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以来,倒来了不少人。
结果却都是牛逼哄哄地来,给鼠妖送了口粮。
是以县尊对眼前这些人,其实也是没抱多大期望的。
县尊摆摆手,也不想听这些人吹牛。
“说来惭愧,本县虽受那妖孽祸害多日,却至今仍寻不到那妖孽老巢所在,”
“只是正好,新有一批粮正待入库,以那妖习性,此番定会前来盗粮,你等若要降妖,可在粮库中守待。”
说完,便叫来差人,为几人安排,并不欲多耗时光。
倒是开口将江舟留了下来。
那几人出门时看他的眼神,都快能把他给吃了。
江舟心中一笑。
这便是他用和尚身份的好处了。
这张降妖的榜文,本只是一张投名状。
他不便招摇行事,想要方便,还得将这位县尊大人抬出来。
那便需对方对自己言听计从了。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还有一只
县尊温言道:“不知和尚从何而来?”
“和尚”之称,随西方教大行东土,亦流传开来。
并非所有僧人都能有此称,只有其中德高望重、道行高深者方能称之。
县尊以此称呼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僧人,足见此时僧人于大唐地位之重。
同时,却也是在试探江舟所化身的菩提达摩。
若是一般僧人,是万万不敢妄自担此尊号的。
江舟一笑:“贫僧自西方佛国来,欲传法东土,济渡众生。”
“和尚好大愿。”
县尊大赞,旋即话锋一转道:“却不知和尚有何神通,能济渡众生?”
江舟扫了他一眼,忽露一丝古怪笑意,笑得县尊也有些莫名发毛。
直到他面露不悦,江舟才道:“县尊可是心有烦忧?”
县尊皱眉:“大旱连年,又有妖魔肆虐,本县如何能不忧心?”
江舟摆手摇头:“此为公事,贫僧所问,乃县尊家私之忧。”
县尊不悦道:“本县清贫乐道,齐家和睦,何来家私之忧?”
江舟笑道:“齐家和睦,却无子承欢,圆中有缺,岂能无忧?”
县尊神色微变:“和尚此话何意?”
江舟呵呵一笑,往袖中一掏,却是掏出一粒圆滚滚、红艳艳的丹丸。
“县尊,于阴阳和和之际,服下此丹此丹,便能解县尊烦忧,若是信得过贫僧,请县尊笑纳。”
“贫僧这就去为县尊降那妖邪了。”
说着便起身离去,也不去看那满脸尴尬羞怒、却隐有一丝跃跃欲试的县尊。
那枚丹丸,其实就是他偷偷照着之前得到的那张展阳神丹丹方炼出来的。
本来只是好奇,纯粹的好奇,却没想到在此时用上了。
他如今的道行,想要看出一人的身体状况并非难事。
对这位县尊来说,展阳神丹就是最好的神药,根本就无法抗拒。
说来,要是达摩祖师真有眼,见了他顶着自己的名头干这勾当,哪怕定力再深,想来也得跳脚。
……
夜间。
郑县粮仓。
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盯着江舟好一会儿,才道:“那老髡胡,县尊与你说了甚么?”
如今对西方教不满之人,皆以髡徒称僧人,意为秃子,却带有更多的蔑视。
江舟变化的达摩样貌,深目高鼻,显是胡人模样。
此人如此唤他,显是对他极其不满。
江舟只是呵呵一笑,没有理会。
这人面色微怒,待要发作,却被一个穿着羊皮袄子的老者喝住:“住口!”
“今夜定要捉住那鼠妖,若出了差错,惊走鼠妖不敢再来,你等可担得起罪责?”
“那老僧,莫以为当今圣上善待西方教徒,你便可在这东土横行无忌,若是坏了我等好事,一样要将你打杀,叫你身死道消!”
他们已在此埋伏两夜。
其间那鼠妖曾现过身,众人都曾各展手段。
虽然让那鼠妖跑了,但此老所展现的手段却是最令众人惊异。
反倒是江舟一直在划水,也让众人对僧人的忌惮渐消,变成了对他的不满和小觑。
却都知道羊皮袄子老者不好惹,那年轻人也不敢反驳。
只恨恨瞪了江舟一眼,便静伏起来。
一直到得后半夜。
粮仓之中终于有了异动。
“这鼠妖好大的胆子,果然还敢再来!”
众人摒息宁神,只因那羊皮袄子老者早已布下禁制,掩去众人立身之所,倒也不虞被那鼠妖发现。
却见地面忽有一堆浮土凸出,一团圆滚滚的黑影跃了出来。
鼠头鼠脑,四下探望。
旋即喃喃有声:“硕鼠硕鼠,请食我黍!”
“鼠口夺粮!”
