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陆军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终于杨佩兰把目光重新落回到他身上。
看着满头花白头发的张陆军，杨佩兰的眼睛再次湿润起来。
她伸手摸向张陆军的脸颊，泪眼朦胧地道：“陆军，你老了啊。”
当年的张陆军是如何地英俊潇洒、意气风发。
可现在呢，时光不再。
千错万错全都是她的错。
当初她要不是坚持带小舟回娘家，哪有后面那么多事。
自己对不起小舟，对不起丈夫，对不起这个家，更对不起公公……
杨佩兰越想越伤心，原本再次见到儿子的喜悦被冲得干干净净，剩下的只有悔恨和自责。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张陆军把她拥在怀里，小声安慰道。
……
“二子，这么早就起来了？早起来点也好，弄点早饭吃，就带着佩兰上医院去吧，四海还没起来就让他睡吧，不要跟着了，去那么多人也没用……”
奶奶习惯性地一大早就起了床。
看到厨房里张陆军忙碌的身影，忍不住说了起来。
“妈。”就在这时，杨佩兰从灶台后面站了起来。
“你也起的这么早啊。”奶奶笑着说。
然后反应了过来。
“佩兰……你……你好了？”她惊讶问道。
杨佩兰轻轻点了点头。
奶奶面露惊喜之色。
“好，好……，这真是好事成双，四海回来了，你的病也好了，好，好……”
奶奶说着说着，呜呜地就小声哭了起来。
“妈，你这是怎么了，佩兰病好了，不应该高兴才对吗？”张陆军道。
“我想起你爸了，他要是还在多好？”奶奶说。
杨佩兰闻言有些慌乱地搓了搓手，满脸自责地道：“妈，对不起，都是我错。”
奶奶闻言擦了擦眼泪道：“唉，这都是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说这些了。”
“妈～”
“你呀，以后可要好好对陆军，他这么些年，为了你吃尽了苦头，熬着日子在过。”
奶奶其实对杨佩兰还是有点气的，不过老头子都原谅她了，儿子也对她是一条心，她能有什么办法？
再说这么些年的照顾，真的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养了，怎么能没感情。
“妈～，我知道了。”杨佩兰低着头，搓着衣角道。
“唉，我也不多说了。”奶奶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后拉起她的手，放在张陆军的手上。
“现在孩子也找到了，以后你们要好好过日子。”
“妈，这还用你说。”张陆军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奶奶伸手摸了摸他满头花白头发。
“傻小子。”她说。
然后转过身，往厨房外走，“你们忙吧，多弄点好吃的，我回去再睡一会，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睡得着……”
她的背影萧瑟而孤独。
第235章 奶奶
奶奶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看着清冷的房间，最终还是没有回床继续睡觉。
这里摸摸，那里捏捏的，桌子整理一下，老头子的照片擦一下，昨天拿出来的相册摆放整齐，最后拎着一张小矮凳走向院子里。
天开始亮了呢。
奶奶在院子里坐了下来，看到院子中央花圃中的一小簇黄花。
那是老头子生前种的，没人管它，没想到它却开得很好。
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开始呈现橘色的朝霞，很美。
耳边听见外面喧闹的声音，有车声、人声、吆喝声。
她忽然想起今天好像是赶集的日子。
四里八乡的摆摊卖货的全都来了。
“好热闹。”奶奶乐呵呵地道。
“听起来是很热闹，奶奶，你要不要去看看。”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一个声音说道。
奶奶闻言，眼睛里露出喜悦的光芒，回头道：“怎么不多睡一会，这么早就起来了。”
“睡不着，就起来了。”何四海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你媳妇也起来了？”奶奶问道。
“还没有，她不是我媳妇，是我女朋友。”
“都一样，都一样，让她多睡一会。”奶奶笑呵呵地道。
然后伸手拉着何四海的手道：“小……，四海啊，你能回来真好，没想到我在死前还能见到你，真好……”
