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里走层台累榭，雕梁绣柱，依稀可见当年是何等的辉煌。
“有些是过去侥幸留下来的，有的是后来补的。”
“这种屋子除了采光不太好，但是人住得是非常舒服。”
范老太很熟练地带着何四海在屋子里七绕八绕，各种房间用途娓娓道来。
客厅、偏厅、阁楼、棋牌室等等真的是因有尽有。
范老太其实也有点向何四海炫耀的意思，但是何四海全程保持微笑，并没有多少感慨。
“因为在五方世界，比这精美的建筑不知道多少，一点也不稀奇。”
“咦，我怎么做这么个梦？”就在这时，听到屋外有人说话声。
这声音范老太很熟悉，闻听之后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
“这梦竟然跟真的一样？”
可笑她还一本正经地跟何四海介绍这，介绍那。
何四海笑了笑，然后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剩下的时间，是她和家人团聚的时光，他就不打扰了。
范老太走出去，就见老伴正站在天井里四处张望，并且还不时地这里摸摸，那里捏捏。
“你干什么？”范老太奇怪地问道。
“这个梦……咦，老太婆，你怎么会在这里？”老头吃惊问道。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老头说道。
然后露出一副恍然的神色，接着说道：“你是来接我一起走的吗？”
“走什么走？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都不知道照顾自己？去买菜，也不知道挑拣？接电话也不知道关灶上的火，你知道这有多危险？”
“炒菜的时候，盐放那么多，你不知道你不能吃太咸吗？吃多了你身上又浮肿……”
范老太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仿佛把死后想要对老头说的话全都倾泻出来。
而老头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你看着我干什么？”终于停下来的范老太问道。
“这梦真奇怪，跟真的一样。”老头笑着说。
“当然是跟真的一样，因为……因为是我托的梦，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些事。”
“托梦？”老头笑了起来。
“我是搞科学研究的，搞了一辈子科研，也一辈子不信诡神，没想到老了，还做这么荒诞的梦，难道我心底其实是相信这些的？”
“老头子，你自言自语的在说什么？”
“没什么，有可能是我太思念你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都不懂你在说什么。”听老头如此直言不讳说思念自己，范老太满脸嫌弃，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我怎么在这里？”
“咦，你们都在？”
“这是梦里吗？”
“为什么我醒不来？”
……
是范老太的儿孙们到了。
第1154章 有人才叫家
范老太听见儿孙的声音，赶忙迎了出去。
老伴见范老太迎出去，愣了一下。
他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周围一切却又非常真实，感觉不像是在做梦。
这种感觉非常矛盾。
“老头子，你发什么愣？孩子们都回来了。”
“哦。”老头赶忙跟上去。
来到门口，只见好大一家子人，有男人，有女人，还有孩子，吵吵闹闹的。。
“妈妈，你怎么在我梦里呀？”
“咦，明明哥哥，你来梦里跟我一起玩吗？”
“奇怪，老大，你们一家怎么在这里，我这是在做梦吗？”
“我还想问你，你们怎么在我梦里？”
……
“好啦，好啦，都不是在你们的梦里，你们是在……是在我的梦里。”范老太打断大家的话。
“妈？”
“婆婆？”
“奶奶？”
……
众人七嘴八舌，满脸惊讶。
“好了，好了，吵得我头痛，都回家再说吧。”
范老太说着，背着手， 转身往屋内走。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几个孩子不管不顾地往屋里跑， 几个大人抓都抓不住。
最后众人看向站在门口发愣的老头子。
“爸， 这个……”
“有什么话， 进屋再说吧。”
说着也跟着转身回屋内去。
范老太三个儿子想了想，也准备跟着进去， 但却被各自的媳妇拉住。
“别怕，那是我妈，再说生前， 我们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妈的事，她还……”
“好了，都进去吧，再说， 你们知道在做梦，你们能醒过来吗？”老三在旁边说道。
然后带头进了屋。
三个儿子，老三最招老太太疼。
