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个好爸爸，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儿子，他的人生太失败了。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张建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双眼也是通红。
“可是……你不是，不是已经……”张陆军抹了一把眼泪，疑惑问道。
“这事等会再说。”老爷子摆了摆手。
“你先照顾好你妈。”
说着转身走向站在旁边的何四海。
“四海，我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他站在何四海的面前说。
何四海点了点头。
“你跟我来。”他伸手拉着何四海，向着坐在遮阳棚下面的杨佩兰走去。
“佩兰。”
张建国走过去，叫了一声正在跟孩子们玩耍的杨佩兰。
杨佩兰听见张建国的声音，稍微呆了一下，当回头看到张建国的时候，立刻露出一丝恐慌。
嚅嚅地叫了一声爸。
张建国也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感慨地道：“没想到你都这样子了，还能记得我？”
“我帮你把小舟找回来了，我……我不怨你了，以后跟陆军好好过日子，病情早点好起来。”张建国拉起何四海的手，放在杨佩珊的手上。
“陆军，呵呵……”杨佩兰看着何四海傻笑着。
“四海。”张建国看向何四海，眼里满是乞求之色。
何四海看着眼前这位疯癫的女人，说不恨她那是假话。
当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没出现。
当他最无助的时候，她依旧没有出现。
但是，这一切怪她吗？
何四海自己也没有答案。
“陆军，去把小舟找回来吃饭吧，他一定饿了……”杨佩兰颠三倒四地道。
何四海神色无比的复杂，话到嘴边，嚅嚅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刘晚照轻轻的走上来，挽住了何四海的胳膊。
她的目光中饱含了对何四海的支持和鼓励。
“爸爸。”桃子也好奇地叫了一声。
“老板？”萱萱有些懵懂地抓了抓小脑袋。
她们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感觉到气氛变得有点古怪。
看着她们，何四海终于鼓足了勇气，叫了一声。
“妈妈。”
杨佩兰闻言直愣愣地看着他。
何四海再次叫了一声妈妈。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顺畅多了。
但是杨佩兰却露出了恐慌的神色。
拉着何四海的手，一脸紧张地道：“小舟，小舟不见了，我让他不要离开的，他怎么不听话呢，怎么不听话呢，他去哪儿了，去哪儿了……”
她用特别大的劲，捏的何四海手都疼。
“唉～”
何四海无奈地叹息一声。
“我来吧，我来吧。”
后面的张陆军赶忙上前来准备安慰。
“是爸爸的妈妈吗？”就在这时，桃子忽然上前来问。
而原本有些疯癫的杨佩兰竟然冷静下来。
“玩。”
她把手里的小汽车玩具递给桃子道。
“好，我们一起玩吧。”桃子举起手里的小肥鸡玩具道。
众人不由的松了口气。
“佩兰很喜欢桃子啊。”奶奶在旁边感慨地道。
“大家都喜欢我。”桃子插着腰得意地道。
“也喜欢我，也喜欢我。”萱萱不甘示弱地道。
有她们这一打岔，气氛缓和了许多。
“老头子，你回来就好了，回来就不走了吧？”奶奶拉着张建国自言自语地道。
仿佛忘记张建国已经去世了这件事一般。
“老太婆，我已经死了，现在呀，你看到的只不过是引魂灯下的我。”张建国叹了口气道。
活着的时候，他就盼着这一天，到死都没能盼到。
不过现在已经很好了。
“怎么会，怎么会，你现在很好呀，你看，你摸起来还温温的。”奶奶有些慌乱地道。
张陆军在旁边也是一脸的疑惑。
张建国的尸体，是他亲自收敛的，这绝对不会错的，除非这世界上有两个长的一摸一样的人。
“还是我来说吧。”何四海伸手灭了引魂灯。
张建国在他们的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
随着何四海的解释，他们露出恍然的同时，也是一脸的惊讶。
“我孙子成神仙了呀。”奶奶喃喃地道。
然后对再次出现的张建国道：“老头子，你带我一起走吧，一辈子都没分开过，临到老成天不见个人影，你让我以后的日子怎么熬？”
奶奶眼中满是悲痛。
张建国死在了外面，很多话，她都没来得及跟他说。
“不着急，不着急，你好好活着，小舟找到了，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张建国拉着奶奶的手，轻声说道。
