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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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山枣-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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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子,谢谢你了······谢谢你还能······搭理我,还能跟我来说这样的话······别人都以为我这样那样的,可他们······他们谁能真正知道我、知道我这心里······”

    桂香说不下去,只剩了痛苦地连连摇头······

    是啊,谁能真正知道和理解桂香这个可怜女人内心的苦痛酸楚啊?

    别的不提了,就说自从杨干一死,根本就没人想真正去了解事情的实情与真相,去探知桂香和杨干两人之间情感变化的心路历程。更不可能宽容、体谅、和理解桂香内心的那份追悔不及地羞愧与歉疚,以及桂香的那份万箭攒心地悲哀与苦痛。只是一味地往桂香的身上泼污水扣屎盆,对之像躲避瘟疫一般地嫌弃!

    而桂香自己,她又是百口莫辩,无法给自己找到一个向人们申诉与告白的机会,只能是强把泪水往自己肚子里咽!

    事实上,还有一点,外场的人们也是大都不了解:杨干死后,按桂香的心意里,她本想无论如何也得等杨干过了周年,至少也得拐过今年去,自己再打算退路。

    但现实是,杨干头脚刚出殡入土,后脚杨干的那些所谓一母同袍,就打起了杨干“遗产”的主意——今天这个把一堆破砖乱瓦放进了桂香的院里,明天那个要把几棵树木和几捆烂秫秸,放在桂香屋里,后天还想使用桂香家的栏圈养猪!

    更有甚至,杨干大哥家的那个三十大几、还光棍一条的儿子,竟然死皮赖脸地上门来跟桂香蹭吃蹭喝。

    这些还不算,当到了晚上时,都天到半夜了却还赖着不走,非要跟桂香这个婶子上床伙着睡!

    眼看着这个所谓的家里,实在是没有了自己的立锥之地,万般无奈之下,桂香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只得在勉强给杨干上完“五、七”坟之后,她便一咬牙离开了杨家门······

    而桂香这里刚一离开,后边紧随着滚滚而来的,是人们的街谈巷议,说七道八,真是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了;有人甚至就说:

    “这才是野老婆寻汉子呢!这里男人尸骨未寒,她倒就猴急窜火地熬不住了——一时等不得一时!”

    真是“野老婆寻汉子”吗?

    舌头底下砸死人呐!人们啊,生活中的我们,对待别人,尽量去多一点宽容、理解与尊重,少一些信口开河,不好吗?要做到这点很难吗?!

    ·····

    顺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孙桂香领着孩子的身影,渐渐地在走远。

    但是,走着走着,桂香——这个知情懂意、大字识不了几个的乡下女人,却是禁不住几次地回头张望——是在张望自己渐离渐远地杨干的坟冢?还是在张望那目送着她远去、一时忘记了回家的——让她久久感念不忘的辫子······

    外出押车的丁贵宝回家过年来了。

    是老陈和猴子的汽车直接送他到了村头上。

    因为他此次回家,不光带回了雇佣他的老板发给的年货——一箱酒、一箱苹果和一箱带鱼。还有他在回来的路上买的两把竹制躺椅。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还有几条大鲤鱼。

    说起这鲤鱼,那可是有点来历;那是丁贵宝跟老陈和猴子昨晚从宁波往回赶,车过浙江慈溪时 ,一辆拉着鲜活鲤鱼的货车,究竟什么原因不清楚,反正把那活蹦乱跳的鲤鱼撒了一路,货车倒是自个一溜烟跑得没了影!

    这下公路上可就热闹了;大车小辆纷纷你赶我超,停下车活捕活拿的抓起鱼来,群情激奋,不亦乐乎。公路上一时间呈现出一种奇异而有趣的混乱与繁忙。

    如此情景之下,丁贵宝与老陈他们也不由地加入了其中。

    只是,丁贵宝在抓到鱼往车厢里放时,一时间突然而起的兴奋,让他未免慌忙得有点过头,一个不小心,左脸颊便让车厢沿给碰了一下,留下了一个发紫的肿块······

    这次回来,丁贵宝还特意给姚玲买了一份过年礼物——一件粉中透红的、带毛领的尼外套。

    姚玲一见,那外套式样是挺好,就是颜色太艳了些。于是,她不免高兴之中又有点不如意地随嘴说道:

    “怎么买了这么个颜色?”

    “这不好吗?我看人家外边城市的女人多有喜欢这颜色的、、、、、、、”

    “那是人家——人家是城里人,咱是乡下,在这山沟里、、、、、、”

    丁贵宝说笑地:

    “狗屁城里人!你比她们差哪里?也就是她们生在了那地方。要是搁在这里,她们想赶上你,那她们还得紧跑几步!嘿嘿。”

    姚玲不理会丁贵宝的贫嘴,只是拿着外套到了大衣橱那里,把外套穿在身上,对着上面的镜子端详起来。

    她自小就没穿过花红柳绿的衣服。这与其说就是她的个性使然,还不如说是与母亲一向名声不好,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大有关系——刻意让自己低调,不想惹人注目。

    然而眼下,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似乎突然才发现了自己另一面的靓丽。这使她不由地在镜子前面怔了那么一会儿——是否在她的天性里,现在镜中的自己,她更喜欢一点呢?

