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陆怀安也不想触他霉头,只笑着摇摇头说他还小,大点应该就好了。
这话,说出去都怕笑掉人大牙。
至少旁边的沈茂实就差点没憋住,忍笑起了身。
还小!
他们山里这年纪都能当爹了!孩子都满地跑!
见终于剩了他们两个,房东犹豫片刻,还是转入正题:“陆老板,那个……我想问一下,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陆怀安不明所以,笑道:“您瞧瞧,我这刚从乡下回来,真不知道您具体说的是哪方面。”
“这真是,我急糊涂了。”
房东指了指外边,压低声音:“最近车站那边,听说抓了好些个,那小平头也被逮起来了,不知道犯了什么事,严不严重……连前边的包子铺,也不做了。”
这么严重?
陆怀安皱了皱眉,仔细想了想,好像没听说过啊。
他回去几天,应该没出什么重大变故吧。
“这个,我真不知道,小平头……是不是偷东西被逮了?”陆怀安一提起车站,就想起那条巷子和周乐诚被抢走的包:“毕竟车站那边扒手挺多,兴许没长眼偷了不该偷的东西?”
他沉吟片刻:“至于包子铺,上回他们办了证,应该不会这么快歇业,可能是回家过年去了吧!”
“这……”房东神情有些彷徨,急切地看着他:“陆老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这抓起来,不会像以前一样批斗枪毙吧?”
开始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害怕,转念一想,陆怀安明白了。
说来说去,还是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
毕竟和小平头走得那么近,小平头被抓,真的吓到了房东。
陆怀安好生安抚一通,再三解释自己确实是不知情的。
最后房东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
在里屋听了个话尾子,沈如芸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凝重:“这大过年的,突然这么严,不会真出事了吧……”
“不好说。”
陆怀安打了个呵欠,摆摆手:“不管他,有事也明天再说,今天初一,我不想再出门了。”
“那行。”沈如芸把大门虚掩上,开了灯:“吃饭吧,菜都好了,刚才聂伯在这,我没好说。”
大年初一,又不是亲戚,她不好留房东吃饭。
就算是平日,房东也没在他们家吃过饭,肯定是会拒绝的。
要是被拒绝了,这个开头可不好。
陆怀安嗯了一声,也理解她的担忧,没太在意:“聂伯不会在这吃饭的,他还要顾着聂盛呢。”
晚饭沈如芸费了点功夫,做出来自然色香味俱全。
尤其是一道鸡肉,陆怀安吃的特别香。
沈茂实神秘兮兮地探过头,指了指鸡肉:“好吃不?”
“好吃!”陆怀安眯起眼睛:“嗯?”
“嘿嘿嘿嘿!”沈茂实格外得意,拿出根漂亮的羽毛晃了晃:“呐,我的战利品!”
原来这就是山鸡,俗称的野鸡。
陆怀安点头:“确实好吃!”
肉滑嫩而且不柴,很弹,完全不塞牙齿。
又指了另外几道菜,不少都是山上的。
“这是冬笋,山上挖的,不过是爸挖的,他晒干了。”
他家穷,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也就这些还能博个新奇野趣,就都给陆怀安留着了。
每道菜都挺好吃,三人吃的特别香。
这也是陆怀安过年以来,吃的最轻松舒服的一顿饭。
吃饱喝足,他瘫在椅子上动都不想动了:“啊,满足。”
这才是过年啊!
沈如芸看着他这懒样,忍不住有些想笑:“吃多了不消化,你还是起来走走吧,别等会撑的睡不着。”
“那不会。”陆怀安摆摆手:“我现在虽然是睁着眼睛的,但其实我的灵魂已经睡着了。”
他还在皮,外头忽然有人敲门。
不,是捶门。
“聂盛?这兔崽子。”陆怀安腾的起身,决定去收拾他一顿。
怕是不想活了,大年初一上门挑衅。
结果一出去,孙华那傻大个正认真地站在门外敲门呢。
就是力气大了些,门上碎屑都哗哗掉。
看到他,还干巴巴地说了句新年好。
倒不像是问候,像是要杀人。
陆怀安抚额,叫他进来:“屋里开了灯,你直接进来就行了,敲什么门。”
“舅说的。”孙华拎着些东西,黑乎乎包的严实,他随手就这么往桌上一搁。
哐当一声巨响。
沈如芸哎呀一声,暗道不好,连忙上前查看。
多亏了这东西包得结实,居然没碎。
陆怀安哭笑不得,指着桌子:“这是干啥?”
