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大斜角呢?媳妇想要回娘家一趟,他不仅痛快地答应了,还遵循着“穷家富路”的理念,尽量地给媳妇多备了点盘缠,生怕媳妇路上犯为难。
这还不算,他竟然还答应了媳妇把四岁的儿子也带上一块去——让孩子也见见姥姥的面!
这件事一传开,一下子可就在村子里炸开了锅。一时间,人们街谈巷议,莫衷一是;
很多人觉得他这么做,恐怕那本已到手的媳妇会有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危险,认为他实在是缺了心眼失了主意,要不然就是脑袋让驴给踢了!
而有人则是觉得,她媳妇过门这几年,他和父母一家人待之不薄,他媳妇要是讲良心的话,应该还会回来。
但是,良心这玩意,讲与不讲,纯粹在于个人的一念之间,谁又能说得准呢?到时候,他媳妇万一就来个不情不理的呢?那他可不就得落个鸡飞蛋打,亏大发了?
更有人对他让孩子跟了媳妇去的这一点,尤其感觉失策,认为他假如把儿子留在家里,一来是,万一媳妇一去不回头,那他结了一回婚,至少最后跟前总算还能剩下个儿子;
二来,假如把孩子留在家里,对媳妇无形之中也是个牵制;即使媳妇有心不愿意回来了,但只要心里还割舍不掉对孩子的那份疼爱情感——就是单凭这一点,说不定也还会有回来的希望与可能。
可他这下倒好!让媳妇如同光了腚跳井,少牵无挂——说不定原本该能回来的,这下子恐怕也不会回来了、、、、、、
听着人们七嘴八舌地纷纷议论,二全只是闷闷地听着而已,并不插嘴。
也许是鱼找鱼虾找虾的缘故吧,二全跟大斜角自小就相当的要好,彼此自然是很了解。二全知道大斜角是个心地实诚、厚道的人。以他对大斜角的了解,他对大斜角在媳妇走娘家这事上的做法并不感到奇怪。
他甚至觉得:只有这样,才像是大斜角做的事!他不由地想起了大斜角曾对他说起过的一番话:
“人家是为了能有点钱给兄弟娶亲才来跟了咱的。自从跟了咱,人家一心一意地跟咱过日子,让咱说不出个二字来。咱呢?心知肚明自己配不上人家,咱又没啥本事,不能让人家跟上咱享多少福,咱除了尽量好好对待人家,还能怎样呢?”
二全心里默默地回味着大斜角的这番话,心里寻思着。不知不觉地,他就联想到自己的事情上来了、、、、、、
自从结了婚,从表面上看,他和丁素梅似乎也算是木已成舟,但他们至今却连婚姻关系中最最起码的一步都还没有完成!两人所谓的婚姻生活,不光没有丝毫的甜蜜幸福可言,而是充满着痛苦与折磨。
自从丁素梅一过门,他知道素梅看不上他,他也自觉不配。尽管从道理上讲,丁素梅是他用妹妹辫子转来的媳妇,素梅给他做媳妇是“应该”的。可他跟辫子丈夫姚铁的思想不一样,没有那种“理所当然”的思想。
再说,照他的心性为人,他也做不出强人所难的事情来。
就这麽着,自打丁素梅过了门,他虽然内心也是一直被痛苦煎熬着,但他跟丁素梅不仅一直相安无事,而且本性的良善,让他对丁素梅还多有照顾。
另一方面,他天生就是那种连杀鸡都不敢看的慈悲心性。这如今,他眼看着丁素梅这么一个大活人,跟他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是过着两家不像两家、一家又不是一家的日子,实在是度日如年,整天价活受罪,这让他理解之中又有些不安,老觉得怪对不住人家的。
因此,有时候,他也干脆就想:明知人家不乐意,来跟咱是委屈人家,何必还非要委屈人家呢?再说,为了自己娶亲,还拖累着自己的妹妹,弄得自己还整天价心里愧疚不安的。唉,和尚命就和尚命吧,就别找这份头疼了。况且,强扭的瓜怎么能甜呢?大哥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在前头明摆着,自己眼下又处在这种境地,还是索性把话明说开,让人家爱咋办就去咋办好了。也省得双方都活受罪!
但是,他这麽想归这麽想,他心里也明知道事到如今,事情并不像小两口吃黄瓜——一掰就是,没有想的那麽简单,而是牵扯到方方面面,肯定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唉,想想容易做起来难啊!
此时,在由大斜角的事情联想到自己的事情时,二全的头脑里又冒出了这个念头来。但一时之间,这个念头依然是混乱不晰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办才好、、、、、、
中午散了工,二全照例还是想先回到新家去,把工具放下,然后回老家去吃饭。
当他走到新家门口,不由地一下愣住了——大门被一把铁锁锁上了。
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自从丁素梅过了门,一直有丁素梅在家,从无外出,大门也就无须上锁。而二全也就从没想过出门还要带上钥匙。
这是啥情况?