“奶奶。”何四海道。
“你终于叫我奶奶了啊。”奶奶高兴地说道。
何四海从回来，就没叫过人，奶奶嘴上没说，心里明白着呢。
“这些年你在外面，肯定吃了很多苦吧？”奶奶伸出粗糙的手抚摸着何四海的脸颊问道。
眼里满是泪光。
“还好。”何四海道。
“委屈你了。”奶奶心里如何不明白，一个四岁的孩子，流浪在外，能有什么好日子。
“我跟你说一件事。”奶奶有些犹豫地道。
“你说。”
“你妈妈她昨晚不知道怎么恢复正常了，等会你见到她的时候，能不能……能不要不要刺激她，我怕她病再复发，奶奶不是让你原谅她，奶奶只是……”奶奶吞吞吐吐地道。
“我知道，不会的，奶奶，我们去逛街吧，外面听起来好热闹的样子。”何四海站起来拉她道。
“慢点，慢点，奶奶老了。”奶奶乐呵呵地站了起来。
“我跟你说，张家镇平时看似没什么人，但是每逢一四七十里八乡的就都来了，特别的热闹。”
“不对啊，今天不是2号吗？”
“我说的是农历。”奶奶在何四海的搀扶下，穿过维修铺，走向了屋外。
杨佩兰远远地看着，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再三，终究没敢追上去。
“哇，这么多人啊。”何四海出了门，也是极为惊讶。
原本空荡荡路的两边，现在全是人，一个摊位接着一个摊位，卖什么都有，人头攒动，满街全是人。
估计今年回来的人，车子肯定是开不进来了。
有点像何四海之前摆摊的夜市。
但是风格完全不同，夜市霓虹灯五彩缤纷，看起来更加魔幻，更加有现代感。
而这里的摊位，充满了原始风貌。
卖菜的、卖鱼的、卖山货特产的，交杂在一起。
卖猪肉的、卖羊肉的，整头挂在那里，现割现卖。
卖肉的不时把刀在磨刀棍上蹭两下，发出刷刷声，感觉特有气势。
另外还有许多卖地方零食和小玩意的，也特别地有意思。
“哎呀，要是桃子和萱萱来，她们一定很喜欢。”何四海感叹道。
“没关系，这摊位最少要摆到下午，等会她们起床了，你再带她们过来逛逛。”奶奶说。
“那敢情好。”
“你有没有想吃或者想买的，奶奶给你买。”
“好啊。”
何四海一点也没客气，指了指旁边摊位上的藕丝糖。
“我要吃这个。”
“好，奶奶给你买，老板，给我秤一斤，不，秤三斤吧。”
她想到家里的两个孩子。
然后从衣服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卷成一团的手帕来，然后展开，里面十块五块的，全是一些散碎的零钱。
“奶奶有钱。”奶奶豪气地道。
“哇，奶奶好有钱。”何四海笑道。
奶奶闻言自己也乐了，仿佛回到小时候，带他逛街的情形。
总是给孙子买这买那的，然后回家总是被儿子说一顿，不应该事事都依着孩子，想要什么就买什么，这些道理她都懂，可就是不改。
“这可是我们这里的特产，都是自家手工做的，跟外面的味道不一样，你尝尝看。”
“你小时候就爱吃，可太甜了，你爸妈不给你吃多，现在他们可管不到你。”奶奶狡黠地道。
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让何四海多拿一点，多吃一点。
仿佛想要他把这些年没吃的，全补回来一般。
何四海也不客气，一手一个，一口也一个。
“好吃吧？”
“好吃。”
“甜吧？”
“甜。”
“还想吃什么，奶奶给你买。”
“好啊。”
……
从街头逛到街尾，何四海买了一大堆东西，基本都是小吃。
“奶奶，你钱没有了。”何四海看着奶奶空空的手帕道。
“没关系，奶奶有补助，每个月国家都给我发工资呢。”奶奶骄傲地说道。
“是吗？真好。”何四海笑着说。
“是啊，奶奶一直没舍得花呢，都攒着在，奶奶就想着啊，哪天要是乖孙回来了，要给我乖孙花呢。”奶奶眼睛红红地道。
“奶奶，我有钱，你自己留着。”何四海挽住她的胳膊道。
何四海在这个家里，能这么快接受奶奶。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事情，不但跟她没有关系，反而可以说拖累了她，让爷爷跟她长年分开不说，还要帮忙照顾病人。
另一方面看到她，何四海就想起照顾他长大的奶奶，老人都很相似，让他有种特别的亲近感。
“奶奶老了，花钱也没地方花，现在物价这么贵，生活可不容易，我听小鹿说，现在外面买套房子要几十万，而且你娶媳妇，还要彩礼钱，奶奶我自己攒了点，还有你爷爷留下来了一些，我都帮你存在，可是还差很多，奶奶帮不了你更多……”
“奶奶。”
何四海心中一片温暖，被人惦记在心里，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呢。
第236章 早饭
“爸爸，你去哪里了？”
何四海人刚到门口，就见到桃子和萱萱趴在维修铺的门沿边上张望。