    对此,我们不得而知。反正到最后,她还是把外套脱下来仔细放好,并没打算穿它——她觉得那颜色自己实在穿不出门去;

    向来谨言慎行的她,不愿意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甚至是指点、议论的对象——让人们往事重提;这,不光是她觉得自己曾经有那么一个臭名声的母亲。而且自己结婚过门后,毕竟还发生过跟村里制毯厂的江来福的那档子事。还有大将的那一码、、、、、、

    走进父母家门的丁贵宝,可谓是满载而来;他肩上扛着一把竹制的躺椅,一只胳膊还抱着一箱酒,手里还提着一些带鱼和两条大鲤鱼。

    本来,丁贵宝觉得自己一个人拿着这么多东西有些太累赘,想让姚玲跟他走一趟。但姚玲却说道 :

    “还是你自己家去吧。免得我一去,还扫了你娘的兴。”

    一见儿子大件小包地进来门,丁老万老两口自是高兴,赶忙把东西给儿子接下来。

    竹制品在南方实属平常,但在北方它就是个稀罕物了。

    对儿子买来的躺椅,丁老万颇感兴趣,甚至还坐上去体验了一把,觉得夏天躺在那上面纳凉打个盹啥的,确实不错。

    而贵宝娘则是对儿子送来的那两条鲤鱼感到高兴,眉开眼笑的对儿子笑道:

    “好大的鲤鱼!宝啊,这得多钱哪?你们不留着自己吃?”

    丁贵宝想起姚玲说过的话,故意试探一下母亲,便注视着着母亲的表情,说道:

    “给你的你就吃呗,我还留了两条呢。就是比这小一点。她说这两条大的给你们。”

    一听丁贵宝提到“她”,贵宝娘的脸色就是往下一拉哒,顿显不悦。

    丁贵宝一见,心里不由地暗道 :

    “怪不得她说呢,真是立竿见影、、、、、、。”

    一当注意到儿子脸颊上那见肿的紫块,贵宝娘立时就针扎心似地急切追问道 :

    “哎吆宝儿!你这脸上、、、、、、、这又是哪个不得好死的玩意给你、、、、、、”

    丁贵宝大为不悦地:

    “你就没盼望你的儿子有好事!大惊小怪的干啥?你知道哪个山上出猴子?动不动就一惊一乍的!”

    贵宝娘疑惑地:

    “那你这、、、、、、”

    “这还不就是因为这鲤鱼吗?你不知道,昨晚我们往回走时,不知哪里拉鱼的车,竟然把鲤鱼撒了一路,人人见了都去抢,我们也下了手。因为急三火四的,不小心就碰到车厢上了、、、、、、”

    贵宝娘闻之,顿时破颜为笑,高兴地:

    “奥、、、、、、新年临门拾到鱼,这可是大吉兆啊!再好不过了——来年有余(鱼),来年有余(鱼)。嘻嘻。”

    一听姚玲说要杀鸡,丁贵宝自告奋勇,表示自己杀个猪羊不敢保准能行,不过杀个鸡还是能够手拿把掐、不成问题的。

    但事实是,就算是杀个鸡,他的活也干得不叫漂亮,反倒闹出了笑话来——当他用菜刀把鸡脖子杀出血来的同时,把自己捏着鸡脖子的手指也给割破了,疼得他手一哆嗦就松开了。

    而那被他杀了一刀的鸡,挣扎地一扑棱,不光把鲜血扑楞了他满身满脸都是,而且在挣脱了他的手之后,惊恐万状地直奔了草垛过去,一头就扎进去不出来。

    他一见,一时也顾不得其他,只想赶紧把鸡抓住。可那只鸡拼命往草垛里边钻,来了个“大丈夫说一不二,不出来就是不出来”!这让他一时鞭长莫及,无法抓得到。

    无奈之下,他只得拿了根木棍往里捅。

    当总算让鸡从另一头钻了出来,但那鸡一时在院子里无头乱窜,仍是不肯轻易就范,纵使他杈筢扫帚都用遍,仍是奈何不得。

    最后,那只鸡竟然飞上了墙头,进而又从墙头上了屋顶,在屋脊上来回走着。并且还神情激昂地不停打鸣;仿佛在向天地鸣冤控诉——为什么人类的欢庆佳节之际,就是它们家禽猪狗之类的罹难之时、、、、、、

    那只鸡最终还是被丁贵宝抓在了手里。只不过,不是他亲自上去屋顶抓到的,而是由邻居家的孩子帮忙,用弹弓给打下来的、、、、、、

    离过年还只两天的时间,丁贵宝突然打算去买个电视。这,一是他觉得,自己家乡比不得人家那经济发达地方——人家那里看彩电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在自己家乡这里,几英寸的小黑白还是稀罕玩意,见识过的通共就没几个!这要过年了,自己干脆就去买个电视乐和一把——自己现在有这个条件!