二全一下有点发蒙。
突然,他的脑子里联想到了今早丁素梅莫名其妙的发火,不知咋的,他的心里不由地连锁反应一般,竟也就莫名其妙地有点儿慌乱的意思来。
很快地,他就抬脚往老家而去。脚下似乎还有点越走越急。
一进老家院门,二全先放下工具。他见父亲在堂屋里坐着抽烟,脸上似乎显出一点难得的轻松神情。但他一时没顾上在意,也没打招呼,只是径直奔锅屋走去——
锅屋里正往外冒着烟,还飘出一股喷香的油饼的气味。
二全一步跨进锅屋,一眼就见母亲坐在灶下正烧火,而那弯着腰站在锅台跟前,手里正翻动着锅里油饼的,正是丁素梅!
一眼看到了丁素梅,二全的心里好像一下子有了一种石头落地的踏实感觉,以及一种说不出来的隐隐地快意。
一见二全进来,母亲满面笑容、似乎是解释、又似乎是表达高兴之情地对二全道:
“我说自己做饭就行,可她二嫂非接过去、、、、、、”
丁素梅笑着接过话来道:
“这有啥?我现在身子大好了,怎么还能老让您一个人劳累、、、、、、”说着话,素梅朝二全扫了一眼,吩咐道:
“先把娘扶到堂屋去吧。这就好了,一会就吃饭。”
二全赶忙下意识地应着,伸手去扶母亲起身、、、、、、、
这到底是咋回事呢?
前文早经说过,二全不是那种头脑灵透之人,对于今天丁素梅这似乎突然、实为必然的巨大反差变化,凭他的头脑,他一时半会还真是难以捋个清楚明白,总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连走路都有点脚踩棉花团上似地虚浮、、、、、、
这种纳闷、疑惑和不踏实的情绪与感觉,一直在二全的心里缠绕着,以至于他整个人一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像在梦里似的、、、、、、
下一章节的标题是:山羊猴子难驾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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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山羊猴子难驾辕
丁素梅的“反常”表现,这让一向思想憨拙的岳二全,不可避免地陷入到了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一时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直当到了晚饭后,与丁素梅一块从老家吃完饭回到新家,二全一进了堂屋,一眼发现外间那张自己睡了好几个月的小床铺上空空如也——自己盖的那床被子不知所踪时,他这才头皮“嗡”地一下,一个清晰而强烈地意识闪现在他的脑海里,也让他的心情骤然变得激动非常,一颗心脏如同机械蛤蟆上足了发条,起劲地蹦达起来、、、、、、
丁素梅先是进了里间。她把煤油灯点亮后,见二全没有跟着进里间来,她便去把里间的布门帘用手撩开一下,冲外间那木桩子般站着不动的二全,不无含羞地柔声说道:
“还站着干啥?都累一天了,快进来睡吧。”
此时,思想意识早已是陷入一片云天雾罩状态的二全,也闹不清自己是否发声答应了。反正在素梅的再次招呼下,他这才像个牵线木偶一般,脚下不听使唤似的,慢慢蹭着脚步,走进了里间去;
他的脸儿一直半低着,窘促得始终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看向丁素梅、、、、、、
眼瞅着二全的那副窘迫样子,丁素梅咬咬嘴唇,眨眨眼睛没说啥,只是身形一转,弯腰下去,看样子是打算解开自己的鞋袢,想脱鞋上床。
但不知咋地,似乎是一阵晕眩袭上来,丁素梅右手一下撑在了床沿上,嘴里还发出了“哎吆”一声。
见此状况,二全一激灵,赶忙关切地问道:
“你、你咋啦?”
丁素梅虚虚实实地:
“不知咋地,头猛地晕了一下、、、、、、”
二全似乎是信以为真地:
“没、没事吧?”
“没事、、、、、、”嘴里说着,丁素梅直起腰,转身坐在了床沿上,抬眼看了二全一下,眨眨眼睛,又继续说下去:
“就是、、、、、、你、你帮我把鞋脱了吧,我怕一哈腰头又晕、、、、、、”
二全慌忙地连声应着,但他并没有随即就上前动作,而是先拿眼看了素梅一下。
丁素梅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二全这才慢慢上前,很有点别扭地蹲下了身来,伸手去慢慢接近丁素梅的鞋子——
两只粗大的,搬弄惯了石头的手;当一只手拘谨地托住了鞋底,另一只手则开始慢慢解起鞋扣来。其动作尽显拙笨,甚而至于还有点儿哆嗦的成分,颇透出点工兵战士初次上阵排雷的那种紧张的意味、、、、、、
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鞋扣最终总算是被解开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
话意无非是说浪子的回头难能可贵。
的确,浪子的回头确是可贵。因为想让浪子回头实属不易,绝非是你想让他回头他就能够回头的。更不是可以一蹴而成的事!
