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得他们哑口无言,她总算心情舒畅了,斜他一眼:“出去出去,就长了张嘴,你去啊,你倒是去,你有钱吗,有票吗,去哪不要钱呐,车票钱你都没有吧!”
陆怀安已经整理过自己的家底,这几年跟着他爸做事,砍竹子什么的打打下手,做十个箩筐他爸给他一角钱,减掉平时花掉的,到如今刚好存了一块三毛钱。
一块三毛钱,搁以后买两根棒棒糖都不够,现在却能顶大事。
陆怀安也没顶嘴,只是笑了笑:“我攒点钱,就去。”
“哎,那你赶紧的,可别说我挡了你发财。”
阴阳怪气。
陆怀安简直无语,懒得吵吵了,看了眼沈如芸:“吃完了过来给我收衣服。”
沈如芸如临大赦,赶紧放了碗起身。
她出去果然去收衣服,实诚得跟个小傻子似的。
“不用收。”陆怀安指了指屋檐:“我的都挂这了,那是我爸的。”
“啊。”沈如芸连忙缩回手,跟着他进了屋。
关上门,沈如芸欲言又止。
陆怀安看得想笑,叹道:“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又不吃人。”
“啊,不是。”沈如芸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有点犹豫:“你要去哪里呀?”
“去县里。”陆怀安早想清楚了,眼下情况不知道怎么样,市里太远,过几月就过年了,不跑远了,先去县城里赚点钱,把这年过了再说:“怎么了?”
沈如芸想了想,低头笑了一下:“没,你说的对,上进是好事。”
得到了家里的准确答复后,第二天陆怀安就去找周支书。
“什么?”周支书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你爸妈答应抵工分,让你出去赚钱?”
这不可能啊。
第5章 回门
“是。”陆怀安给他倒了杯茶,陪着闲唠嗑:“刚好我弟也大了,这给我娶媳妇就掏空了家底,过几年他要结婚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所以我们也是想着趁早多攒点钱。”
一说到这个,周支书就理解了。
对于村里这群大小伙子结婚的事,周支书向来是支持的,怕就怕他们打光棍。
他喝了口茶,赞同地道:“哎,是喽,还是你懂事,你瞅瞅我家那个不成器的,成天就知道读书读书!”
这话头一起,陆怀安就知道是说谁。
大学生嘛!
还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陆怀安立刻接下话茬:“读书好啊!”
他眼里露出羡慕,满脸的赞赏:“不像我,大字不识几个,如今国家迅速发展,读书才有出息!是国家的横梁!”
周支书被他逗得直拍大腿:“什么横梁,你起房子呐?那是栋梁!”
“哎是是。”陆怀安也笑:“所以说噻,不读书就会闹笑话。”
好一通吹捧,周支书最爱听这话,被哄得眉开眼笑,非要留他吃午饭。
他酒量不大好,这年头又是打的散酒,几杯下去,糊里糊涂地就答应了让人带陆怀安一起去。
得了他的准话,陆怀安满意而归。
沈如芸搬着张小凳子,坐在门前,捋起袖子努力地搓着衣服。
这哪来的?
这年头酒难得,陆怀安识相的没怎么喝,但酒劲上头还是有点晕。
他尽量稳着身体走过去,皱起眉:“你洗什么呢,怎么这么多衣服?”
这衣服花花绿绿的,她不是把自己带过来的衣服全洗了吧。
沈如芸僵硬地垂下头,努力地搓洗:“这,这是妈给的。”
泡都泡了,不洗也不成。
陆怀安叹了口气,有点烦燥地扯了扯衣领。
这衣服粗糙得很,不舒服。
他瞅了眼,看不仔细,晃了晃脑袋:“你别洗久了,随便搓搓得了,这么多你这么慢工出细活的得弄到什么时候,糊弄两下就行。”
说着,他眯起眼睛,笑道:“平时你不是最会对付我妈吗,怎么这会……傻了。”
他趔趔趄趄的走回去,躺下就睡了。
等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结果坐到桌前,沈如芸竟然没来。
这会酒醒了,陆怀安察觉到了不对劲。
洗衣服?
“看什么呢?”赵雪兰把碗往他面前一搁:“盛饭去!个个都是祖宗,天天事不做,尽出去野。”
陆怀安给他们盛了饭,没急着吃,径直往外走。
“去哪呢。”赵雪兰斜着眼看他,喝道:“坐下吃饭!”
“沈如芸没来。”
陆怀安头都没回,直接出去了。
果然,沈如芸还在那里搓着衣服。
太阳都快落山了,坪里已经挂满了衣服,檐下全都是。
她盆里竟然还有一堆。
她这,怎么越洗越多啊?
