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拱只是看了一眼,便撇了撇嘴。
这不浊峰上的“仙宫”可不只是一座。
而是连绵其后数个峰头,其间有虹桥飞架。
其高耸入云,处处是云烟流动,彩霞映照。
可不就是仙宫吗?
要每年修缮,别说三十万两还包括俸禄等许多各处花费用度,就是再番两三倍,也不够修的。
“江大人,你也不用在此暗语讥讽了,监天司虽有朝廷调拨银两,但我等各自宗门也自有补贴,虽不富裕,却还是足用的。”
丹华笑容淡了几分:“江大人不是要查案么?究竟是什么大案,竟劳动江大人请出人皇金敕,闯入我监天司中来查?”
“好。”
江舟闻言点点头。
盯着他道:“既然你等不及了,就恕江某直言了。”
他神色蓦然一沉:“监天司,尔等身负皇恩,受封监天之司,有监察仙门名教、山川灵神、阴司城隍这职,”
“如今却坐视辖下奸恶,勾结阴司恶鬼,掳掠、残害、贩卖幼童,尔等……”
“该当何罪!”
第五百零一章 去天上打!
“什么!”
勾结阴司恶鬼,残掠幼童?!
虞拱双眼一瞪,一股热血上涌,将他眼角那道疤痕都冲成了血红色,愈显狰狞。
堂堂监天司,竟然干这样生儿子没屁眼的下三滥勾当?
至于江舟前面那句“坐视”已经被他直接忽略。
这样的勾当,知道了装瞎子,那跟他们自己做的没什么区别。
何况刚才江舟一番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再串连起来,他便明白江舟为什么说这些话了。
合着这“仙宫”的钱是这么来的?
靠着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难怪这些监天司的平日里都窝在不浊峰上,不干活也不见人,日子却过得比神仙都逍遥快活。
却是一群恶鬼在养着!
肃靖司的人也都纷纷朝监天司一众弟子怒目而视。
不仅是他们,便是监天司自己,也是人人一脸错愕。
“江施主,莫轻造口舌之业,此等中伤恶语,岂能随意出口?”
受乐老僧面露不悦,眼中已难掩对江舟的失望。
当初大梵宝月神僧与尊胜寺妙华尊者都与此人有过冲突。
佛门中人不少都对江舟有些看法。
受乐老僧出自五台山毗婆沙宫,也是佛门三教祖庭之一。
本该也是如此。
但此事对错,外人本就难分。
当日此子也曾显露出极为精深的佛法修为,其独异于世的佛法,也令初来江都,有所耳闻的受乐老僧颇为赞赏。
所以他对江舟这个只闻名却未谋面的后辈还是大有好感。
今日一见,却是如此跋扈轻浮,哪有半点佛门法意?实令他大失所望。
其他监天司弟子也回过神来。
是了,定是这狗官恶意中伤。
监天司是什么地方?
是汇聚天下仙门弟子的所在,红尘中的一方净地。
岂能做他口中那等下作恶事?
“狗官!血口喷人!”
当时就有人大骂起来。
“你以为监天司是什么地方?岂容你随意污蔑?”
“大胆狂徒!别以为有人皇金敕在手,便能狗仗人势,到我监天司来放肆!”
“如此恶意中伤,就是将官司打到金阙之上,我们也不怕你!”
“就看人皇到时如何拿你问罪!”
肃靖司众人看着群情激愤、气势汹汹的监天司众人,竟不由也生出几分心虚。
他们倒不认为江舟会故意来找茬。
毕竟监天司这种地方,没有人会没事找事,来招惹他们,还是往死里招。
只是担心江舟会不会让人给蒙蔽了?
面对一声声咒骂,江舟没有动怒,反倒是负起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监天司一众弟子。
目光一个一个地从他们身上扫过。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竟然或多或少地生出一种尴尬的感觉。
仿佛自己化身戏子,在台上拙劣地表演着。
咒骂声竟渐渐弱了下来,直至于无。
“骂啊,怎么不骂了?”
江舟笑道:“既然不骂了,就该本官说话了。”
理也理那受乐老僧,看向丹华真君道:“看你神色平静,此时还能笑得出来,想来是有十足的把握,让本官查不出半点证据来。”
丹华真君此时正是一脸微笑。
从刚才江舟说出那番话,到现在他都没有半点异色。
镇定得很。
闻言也只是呵呵一笑:“想来江大人是从哪里听了些流言,对我监天司有些误会,那也无妨。”
“既然是公务,那就理当按例而行,江大人想要怎么查?可是要进监天司中搜查一番?丹华无不应允,只望江大人能尽快查清,还我监天司一个清白。”
“搜就不必了。”
江舟笑道:“你们这些‘神仙’还没这么蠢,养着一群恶鬼,还用得着脏了神仙的清净之体吗?”