“去逛了逛，脸洗了吗？”何四海单手把扑过来的小家伙抱了起来。
“洗过了，等你回来吃饭饭。”桃子说。
然后目光看向何四海另外一只手上的袋子。
“这都是奶奶买的好吃的。”何四海拎起手里的袋子道。
“我要吃。”桃子立刻道。
“那要谢谢奶奶。”何四海道。
“是太奶奶。”奶奶纠正道。
生身之恩大于人，养育之恩大于天，桃子的父母把何四海养了这么大，这么好。
是应该报答他们的恩情，所以对何四海养桃子这件事，她并没有什么意见。
“谢谢太奶奶。”桃子嘴巴甜，立刻就喊道。
“唉”奶奶高兴地应了一声。
“太奶奶，我也要吃。”这时会萱萱也跑过来道。
“都有，都有。”奶奶笑呵呵地说。
何四海也没纠正她，小孩子嘛，叫法只是一个称呼，纠结那么多干嘛。
不过，何四海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早上起床，他好像没有刷牙洗脸呢。
“回来啦。”刘晚照从店铺里走了出来，她身后还站着杨佩兰。
杨佩兰怯生生地看着何四海，但等何四海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她又赶忙低下头，仿佛害怕跟何四海对视。
“早上跟奶奶去逛逛，现在可热闹了，等吃过早饭，我带你们一起去看看。”何四海道。
“爸爸，你妈妈病好了哦。”忽然桃子说。
萱萱在旁边点了点头，早上见到杨佩兰的死后，她们可惊讶了呢。
奶奶在旁边有些担心地看着何四海，担心他又刺激到杨佩兰。
“那不是很好，走了，进屋吃早饭吧。”
何四海把桃子放下来，然后把她和萱萱像赶小猪一样往屋内赶。
杨佩兰赶忙让开身子，让众人进去。
何四海是最后进去的，看到站在旁边低着头的杨佩兰。
心里无奈地叹息一声。
轻声道：“昨天几乎什么都没吃，快点进来吃早饭吧。”
“好。”
杨佩兰闻言抬起头来，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
“哇，好多好吃的呢？”本来抓着零食吃的两个小家伙，看到满桌子的菜，零食也不吃了。
“这是我跟你妈一起做的，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张陆军看着何四海道。
杨佩兰在旁边不安地搓着手。
“不过你妈这么多年没做过了，也不知道还合不合你胃口，你别嫌弃。”张陆军说道，显得特别的客气。
“吃饭吧。”何四海低声道。
然后弯腰把两个正在往板凳上爬的小家伙抱起来，让她们坐好。
“吃饭，吃饭，多吃点”张陆军喃喃地道。
座位的方式依旧按照昨天那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奶奶身旁少了一个人。
“外面摆摊好热闹，你店不开吗？”何四海想张陆军问道。
“开，怎么不开，很多乡里人，赶集的时候都会把东西送来，等吃过早饭就开。”张陆军还没说话，奶奶首先说道。
“我看摊位随便摆，需不需要也出去摆摊卖卖啊？”何四海又问道。
这回张陆军自己回答了。
“有的，货架上的东西，很多都能拿出去摆摊卖卖，以前店里没人照看，我就很少出去摆摊了。”张陆军道。
何四海看到店里货架上很多生活用品和农具，现在集市上这么多人，不拿出去摆开，除非特别需要，否则很少人跑到他店里来买的。
“我早上没事，我帮你去卖卖。”何四海道。
“这怎么行。”张陆军放下筷子反对道。
“没事，摆摊我在行。”何四海道。
“对呀，爸爸最厉害。”桃子很捧场地道。
“要不这样，你跟我在家看店，让你爸妈去。”奶奶在旁边道。
杨佩兰一直没说话，生怕自己说错话，惹儿子生气，显得特别的卑微。
“奶奶，没关系的，四海摆摊卖东西真的很厉害，我跟他就是摆摊认识的呢。”刘晚照在旁边说道。
“真的吗？”奶奶闻言很感兴趣。
张陆军和杨佩兰也是一脸好奇。
于是刘晚照把他们认识的经历大致的说了一下。
当听到何四海工地上干活，晚上还带着孩子摆摊，奶奶、张陆军和杨佩兰三人眼睛都红了。
特别是杨佩兰，充满了悔恨和愧疚。
“奶奶，没什么大不了的，工地上那么多人，日子还不过了？”何四海自己其实并不太在意。
“不说了，吃饭。”奶奶悄悄的抹了抹眼泪道。
然后拿起旁边的公筷，给何四海和刘晚照夹菜。
“你们吃一点。”
杨佩兰见了，也想给何四海和刘晚照夹菜，但又有点不敢。
昨晚她灵魂状态去找何四海，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现在恢复过来，反而有种不敢面对儿子感觉。
于是筷子上夹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