老大见老三进去了， 而且孩子们也都进去了， 想了想，拉着老婆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去吧，都进去了， 我们站在这里还能干啥？”
老二媳妇说着也走了进去， 老二只能赶忙跟上。
“一大家走都回来了啊。”
范老太看看众人， 看着好奇围着她嬉闹的孩子，她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开心不已。
众人看范老太这个样子，都把目光看向老大。
老大把目光看向老头子。
老头子却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你们谁的梦啊？好吧，这么问也有点奇怪， 我感觉有点被绕晕，唉， 人老了，记性不行了……”
听着老头这不靠谱的话，老大也不抱希望了，只能看向自己母亲。
“妈， 您……您不是去世了吗？”他有些忐忑地问道。
范老太点了点头， 然后道：“就是因为去世了， 我现在托梦给你们， 平日里你们都忙，想要把你们聚一起不容易，只能在梦里把你们聚一起了，这样你们就不忙了吧？”
听范老太这样说，众人都沉默下来。
“我们都多少年没这么一家人聚一起的了？”
“我知道，是奶奶去世的时候。”
说话的是老三家的儿子，今年才八岁，正上小学三年级，虎头虎脑，活泼好动。
“是啊，还是我去世的时候，等下次我们一大家子团聚的时候，非要等老头子去世的时候吗？”范老太有些生气地说道。
众人把目光看向角落里的老三。
老三知道大家什么意思，无非老太太生前最疼他，所以让他说些好话呗。
“妈，我知道我们有错，但主要是工作太忙了，都要养家。”老三无奈开口说道。
“对，妈，我现在自己做生意，离开一天就损失很大。”老二接口说道。
“能有多大？让你一家吃不上饭了？还是让你一家流浪街头了？”
“唉，我知道我说这些话你们不爱听，可是谁人又不忙，可是不能因为忙，家都不要了啊。”范老太说着有些难过起来。
“奶奶。”
几个孙儿倒是很懂事，纷纷围上前来安慰。
三个儿子却沉默下来。
“都说养儿防老，可我有三个儿子又有什么用？我们不吃你们的，不喝你们的，就想着你们能常回来看看，可是这点，你们都做不到。”
“妈，你别说了，这是我们不对。”老大说道。
“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是你们没有心，以前我活着的时候，你们不回来就不回来，我跟你爸爸互相做个伴，还能说说话。”
“现在我走了，就剩下你爸一个人，他连说话的人都没有，给你们打个电话，说不了两句就挂，永远都在忙。”
“老头子一辈子都是我在照顾，电饭煲煮个饭都能煮出夹生饭，烧菜不是糊了就是盐放多，我走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可是你们一个两个，谁能托付？谁能托付？你们谁管过你爸？你们谁管过，以为给几个钱就行了吗？我们缺你们那点钱吗？”
随着范老太的话，三个儿子已经给她跪下了。
范老太气不过，伸手在他们头上各敲了一下，可终究还是舍不得下重手。
“老太婆，好了，他们工作也很忙的，我们老了，就不要给孩子们添麻烦了。”
一直没说话的老头，这时候在旁边为几个儿子求情。
“我知道他们忙，你年轻的时候每天也很忙，忙着搞研究，经常十天半个月的不着家，我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既当爹又当妈，还要担心你在搞研究休不休息好……”
“妈，我……我……”老大闻言有些哽咽起来。
他年纪最大，对小时候的一些记忆也格外深刻。
以前不往这方面想，现在细想起来，母亲为了这个家，操心了一辈子。
可是他们又给母亲什么回报？
见老大这样，老二和老三也难过起来。
“奶奶。”见自己爸爸难过，几个孩子也跟着不高兴了。
“好了，今天把你们聚在一起，不是开诉苦大会的，我给你们做顿饭吃吧，我们聚一聚，我有些话想要跟你们交代。”
范老太之前问过何四海，知道这梦境是她记忆所幻化，所以想要什么东西，只要用想的就行。
果然进了熟悉的厨房，里面满是她熟悉的菜，几个媳妇也进来一起帮忙。
范老太认真地做饭，一边跟媳妇说着三个儿子最喜欢吃的菜和最不喜欢吃的菜。
实际上这些话在很久之前，她已经说过了，但是三个媳妇依旧认真听着。
而站在厨房门口的三个儿子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他们已经忘记母亲爱吃些什么了。
全场唯有老头子一人没有悲伤。
很开心地坐在椅子上逗弄着几个孙子。
第1155章 操心命
“老二，这是你最爱吃的，你多吃一点。”
范老太的热情，让老二吓了一跳，浑身觉得不自在。
“妈，你真是怎么了？有话就直说，我一定听您的。”
“你这孩子，妈觉得这一辈子，三个孩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让你受委屈了。”