自从嫁进丁家门,跟上了丁贵宝这么个浪荡子,作为妻子,姚玲也实在巴不得丁贵宝身上能出现点奇迹——洗心革面,改邪归正才好。但娶亲成家后的丁贵宝却是依然故我,我行我素。
姚玲原本也试图对贵宝施以规劝与影响,想努力争取一把,可结果证明她的努力是徒劳的;你看 ;姚玲要是说轻了,丁贵宝根本就不当耳旁风。但要是说重了,贵宝难免就会冲姚玲瞪眼不乐意,嫌她多管闲事。甚至还会对姚玲威胁什么:
“要是再多管闲事,我就让你知道一下秤砣是铁做的!”
万般无奈之下,姚玲不免也就寄希望于公婆能在这事上起些作用了。
事实证明,婆婆那里根本就指望不上,甚至可以说直接就不敢指望!
为啥呢?
首先一点,对“惯儿如杀子”的道理,婆婆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对造成儿子如今不务正业的的根源与责任,一向对儿子溺爱有加的婆婆,一直都理论不清——自从姚玲过门后,见儿子还是吊儿郎当不着调,婆婆不仅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是自己一往把儿子惯坏了,而是一股脑儿地就是怪罪姚玲,好像儿子如今这个样子都是姚玲之过!
这也就难怪姚玲对婆婆有了一个强烈感觉,那就是:也见过不讲理的人,可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再一点,婆婆对丁贵宝这个儿子,实情讲,她也不是没有希望儿子结婚后能收心归正、好好过日子的心愿。对儿子的浪荡任性,她也想试图去规劝一番。
但是,她使用的仅仅是低声下气去求告的态度,似乎生怕自己一个声大腔高就会把儿子给吓着了!
而儿子丁贵宝呢?一向又是被她溺爱得任性惯了,根本就不听从她的那些四五六。甚至一个不高兴,横眼尥蹶子的一发脾气,她那里便只剩了干瞪眼的份!
因此,她对儿子的规劝实在跟隔靴搔痒无异,没啥效果。
另外,她在心里虽然也为儿子走点正路做了不少的打算,寻思着让儿子去干点这干点那。可她一向对儿子那过分的溺爱,又使得她不等去征求儿子的意见,她自己 的心里倒是就先替儿子挑三嫌四起来,觉得这个活苦,那个活累,总之是没有好干的活——说千道万,心眼里还就是怕委屈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唉,如此的母爱,该如何来评价呢?真是让人无语得很!
对儿子丁贵宝的事,姚玲的公公丁老万的举动,倒还算是有点点“力度”——对自己过往的脑筋糊涂,娇惯得独子贵宝没出息好,他明白如今再怎么痛悔也是已经晚了。现在他对儿子也不敢寄希望于“树大自直”,只想着怎么能抓抓紧,尽量把儿子这颗歪脖子树给纠正纠正。
于是,从儿子结上婚来,丁老万未经跟儿子商量,便到处给儿子去打询起活计来。但可以想象的是,就凭丁贵宝的行为名声,有些地方即使想雇工也不愿用他儿子这样的。所以,丁老万打询的地方不少,可一时间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总算是阿弥陀佛,事情最终好歹还是有了个结果——丁老万有一个本门里的侄子,因跟乡里粮管所的一把手有些关系,这二年就承包了粮管所的出入库的装卸活和其他的杂活,一年到头领着一帮人在粮管所干活挣钱。
因此,前不几天,丁老万就找上了他这个侄子去打问,看看能不能让贵宝也跟上干点。
实情说,丁老万的这位侄子乍一听时,还真是有点想拒绝。但又觉得同门近族的长辈有求,自己面不辞人,实在不好拒绝,这不,稍加迟疑也便答应了下来。
随后,丁老万回来家跟儿子丁贵宝就把事情说了个明白。并粗说细念地给儿子先上了一课——先打了一顿预防针。
直到儿子终于勉勉强强答应了,丁老万这才告一段落。
但是,正所谓“知子莫如父”,别看儿子丁贵宝已是答应了去粮所干活,但丁老万仍是心里不踏实。
因为这,到第二天天刚露明,丁老万就到儿子家门口堵着去了——他要亲自监督着儿子去出工,生怕儿子葫芦摇头心不定,睡醒一觉又变了卦。
一直眼看着儿子在自己还勉强具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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