对着眼前仓中堆积如山的粮堆张口一嗫。
粮堆竟然肉眼可见地下降,被吸入那黑洞洞的阔口中。
片刻功夫,数丈高的粮堆便已消失不见,那妖又换了一堆张口狂吸。
此妖身不过三尺,却也不知将那粮吸到何处。
“此妖竟有如此腹纳乾坤的手段!”
诸人都是两眼发亮。
若是能擒下此妖,剥皮拆骨,以其精魄神魂定能炼制出一件收纳乾坤的法宝来!
这等类似壶中洞天、袖里乾坤的神通手段,天下间可不多见。
纵然是天上仙神,也没几个有这等神通。
谁能不动心?
此时这只鼠妖本身,在他们心中比县尊悬赏更重许多。
江舟却是神色古怪。
这只肥老鼠怎么会在这里?
这竟是元千山养着的那只满仓将军。
“嗝~!”
怕是连吸了上百万石粮,那肥鼠才停下来打了个饱嗝,有些意犹未尽地看了看四周仍存量不少的粮堆。
怕遇上昨天那群人,却不敢再贪心。
正想要走,却听一声暴喝:“动手!”
几人从禁制之中飞身而出。
满仓将军见此,鼠眼中露出一线饥笑,似乎并不将这些人的埋伏放在眼中。
“想捉满仓爷爷?下辈子吧!”
“爷爷走也!”
圆滚滚的身子急急一转,便想如往日一般遁入土中。
但众人早已有备,岂能令它得逞。
那羊皮袄子老冷笑一声:“筑室反耕!”
从腰间解下一把铁锄子,望空一抛。
地面竟陡然凹下一个大坑,仿佛被人于短短瞬间,挖走了一大片。
沙石泥土亦都变成了石砖泥瓦,井然有序排列起来,成了四面高墙,刹时间将肥鼠围住,地面也铺上了石砖。
这等挥手间筑室起楼的手段,江舟也还是第一次见。
满仓将军一头扎在砖地上,哎哟一声,竟直接被弹了回来。
晕乎乎地坐在地上,羊皮袄子老者冷笑一声,又解下一根草绳,欲将其缚起。
却有一人阻道:“陈前辈,你既已得了擒妖大功,这鼠妖还是分予我等吧?总不能好处都让你占了去?”
“你是流字门的前辈,也是有头有脸之人,若是如此,传出去,未免有些名声不好听吧?”
其余几人也是隐隐挡在羊皮袄子老者身前。
妖还未拿,这些人竟就起了内哄。
江舟看着地上的满仓将军,却也不急出手。
他了解这只肥老鼠,它没这么大本事,也没这么大胆子。
能在郑县作怪这么久,都没被人捉住。
“啊!”
却听突然一声惨叫,却是有一人突地诡异地身子从中一折,整个人便像被什么吞了一样,隐入虚空之中。
四周除了几人,却不见什么东西。
众人一惊。
“不好!还有一只!”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巧合?
“这只才是正主!”
羊皮袄子老者猛然回过神来。
他之前还觉着有些奇怪,这只肥老鼠抓得也太容易了。
若是这般不济,怎么会这么久都没人抓到它?
昨晚他们这么多人一起出手,还都被它给跑了。
原来这根本不是同一只!
“一齐出手!”
老者急声大喝。
方才那人他也识得,在他们之中虽不及他,却也是佼佼之辈。
却是在瞬间便着了那妖孽道儿,连半点反抗之力也没有。
不过,这妖孽道行显然超出了他们预估。
他大喝之声未落,方才惨叫之声亦尚未绝于耳,又闻一声惨嚎突起。
这次却是方才那个出言警告江舟的小年轻。
这次比方才还惨,上半身突然裂开,仿佛被一股巨力生生撕裂,也是瞬间没入了黑暗之中不见。
众人根本不及施展手段。
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给吓住了。
眼前这妖魔显然不是他们能对付的,哪里还敢出手?
直接转身就逃!
连羊皮袄子老者也不敢。
本来所有人一起出手,还有希望能抗衡一二,现在一个两个的,妖都没看见,就被吓得抱头鼠窜。
到底谁才是鼠妖?
果然这些年轻的小崽子就没靠不住!
见状当即撒手就跑。
只是这转身的当口,却又是一连两声惨叫。
一个同样的尸骨无存,另一个倒是幸运,只失了一只手臂,抱着断臂滚到了地上,不停地哀嚎。
因为江舟出手了。
先前倒也不是他有意看戏。
虽然他对这些人也没有多少好感,但也不至于坐视其被妖魔残害。
只是那暗中的妖魔确实非同一般。
其出手间连江舟也根本难以捕捉到踪迹。
直到此刻,他才抓住一丝影子,将那人救下。
否则又何止只是丢了一条手臂?