陆怀安走过去,看着盆里乌黑的水:“这衣服也是妈给你的?”
“……”
沈如芸没说话,低着头慢慢地搓。
“起来,吃饭去。”
走了两步,陆怀安没听到动静,回头一瞧,她压根就没动。
夕阳挣扎着最后一丝余力,给予她一丝温暖,淡淡的金光勾勒出她瘦削的轮廓。
她佝偻着背,小小的一团。
陆怀安叹了口气,走过去蹲下:“我下午喝多了,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不是让你随便应付一下吗,你看着。”
他把她拉到一边,自己拎起几件衣服,用力拧干。
管他脏不脏干不干净,直接往竹竿上一挂。
几分钟的时间,盆里就一件都没了。
沈如芸瞪大眼睛,眼泪还挂在脸上呢,就有点想笑:“你这……”
“嗯?”陆怀安把水倒掉,盆也搁到一边:“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带你回去,别哭了,擦一下我们进去吃饭。”
犹豫了几秒,沈如芸看了眼屋里:“妈……会生气的。”
“你洗完了她一样会生气。”陆怀安摆摆手,揽了她一把:“别担心,你进去就吃饭,啥都别说,交给我,嗯?”
这样可以吗……
看到他们一起进来,赵雪兰翻了个白眼。
陆怀安没看她,盛完饭就递给沈如芸。
沈如芸接过去的瞬间,他看了眼那泡得发白的手,在心里叹了口气。
是了。
这还不是那个敢冲他妈发脾气,说不伺候就不伺候的沈如芸。
十年媳妇熬成婆,真要像从前那样,她还有的熬。
明年带她出去,避开这些事吧。
一顿饭吃的沉闷异常,沈如芸第一个吃完,陆怀安径直又给添了一碗饭。
“我……”
陆怀安面色平静:“你累了一下午,吃。”
确实是饿了,沈如芸犹豫几秒,还是接过碗吃。
赵雪兰重重哼了一声,放下碗起身了。
吓得沈如芸心一跳,下意识看了眼陆怀安。
“没事,她吃的快,你吃你的。”
第二天一大早,他直接带着她出了门,去镇上问车费。
赵雪兰起来的时候,家里都没人了,气得她直骂娘。
因为憋着气,等回门的时候,她又病了。
他爸不在,他妈躺床上不起来。
陆怀安特地去看了一下,确认她是装的,也没提别的,只说了句他们走了。
床上悄无声息。
跟着爬了一座山,沈如芸才隐约感觉哪里不对。
他们这,两手空空的……
她努力回想,上次表姐回门,好像提了一袋米的……
陆怀安没察觉到她的心思,累得直喘气:“等会到了街上,我们休息会再爬那座山。”
说是街,其实就是条烂泥巴路,零星的有两个店子。
“好。”沈如芸揪着衣角,心里琢磨着。
实在不行……
等到了街上,没等她说话,陆怀安拐个弯进了粮油店。
哎?
陆怀安出门前就想好了,速度很快的买了东西就走,出来的时候沈如芸都没回过神来。
等爬到半山腰休息的时候,她才问道:“你,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啊?”陆怀安扭过头看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你说这些?”
沈如芸嗯了一声:“我以为……”
“以为啥都不拿就上门?”陆怀安笑了,摇着头叹了口气:“我可不敢。”
毕竟她记仇得很。
想起她念叨的那些事儿,再看看眼前傻不拉叽的小姑娘,被山风一吹,他忽然没了从前的燥热。
从前不觉得,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年轻的时候确实吃足了苦头。
这还是他招呼着呢,那时候他年纪轻轻,满脑子都是玩,心性也不定,她肯定比现在更苦。
想到这,陆怀安摸了摸她的头,声音也柔和了些:“你放心,我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第6章 挣钱
直到回了家,沈如芸都没回过神来。
俩人受到了热烈的欢迎,邻居亲戚听说他家毛脚女婿过来了,都过来等着看热闹。
本以为瞅着便宜才娶的沈如芸的家庭肯定也穷,没想到居然提了米还买了盐。
他们这山上,吃的其实还好,实在饿了壮着胆子去打个野味也能顶两天,但盐是真的稀罕物。
有人酸溜溜的瞅了瞅,茶都不喝扭头走了。
沈如芸跟着去厨房做饭,隔壁的舅公请了陆怀安过去喝茶。
为了表达对陆怀安的看重,他还把家里囤的板栗也拿出来待客。
虽然是直接烤了一下就拿过来了,但真是香气四溢。
热乎乎的板栗捧在手里,唇齿间满是鲜甜的清香。
陆怀安吃了几个,以下有了成算:“舅公,这板栗我觉得挺好吃的,您还有多少?我想买一些带回家去。”
“哎,你喜欢拿回去就成,说什么买不买呢!”