他说着,神色微沉:“本官不是来查案,是来抓人的。”
“近几年来的监天司主事之人,就是你了吧?随本官回肃靖司走一趟吧。”
“谁是谁非,审了就知道。”
“大胆!”
“竖子!”
丹华真君还没有说话,刚刚才安静下来的监天司众弟子就又大骂起来。
一个年约三十许,双目狭长,身上衣着与丹华真君有着几分相似的羽士站了出来,指着江舟骂道:
“你以为你是圣人?”
“监天司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别以为你有些依仗,就可以在这里撒野!”
“你还不是圣人,可以横行无忌,言出法随,”
“这天下也不是你那个不知所谓的方寸山!”
“想要到监天司来问罪,等你成了圣人再来试试,或者把你身后的靠山都找来,再来与我监天司理论,那时才好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至于你?还不够资格!”
江舟背负着手,等着他骂完才淡然道:“你也是七绝宫的?”
一人踏出来道:“狗官!竖起你的耳朵,好教你知晓,这位正是七绝宫十华真君座下真传,乌鹊君便是!”
那乌鹊君昂首做出一副矜持自傲之状。
江舟嘴角一撇,笑道:“好,很好。”
“既然是同伙,那就一并拿下!”
“……”
无论是监天司还是肃靖司,都有些傻眼。
这人的脑子……
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怎么?”
江舟目光微冷:“丹华,你们七绝宫想拒捕,违逆皇命么?”
他又将怀中抱着的金刀举了起来。
“……”
饶是丹华真君城府极深,也不禁人角抽搐。
有种你别拿人皇金敕压人,跟老子真刀真枪干一架!
他没有说出这话,但他那位座下弟子乌鹊君却帮他说了出来。
“狗官!”
“有本事的,就跟你乌鹊爷爷斗上一场!”
“若能胜了爷爷,爷爷我自随你走一趟,若是胜不了,休就你爷爷我不客气!”
“熊!”
江舟一言不发,陡然间翻掌拍出。
目标正是那乌鹊君。
刹那间,身后隐隐有一尊金刚虚影,一只径有三尺,烈焰所聚,如若实质的手掌,轰然拍出。
炽热之气竟熏得两边众人都纷纷避退。
即便如此,须发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焦黄蜷曲。
那乌鹊君首当其冲,却是避无可避。
愣在原地。
以他的修为,当不至于在江舟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但江舟这一掌却来得突兀。
而且掌力竟似有种奇异的魔力,仿佛天上地下,尽在其指掌之中,令他无处可避。
“降三世明王掌?”
“让开!”
丹华真君再是城府深沉,自然也不可能坐视他的弟子当着他的面被人所伤。
宽袖一拂,他与乌鹊君便如移形换位一般,瞬间互调了个位置。
冷哼一声,迎着烈火掌力,轻轻一指点出。
两边众人只觉两耳猛地一痛,失去了所有声音。
天地间像是突然紧缩了一下。
不过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江舟和丹华居士之间,已经化作一变虚无般,凹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土石草木无存,皆作飞灰。
“江大人,未免过了吧?”
丹华真君神色微尘。
江舟笑了起来:“还以为你是属王八的,能一直忍着呢。”
不怕你动手,就怕你不出手。
丹华真君神色稍复,平静道:“江大人难道想要在江都城中掀起争端?”
“江都刚刚才经历一劫,千疮百孔,若是你我争端一起,怕是要连累无辜百姓。”
“届时即便江大人有太宰回护,怕也难逃问诘。”
江舟展颜一笑:“呵呵,这便不用你忧心了。”
一声轻笑,便又神色骤冷:“你们不是自许神仙?既然是神仙,那就去天上打!”
“给我上去!”
第五百零二章 戮妖,诛仙
江舟暴喝一声。
周身顿时有五色云气喷薄。
自脚下狂涌蔓延而出。
霎时间就涌到丹华真君脚下,要将其倒卷入内。
丹华真君神色微变。
他并不知此物是什么,但也能感应到此物不凡。
江舟此人身上有一件天府奇珍,状如五彩烟霞,并不是什么秘密。
丹华真君自然也听过。
即便他再是自负,也不敢让一件天府奇珍罩住。
但五色云气狂涌,无孔不入,除却天上,根本无处可躲。
他只能朝天上躲。
是以江舟一声暴喝,便逼得他不得不腾起遁光,冲天而上。
江舟嘬唇一啸,众人便听“唏律律”一声如龙吟般的马嘶远远传来。
随后又见一团血云,自峰下腾起。
速度竟然迅猛如雷电,眨眼便至。
赫然是一匹通体华赤的骏马!