“我去弄点菜回来。”张陆军站起来说，并且装作不经意地揉了揉眼睛。
何四海和刘晚照也站起来，走向遮阳棚桃子她们。
给爷爷和奶奶留下独自说话的时间。
他们有太多的话要说了。
第229章 爷爷
“你小时候最喜欢吃酥鸭，可惜时间不够，不然我做给你尝尝。”
“明天让你爸上县城去给你买，县城有一家老于酥鸭，味道非常正宗。不少洪城人专程开车去买，你小时候我们去县城，每次回来都会带给你吃……”
张建国做着饭，张陆军打着下手。
何四海靠在厨房门口静静地听着。
眼睛不时地看向院子里。
奶奶和刘晚照正在看何四海小时候的照片。
那时候家里条件好，自家就有相机，所以留下了不少的老照片。
桃子、萱萱和杨佩兰在玩耍，不时地传来她们的嬉笑声。
一切看似非常地美好。
张陆军的话很少，基本上都是张建国在说。
“你不想改名字，就不改吧，不过明天让你爸带你去趟祠堂，告祭一下先祖。”张建国倒是看得开。
张陆军在旁边闻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话。
“陆军啊，小舟现在也找回来了，你也安心了，以后专心带着佩兰去大医院看看，要是……要是真看不好，就带她到处走走看看，这十几年来，天天让她待在院子里，这跟蹲监狱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了……爸。”张陆军轻声说道。
“有时间给你大伯打个电话，小舟回来也告诉他们一声，毕竟两兄弟，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唉……”
张建国看得出小儿子对大儿子有意见。
他也觉得挺对不起小儿子的。
当初是他自私了，把小儿子留在了身边，老了更是拖累了他。
但实际上他最心疼的就是小儿子，因此才舍不得让他离开他们的身边。
张陆军闻言没作声。
张建国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厨房门口的何四海，露出满足的笑容。
“吃饭。”他大手一挥道。
……
院子里灯火通明，晚风习习。
张陆军把四方的大桌子搬了出来。
又找来一个圆桌面铺在上面。
“爸，你们坐这里。”张陆军搀扶着奶奶，示意他们坐上首。
“都是一家人，没那么讲究，随便坐吧。”张建国挥了挥手，不在意地道。
两个小家伙倒是毫不客气，爬到凳子上，看着满桌子丰盛的菜肴。
虽然是圆桌，但是依旧是各坐一方的感觉。
张建国和奶奶坐在上首。
何四海、刘晚照和张陆军、杨佩兰面对面坐着。
两个小家伙自然坐在下首了。
萱萱挨着刘晚照。
桃子挨着杨佩兰。
吃饭前，张陆军习惯性地拿出两个空碗，一个给杨佩兰盛饭，一个给她盛菜。
“吃吧。”奶奶说。
然后用自己还没用的筷子，首先夹了一块大肉放在了何四海碗里。
“干净的筷子。”她说。
“谢谢。”何四海说。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然后又给刘晚照夹了个菜。
至于桃子和萱萱，她就够不着了。
张建国站起来，给她们夹了一大堆。
“不用这样，自己吃自己夹。”何四海道。
“对，对，一家人，不用客气，都吃吧，吃吧。”张建国道。
两个小家伙闻声首先开吃起来。
唯一没吃的就是张陆军了，他要喂杨佩兰。
不是说杨佩兰不会自己吃，而是她自己吃一定会弄得满桌子都是。
张陆军不想妻子在刚见面的儿子和“媳妇”面前露出“失态”的模样。
但是在旁边的两个小家伙却非常惊讶，她们小小的，都自己吃饭饭了，这么大的人，怎么要人喂呢。
“爸爸的妈妈，你是大人了，要自己吃饭饭，不要人喂了哦。”桃子在旁边说道。
杨佩兰闻声回头看了她一眼，嘿嘿笑了两声。
然后转过头指了指饭碗道：“我……吃。”
张陆军闻言愣了一下，然后道：“还是我喂你吧。”
“我……吃。”杨佩兰生气地道。
“让她自己吃吧。”张建国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道。
看媳妇落得这副模样，他还能有什么怨气。
“好好吃，别弄得到处都是。”张陆军把勺子递给她。
“小宝宝才用勺子，大人要用筷子的哦。”桃子举起手中的筷子，得意地道。
她筷子使得贼溜，因为——没人喂她吃。
“筷筷。”杨佩兰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学着桃子的模样道。
“要这样吃，啊～”桃子一板一眼地教她。
杨佩兰很快就学会了。
“慢慢的，一口口的吃，不要弄得到处都是……”桃子边吃边巴拉巴拉地说着。
而杨佩兰竟然稳稳当当地吃着饭，简直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这让张陆军等人极为惊讶。
之前不是没教过她，可以一点也不管用。
而现在小舟的“女儿”说了一遍，她竟然就学会了。
看来这小姑娘跟他们家是真的有缘分。