一共七八个人,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死了三个,残了一个。
剩下江舟、羊皮袄子老者,还有一男一女。
这一男一女也并非有多高明的手段,纯粹是运气好。
那妖魔还没对他们下手,便被江舟挡了下来。
别说跑,此刻这二人已经被吓傻了。
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倒是羊皮袄子见得江舟突然出手,竟是随手一掌,便将那看不见踪迹的妖魔打退。
虽只是一瞬,却也露了痕迹,让他捕捉到了行踪。
羊皮袄子顿时就掉头回来,将手中的铁锄抛了出去。
“啊!”
只听得一声痛呼,竟是十分娇腻媚人。
“秃驴!老贼!”
“爷爷咬死你!”
坐在地上的满仓突然发出一声嚎叫,肥硕的身子一蹦,像一团肉球一样,竟直接朝江舟扑了过来。
“……”
毕竟是元千山养的,没弄清楚缘由,江舟自然不会伤了它。
抬手一杖就敲在它大脑袋上,将它敲落,趴在地上抱头痛呼。
经它这一扑,江舟却是又失去了那妖怪的踪影。
羊皮袄子也一样寻不到对方,招手收回铁锄,只在锄尖上看到了一抹血迹。
懊恼地跺了跺脚。
才朝江舟看来:“道友,这妖孽让我伤了本体,必难再藏形匿迹,不如你我一同追去,降了那妖?”
江舟摇头道:“穷寇勿追,它既逃了,也算命数不绝,由它去吧。”
羊皮袄子眉头微皱,心中只道这僧人脑壳坏了。
口中却道:“既如此,此番也算承道友之情,这只鼠妖就算是道友所擒,你我就算两清了。”
指了指满仓,说罢,也不理他人,飞身便追踪而去。
“老贼!休要伤俺家娘娘!”
那满仓又是扑起,想要阻拦羊皮袄子。
“当!”
却又让江舟一杖给敲了下来。
“哎哟!”
“秃驴!你敢打爷爷!你等着,等俺家娘娘来了,定要你好看!”
肥鼠趴在地上,破口大骂。
江舟面皮微抽,却是转身离去,寻了个暗处,现了本相,又再返回。
满仓仍在原地满口脏话。
不是它不想跑,是江舟那一杖在其体内下了禁制,令它失去了行动能力。
江舟面色发黑,直接将它提了起来。
“有种你放下爷爷!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你再骂?”
“嗯?”
肥鼠抬起脑袋,看到江舟的脸,顿时像见到了亲人似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哇!”
“侯爷!你可来了!刚才有个秃驴欺负小的,那分明是不给你面子啊,你要给小的做主啊!”
“住口!”
“好嘞侯爷!”
满仓谄笑着,一双圆溜溜的鼠眼巴巴地看着,满是无辜和谄媚。
“这里不是说话之地。”
江舟说着,便提起肥硕的老鼠,转身就走。
同时回头朝那一男一女道:“你们也随我来。”
这一男一女此时已经没了主意,闻言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
江舟带着一鼠二人,在郑县中寻了一处无人的破败民居。
大约是因为灾情,他一路所见许多地方都是如此,倒是远说不上十室九空,但要找到这种没了主人的民居,却是轻而易举。
他朝那一男一女道:“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之前他之所以出手,这一男一女也是主要的原因。
因为他们身上有他所熟悉的气息。
其法力气息和已许久没有音信的老钱如出一辙。
在玉京之时,他便已打听过老钱,只不过得到的消息却是他入京不久,便已挂印离去,也不知去了哪里。
钱泰韶可谓是他在大稷中最亲近的人,亦师亦友。
这两人既然与老钱一脉相承,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两人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大喜。
“你也是大稷之民?!”
江舟点头道:“我叫江舟。”
“惟扬侯!”
二人都是猛地一惊。
显然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您就是惟扬侯!?太好了!”
江舟摆手将惊喜交加的二人按抚下来,待他们安静后,又重复了一遍。
二人相视一眼,由那稍年长的男子道:“在下名许谦,她叫许娇,我二人是兄妹,也并不是什么大门大派之人,只是曾得异人传授道法,”
“说起来到这里之事,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记得是在赶路之时,经过一座破败的山神庙,本只想到庙中歇歇脚,却没想到进了庙中,便忽闻有人召唤,那声音也听不真切,但下一刻,便突然来到了这个地方。”
“幸亏我们兄妹曾听恩师提起过一些有关于‘无间’的传闻,我们猜想这里便是那‘无间’之中,也不敢妄为,寻到了这郑县之中,躲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