眼一花,江舟已翻身上了那匹骏马,追逐着丹华真君的遁光,踏空而上。
“哼。”
丹华真君居高临下,看着骑马追了上来的江舟。
再是能忍,也不禁微露怒意。
“你连飞腾之术都不会,也敢与我在天上打?”
“哈哈哈!”
底下一众监天司弟子也不禁大笑起来。
“咱们是天上的神仙,狗官居然敢和真君在天上打?”
“泥潭里的泥鳅,不自量力!”
肃靖司众人神色发黑。
这些家伙笑的不仅是江舟,也一样是笑他们。
更何况主辱臣死,他们作为属下,可以背地里腹诽上官,却又怎能容得外人如此嘲笑?
不由一个个手按腰间刀把,怒目相视。
对方也不以为意,反而面露轻视。
下方有些剑拔弩张之势。
江舟骑在腾雾背上,却也未曾理会他人嘲笑声。
手中已经握着一柄金刀。
刀刃上隐隐有一条青龙在游弋。
这是龙刍草所化青龙龙魂。
之前只能盘踞在他的紫府之中。
随着他的道行增长,春秋十八刀,他逐渐都已掌握。
最后四刀,却无论如何也学不会。
自上次关二爷降临,面授春秋刀法,又学通了摸须、睁眼两刀,尚余青龙、偃月二刀。
以他所悟,这两刀应不是凡俗之刀,而是入圣之刀。
以他实质四品不到的道行修为,是万万学不会,使不出的。
不过自出化“法海”,借地藏真经之玄妙、洞庭老龙近万载之修为,得以窥探入圣之境。
青龙一刀,也渐渐被抚去了那层模糊的屏障,得以窥视到真意。
本来以他的修为,尚无力使出。
但盘踞紫府中的青龙龙魂之力,却足以助他使出这一刀。
丹华真君并不知江舟金刀之中的玄机。
江舟一步步逼迫,也令他难以忍耐。
事到如今,也想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目光冷冷地凝视着踏空而来的腾雾。
但他周身却一点寒意也没有,反而有着滚滚热浪不断涌出。
数十道流火于其周身缭绕。
如同毒蛇一般吞吐蓄势。
灼烧得虚空一阵阵扭曲。
七绝宫主自命太阴之主。
其座下,有十华真君。
十华实为取大日光华与周天星辰之华之意。
除日华之外,尚有四星华、五德华。
其中丹华,实为火德之华。
丹华真君的一身本事,都在一个“火”字上。
不待江舟近身,便双手挥动,数十道流火便盘旋疾射而出。
数十道流火,足以覆盖方圆数里之地。
寻常修士恐怕顷刻间就要被其吞噬,化为飞灰。
丹华真君却见江舟手中金刀舞动,竟生生舞出一片金光来,如同一层金色屏障,水泼不进,火烧不入。
流火只阻得江舟片刻,便见一道刀光乍起,将江舟裹成了火球的流火,顿时被一刀两半。
江舟人马合一,如一道虹光朝丹华真君射来。
丹华真君也沉稳,掐动咒诀,流火再现。
却化为一条长达数十丈的巨大火龙,盘踞空中。
龙爪一探,虚空便是一片焦黑。
龙口一张,就是烈焰弥天!
江舟不仅去势受阻,明显还被火龙压着打,看得底下肃靖司众人心神一揪。
只不过这都是在他人看来之外象。
江舟此时在火龙之下,却是心静如水。
只是挥动金刀,与火龙纠缠。
立马,挑袍,磨腰,绞项,缠丝,翻身,举鼎,破竹,摧马、拖刀、回马、盖顶,乱舞,夜战……
春秋刀法连环斩出,刀刀不离要害。
只可惜,火龙乃虚火所化,并无实体。
斩断一截,又生一截。
灼热的流火,令已经入秋,又刚刚经历一场水灾,寒意极重的江都城都如置身暖春之中。
惊天的刀意,令这暖春之中,偏又充斥着刺骨的寒意。
冷热交杂,令得洞庭湖边,靠近不浊峰的人家,都感到极其不适。
也惊动了城中许多人。
或是抬头眺望,或是神意感应,更有甚者,寻到了争斗所在,直接腾空而起,远远旁观。
待看清争斗双方,都不由一惊。
一个江舟,是前些时日闹得江都城中沸沸扬扬的主角。
另一个是监天司的值守仙师,七绝宫的老牌高手,久负盛名。
这样的两人竟然无端打了起来,岂能不令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