吃过饭，把碗筷收拾到厨房，但没人去洗，因为大家都很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因为张建国要走了。
“不走行不行？”奶奶满脸期盼地道。
张建国摇了摇头，“实际上，我的心愿已经算是了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逗留了很长时间了，再不走，就不太好了。”
奶奶知道是这个理，但还是很难过。
“别担心，明年七月十五，还有机会再见的。”何四海在旁边安慰道。
奶奶闻言眼睛亮了起来，对啊，我孙子可是“神仙”，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你在下面等着我，我想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奶奶说。
“这话听得怎么这么不吉利呢，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不着急，不着急……”
然后张建国把目光看向何四海。
“小舟，对不起，那天爷爷不该跟你发脾气，我跟你道歉。”
“你喜欢爷爷这枚领袖徽章，爷爷现在……现在送给你了。”
张建国看着何四海，面带微笑，但是眼里满是泪光。
何四海喉咙有种发堵的感觉，但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四海。”刘晚照轻轻叫了一声。
何四海回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颤抖着手，把张建国手里的领袖徽章给拾了起来。
张建国脸上露出一股轻松的笑容。
旁边泛起一团光芒，仿佛在催促他的离开。
“二子，老太婆……佩兰……我走了……”张建国转身向着光芒走去。
“爷爷，我很喜欢这枚徽章，我会好好保管的。”何四海轻声道。
张建国仿佛听见了，转过身来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然后消失在了光芒之中。
“小舟叫我爷爷了呢。”
第230章 从未忘记
家里的房间不少，晚上张陆军把他们安排在了一间屋子里。
不过是两张床，农村床都不大，四个人睡不下。
刘晚照是何四海的女朋友，倒是没什么忌讳的。
桃子是他女儿，更没关系。
至于萱萱，算是何四海的小姨子，但是小屁孩，不作数。
今天一天几乎都在赶路，两个小家伙早就困了，睡得很早。
她们两个睡一张床上，不知道多快活。
刘晚照勉为其难，只能跟何四海一起睡了。
刘晚照也挺困的，也很想睡，但是何四海翻来覆去地总是不睡，她也就强忍着不睡了。
“你在想阿姨的事情吗？”刘晚照轻声问道。
“没有。”何四海闷声回答道。
刘晚照轻笑一声，然后伸手搂着他的腰，整个人缩到他的怀中。
何四海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
“睡吧。”何四海轻声地道。
他烦躁的心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然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可感觉没睡了一会，就听见房门外传来轻轻的动静声。
何四海拿起手机一看，才四点钟。
心中有些疑惑，于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人刚到房门口，就听见张陆军和奶奶的小声对话。
“妈，佩兰你照看一下，床头我倒了半杯水凉着在，等她醒了，你加点热水给她喝。”张陆军说。
“知道了，把你操心的，快点去吧，早点回来。”奶奶说道。
“我要是回来迟了，你们就先吃早饭，不用等我。”张陆军又道。
“知道了，你也多买些菜回来，另外，也买点零食回来，家里两个孩子，什么吃的都没有，像个什么样。”
“我知道了。”然后就听见轻轻的开门声。
何四海站在房门口，想了想又退了回去，重新躺回了床上，可是一点睡意却都没有了。
熟睡的刘晚照大概感觉到了他的动静，立刻一条腿搭在他身上，脸往他身上蹭了蹭。
……
“小……四海，起床了？”看到何四海从房间里出来，奶奶立刻笑眯眯地招呼道。
她正在给杨佩兰梳头，杨佩兰手里还拿着一个苹果在啃。
看到何四海，立刻把啃了一半的苹果递到他的面前。
“陆军，吃……”她紧盯着何四海道。
何四海愣了一下。
奶奶也停止了梳头，看着何四海。
何四海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吃，好吃。”杨佩兰催促道。
“谢谢。”何四海没有再犹豫，啃了一口。
杨佩兰立刻高兴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