舅公再三推辞,还是没能拗得过陆怀安,最终以一毛钱的价格成交。
没想到这玩意还能卖钱,舅公很高兴,把囤的所有板栗都塞进米袋里给了陆怀安,鼓鼓囊囊一大袋。
聊得兴起,舅公特意邀请他们晚上过来吃饭。
对于这位舅公,陆怀安其实并不熟,沈家搬到山脚后,往来就少了。
但舅公大概是收了钱,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诚恳力邀。
毕竟在他们山头,这板栗只不过是费些力气,有人打着吃,但真没人出钱买着吃。
盛情难却,陆怀安到底还是答应下来。
结果傍晚过去,发现竟然还有两个陌生人。
看着都不大,一男一女,男的还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
见他怔住,舅公连忙笑着介绍:“哎呀,刚好孩子老师过来家访,我就留饭了……”
老师?
姓李?没印象。
不过都是读书人,陆怀安想起了大学生,面上便带了丝笑意,伸出手来:“原来是李老师,你好。”
“你好你好。”李老师很意外,连忙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手。
舅公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说起来,如芸也认识的吧?”
沈如芸?
见他不解,李老师扶了扶眼镜,腼腆地笑:“沈同学读书的时候,我是她启蒙老师。”
那个女老师看了看他身后:“咦?沈同学呢?”
岳父连忙过去喊人。
“来来来,先坐,先坐,这离的近就是好,喊一声就来了。”
一群人落座开始聊天。
年轻的老师们哪是陆怀安的对手,不过寥寥几句,就被掏了个底朝天。
沈如芸确实是读过书的,不过就是扫盲班,读了三年级,后面每学期需要八毛的学费,她家实在掏不起了,就辍学了。
“其实真的很可惜。”李老师摇着头叹息:“她非常刻苦,我对她印象深刻的是她每天都是背着弟弟来上学的。”
“是啊。”女老师深有同感:“最难得的是,她成绩永远是第一。”
这些事情,隔的实在久远。
陆怀安想着自家小女儿还是个真正的大学生呢,小学三年级在他这真算不得什么。
他也没挑破,看在那些板栗的份上陪着聊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只是等沈如芸过来的时候,他眼尖地发现,她换了身衣裳。
“李老师,陈老师……”沈如芸揪着衣角,飞快地看了他们一眼,又垂下头,声如蝇呐:“你你们好。”
看着她被老师拉着坐下来,低声地聊着天,陆怀安眯了眯眼睛。
她还洗了脸,扎了头发……
难怪,要这么久。
大概是他看的时间长了些,舅公连忙起身帮着端菜。
这年头对老师格外敬重,他们还准备了些米酒。
虽然不敢多劝,但李老师到底还是喝了小半杯。
就这么半杯,他就有些上头。
“其,其实我这次来,也是希望沈同学能继续读书的……”他半睁着眼,脸颊通红:“你很聪明,也很上进,放弃学业真的太可惜了,现在学校老师极度紧缺,如果你能读完小学,可以考……考试,也许教一年级的同学,也……”
“李老师!”沈父大急,顾不上敬重,提高声音道:“如芸已经嫁人了!”
陆怀安转动着酒杯,慢慢将李老师和记忆里某个画面对上了号。
他想起来了。
这位李老师,全名该叫李佩霖。
大概是真惜才吧,曾经还跑他面前说过些酸文,大意无非是想劝沈如芸回去读书。
那时候他年纪轻,不懂事,加上家里穷得很,哪有闲钱供沈如芸读书呢?
被人那样说,又不愿承认自己没钱,索性反咬一口,说他是不是看上沈如芸了,这么巴巴的上赶着。
当时这李佩霖又气又恼,扭脸就走了,沈如芸更是彻底绝了读书的心,怀孕生子再没提过这茬。
可此时看着李佩霖,陆怀安忽然有些感慨。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国家未来才会变得那么好。
他放下酒杯,慎重地点头:“李老师说的没错,成绩这么好,不读了的确是可惜了。”
不等李老师高兴,沈父已经重重地搁下酒杯:“我吃完了,走吧,我们回去!”
气氛很僵硬。
陆怀安自然不能下了岳丈的面子,一家子只能起身告辞。
等回了家,沈父就安排陆怀安去洗脸洗脚睡觉。
喝了酒,陆怀安也是困的,睡了一觉,发现沈如芸还没回来。
他起床去上厕所,心里有点慌。
天一黑,山里真的挺慎人。
风声呜啸,不知名的虫叫,茅房还建在外头,最关键的是,茅房里头没有灯。
这年头,灯是奢侈的,屋子里有一盏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