    二来,他这也算是牛上一鼻子——用行动证明给别人看:别他妈都对老子看不上眼。哼!老子是谁?只要想好好挣家抓经济,别看这个半夜就起来做豆腐买,那个天不明就往地里送粪;好天锄草,阴天打苫子——一天到晚不得闲,狗屁!要论抓经济,本村年龄差不多的,有一个算一个——不是拿头当蛋吹,照比起老子来,你们还都差得远呢!

    下一章节的标题是:笑比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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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O      笑比哭好

    在我们这个古老的华夏民族,风俗文化无疑是极其丰富多彩的,并且具有着千差万别地多样性。

    就年俗而言,古来就有“过了腊八就是年”的说法。而差不多的地方,也大都是把腊月二十三称为辞灶(或祭灶)日——是灶王爷去“上天言好事”的日子。也称过小年。

    但在某些地方,对于辞灶日却还有着特别的讲究——不是家家都在腊月二十三这天辞灶,而是有着“君辞三,民辞四,王八辞五鳖辞六”的区别。

    其实,这话追究起来颇有点趣味。因为这话的本意是说:君王之家——也可包括居官为宦的人家,都是在腊月二十三辞灶,普通百姓则是二十四日这天辞灶;要是哪个到二十五还忘了辞灶,干脆二十六日就别辞灶了——也就是“忘了辞五别辞六”。

    可就是这样一句简单明了的话,到了后来,竟让人们根据谐音,戏谑地篡改成了“王八辞五鳖辞六”。

    在岳二全他们家乡这一带地方,遵循的就是这一习俗——除了县城里和城四关的人家,乡下人家都是二十四这天辞灶。

    就是大年夜里“请家堂”的风俗,他们村也跟邻村有所不同;在邻村里,谁家有亲人亡故了,头三年里,每当过年时,便在各自家里设灵位摆供品,意思是让故人回家来跟亲人们一起过年。俗称“请家堂”。三年过后,此仪不再。但在岳家沟村的岳姓一族却是并非这样;他们这一支脉,自老社会至今,一直都有一个公用的老祠堂,并且每年辞旧迎新之时,不管早年亡故的,还是近年来去世的,只要是他们这岳姓一族的,一律都会请到祠堂里,来跟本族的老少一块过年。

    因此,每当大年夜,岳姓一族的人们便在祠堂里你来我往不断头,即显示出新年的热闹,也透出族人之间的一种亲近与友好。

    而祭奠所需祭品,那都是各家自愿贡献的。俗称“凑份子”。

    就是当“五更分二年”——家家下饺子吃年夜饭时,出锅的第一碗饺子,不管你家离祠堂有多远,也都要端到祠堂去,先给列祖列宗们供奉一番。

    也正因如此,一到过年,在生活平淡、没啥文娱活动的山里人眼里,岳家祠堂那里,就是个最红火的地方,大人小孩都乐意去那里凑热闹。

    当然,这仅仅是局限于男性。女人是不可以随便就进祠堂的。

    每年里,只有大年初一早上来给祖宗磕头时,女人们才会被允许进入祠堂——这是规矩。

    但是,今年年夜的岳家祠堂那里的景象,显然不似往年的那般红火了——至少是小孩子少了许多。

    要说过年过节的气氛欢快热闹,其实那大抵也都是热闹在孩子身上;少了孩子嬉闹的场合,自然也就多了几分冷清与沉寂。

    而今年这种情况的出现,其原因不是别的,就是因为今年过年,差不多全村一大半的孩子,都被二全家的那台电视机给吸引去了。

    毕竟,在这放映一场电影,基本上就跟过个小年差不多的山村里,二全家里的那台电视机散发出的诱惑力,尤其是让孩子们觉得,这比跟着父亲到祠堂里,去学那些磕头作揖的礼节,实在是要有兴趣得多!

    话说二全家,早在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家门口就已经有孩子抱着板凳来等着看电视了。

    当天色刚刚黑下来,忙碌的二全两口子,还没顾上吃一口晚饭的,堂屋里早已是挤满了看电视的人。

    起初,房门勉强还能关闭得上。渐渐地,人越来越多,房门也就只得一直敞开着,以便后来的人们站在院子里朝里看。

    再后来,人来了多少说不清,反正二全两口子想进堂屋里拿点东西,也都挤不进去了;只得让人们一个传一个,让最里边的人把东西找到,然后再一传一地把东西从里边传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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