“妈，没有的事，我好得很，真的，我不觉得我受什么委屈。”
“你哥出生的时候，就他一个，我跟你爸自然最疼他，爱他，你出生后就不一样了，那时候你爸工作忙，我们都没怎么管你，基本上都是你哥在照顾你……”
“老三呢，是最小的，那时候我们经济也宽裕了，给他的自然都是最好的，唯有你，妈一直忽略了你的感受。”
范老太伸手摸了摸二儿子头上的白发。
这些道理， 也是死后她才明白的，死后她去每个儿子家里呆了一段时间，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 见到了她活着的时候见不到。。
“妈……”
老二嘴上说没什么， 其实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疙瘩，此时闻言抱着范老太痛哭起来。
今天范老太把她生前想说的话， 没说的话，都对三个儿子说了一遍。
老二被忽视，老大其实也不好过。
因为老二是他带， 等老二好不容易大了点，他又带老三，最辛苦的就是他。
唯有老三，过得是最舒坦。
“以前我觉得你是三个儿子中最没出息的一个， 学习不如你大哥，能力不如你二哥，出来工作更是比不上你两个哥哥， 我心里还埋怨我跟你爸把你惯坏了。”
“现在我才知道， 你是我们家最出息的一个，你跟巍澜两个感情好，孩子教育得也都很好， 一家人日子过得开开心心， 哪像你大哥二哥成天不着家。”
“你小子天生就是个享福的， 小的时候有父母疼，长大了有媳妇疼。”
“妈……”
“好啦，都多大的人了， 还成天妈、妈……”
范老太这时候心情显得很好。
又一一跟几个媳妇，几个孙子说了说话。
最后才向他们道：“我走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老头子， 我照顾了他一辈子，他现在一个人， 实在照顾不好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总不能现在让他学这些吧？”
“我也不要求你们辞了工作回家照顾他，我只希望你们能多回家看看他， 或者打电话的时候， 不要那么快挂电话。”
“哪怕没用的废话， 也跟老头子多说两句， 你不知道你们挂了电话，老头子多难过。”
“没有，老太婆瞎说什么啊？根本没有这回事，我一个人自在得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老头子在旁边急了。
可是范老太不搭理他，自顾自说自己的。
老头子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在旁边生气地道：“都死了，还要回来埋汰我，我怎么就跟你过了一辈子。”
“好啦，都已经过了一辈子了，现在后悔也迟了，你要好好活着，有空可以报个老年旅行团，带我四处看看，以往我们计划等你退休就去各处走走，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可惜是我拖累了你。”
“现在说这些干什么？”老头子满脸无奈地道。
“你现在有时间了，不要成天窝在家里，你现在身体也还行，可以报个老年旅游团，四处去看看，多拍些照，然后烧给我……”范老太自顾自地说着。
除了孩子们，这一顿饭大家吃得都不尽兴，不过却让他们回忆起过去一家团聚一起的时候，范老太的菜还是熟悉的味道。
……
不过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范老太把她想说的话都说完以后，她知道自己到了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好了，我想说的也就这么多了，希望你们以后都能好好过日子。”
范老太站起身来，四周的景色迅速退去
食物、椅子、桌子、窗户等等一一被抹除，他们出现在一片油菜花田里。
“啊……”老头子仿佛想起了什么。
这是当年他下放的农场，范老太每天走很远的路来看望他，并且偷偷给他带些吃的。
“文诚……”
忽然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中。
他们循声望去，就见远处一位扎着个麻花辫，穿着朴素的姑娘拎着些东西，风尘仆仆地从远处走来。
“梅芳……”
就在这时候，一个年轻的男人从油菜地里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原来他是躲在油菜田里看书。
年轻姑娘露出欣喜的笑容，分开油菜向年轻男人走去。
“那是我们年轻的时候呢。”老头子感慨道，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爷爷年轻的时候好帅啊。”
“奶奶也很漂亮。”
“就是有点土。”
……
孩子们小声嘀咕，让大人们会心微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