉,你刚才说什么?”
“啊?”虞拱乍然间没反应过来。
江舟看向他道:“你说有监天司坐镇,即便三江决堤,也淹不了江都,是什么意思?”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
虞拱忽然眼一亮:“江都城中可不仅有无数堤坝、水渠,还有控水大阵,这才是城中最重要的防水利器,能导引江河倒流,”
“估计过不了多久,监天司的仙师应该就能把水引回去了,这水断然是淹不了城的。”
他神色变得轻松。
江舟却是脸色一变,双腿猛夹马腹:“去龙口堤!”
“诶?”
“江大人!那不是咱们的地盘,大堤有水师护着呢,你干什么去?”
“江大人!”
虞拱叫了几声,发现江舟竟已经骑着那匹马踏着红云腾空而起。
“嘶~宝马啊!”
这马儿在肃靖司也进出过不少次了,他竟没瞧出来……
不对!
虞拱猛地反应过来:“江大人!等等我!”
不说他带着人紧追江舟而云。
江舟骑着腾雾腾空而起。
身在空中,他看到的情况远比想象的糟糕。
大水已经从洞庭湖中漫了出来。
洞庭湖边的几个坊市已经被水淹没了一小半。
数以千百计的百姓如同蚂蚁一样在水中四处抢救自家的孩童、财物。
看起来虽然不大好,但情况还算可控。
只是江舟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洞庭湖边数里处,两座山峰之间有一座十余丈高的宏伟大堤。
中间却崩塌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四处都是狰狞蔓延的裂纹。
裂开的口子正被一层血色的光,如同一面血墙死死地堵着。
汹涌的黄河河水挟带万钧之势,奔腾而来。
撞在血墙上,掀起数十上百丈的滔天巨浪,恐怖之极。
第四百七十四章 仙门
在洞庭湖上,有成千上万的艨艟在湖面上飞快地穿梭来去。
迅捷而有序,交织不乱。
艨艟上的士兵挥动着兵器,发出一声声呼喝。
这便是虞拱所说的江都水师中的霸下军。
堤上那面赤红的光幕显然就是霸下军的手段。
不过,目前这些洪水虽然十有七八被血墙挡住,但流泄出来的,也足以淹没几个靠近洞庭湖边的坊市。
而且那面血墙在洪水的撞击下,颤抖不止。
显然要挡下这洪水,也不是那么容易。
何况……
江舟拍了拍腾雾,从空中落下洞庭湖边的一处山崖。
身形隐于山石绿树间,方才抬起头,运足目力,朝天上看去。
天地间豪雨如幕,层层乌云之中,竟隐隐约约有一道道人影耸立。
仙门中人……
他们一直藏身暗中,冷眼旁观。
若非来到龙口堤,心中警兆之下,江舟也无法发现。
也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些人,他才从空中躲了下来。
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想造反不成?
难道他们就不怕朝廷大怒之下,兵锋所向,破山伐庙?
江舟毫不怀疑大稷有这个能力。
这是史册上有明文记载,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如今的仙门,一部分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