“舅说了,新年上门得带礼物。”孙华站得笔直,木愣地看着他,嘴角抽了好几下,才咧出一个笑:“你快乐吗?”
“……”
新年快乐?
算了,不提也罢。
陆怀安深吸一口气:“说人话。”
“哦。”孙华收了笑,肩膀一垮,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样,人也终于舒服了:“舅让我过来给你说,县里最近风头紧,做生意最好收敛一点。”
第63章 一鸣惊人
陆怀安心一跳,刚好沈如芸泡了茶过来,请他坐下:“怎么说?”
疑惑地抬头看他一眼,孙华没明白:“就这样说的。”
“你去告诉他,最近衣服别卖,包子铺也最好别开门,避开这几日,县里最近风头紧,做生意最好收敛一点,对大家都有好处。”
语气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学得挺像。
只是孙局在外人面前,绝对不会说的这么直白。
陆怀安想了想,问的也直接了些:“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风头紧了。”
“不能说。”
那就是知道了。
陆怀安换了个问题:“小平头被抓了你知道不?”
“……哪个?”
好吧,可能他认识的小平头太多了,陆怀安提醒他:“就是和聂盛关系很好的那个。”
“哦。”孙华这下开心了,咧开嘴笑:“他现在是光头了。”
看来是真抓了。
陆怀安手在桌面慢慢地点了点,才问道:“他干什么了?”
正接过沈如芸给的瓜子磕得开心的孙华一顿,不吃了:“不能说。”
算了。
为难他做什么。
陆怀安摆摆手,笑道:“好了,我不问了,你吃。”
等他吃的开心了,又给包了些让他带回去。
看着他远去,沈如芸有些担忧地看着陆怀安:“那我们这店……”
“反正是过年,本来也没打算开门。”
陆怀安关上了门,揽着她往楼上走:“睡觉睡觉,过年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躺到床上,沈如芸实在睡不着。
身体是很累,但是特别精神。
学校是初八开学,她到时真的要去市里培训吗……
陆怀安脱了衣服一回头,看到她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不禁有些头疼:“怎么?睡不着?”
她以前没这毛病啊。
“嗯!”沈如芸等他躺下,半趴到他胳膊上:“真的带我哥也去市里啊?”
陆怀安有点困,点了点头:“那可不。”
“那……”沈如芸有点担心:“我们这店子怎么办呢?”
现在不让开店,肯定没有人愿意接手。
而且他们租金都给了,整整一年的呢!
这才刚开个头,就不租了,契子上都写了,押金可是不退的!
“店子啊……”陆怀安勾起唇角,闭着眼睛轻笑了一声:“会有人接手的。”
不仅是会接,而且是抢着接,求着接,逼着他让他接。
这。
谁会接手啊,明眼儿的一个坑,谁会眼睁睁往里跳?
这得是活菩萨吧!
只是想再问,却发现陆怀安已经睡着了,沈如芸知道他累,没舍得叫他。
算了,到时总会知道的。
第二天刚睁眼,就感觉一道刺目的白光从窗隙射进来。
陆怀安还半梦半醒,沈如芸已经一骨碌翻了起来:“呀,雪!”
楼下已经有小孩子在打雪仗,堆雪人。
沈如芸穿好衣服噔噔噔下楼去了。
不一会就听到她嚷嚷着说他让她去铲雪的声音,沈茂实还拿了家伙跟上。
陆怀安笑了一声。
借口。
她肯定是趁机去玩雪。
多少年了,这坏毛病还是在。
明明是自己想玩,偏偏要按到别人头上。
还理直气壮。
别说,还挺可爱。
陆怀安弯弯唇角,翻个身又睡了。
睡到一半,听得一道呼吸声越凑越近。
他人已经醒了,却没动。
沈如芸如愿使了坏,往他脖子里滑了一下,咯咯地笑:“起床啦,太阳都出来了!”
“你还敢冰我。”陆怀安浑身一激灵,回手一掏,就把她翻床里头来了。
“哎呀,别。”
沈如芸花容失色,手忙手乱的哈哈笑:“别,别咯吱我,好痒啊!”
俩人正玩得起劲,楼下沈茂实吆喝了一嗓子,说是房东来了。
又来了。
陆怀安皱了皱眉,沈如芸也站起来,拉了拉衣服。
“看来,他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嗯。”陆怀安起身穿衣服,唇角的笑容还没收:“毕竟关系到聂盛的小命,他自然是最紧张的。”
想起昨天聂盛还跟她打听陈崎的事,沈如芸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自己倒是不急,还有空问小姑娘呢。”
陆怀安好笑地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她这脾气,搁古代妥妥的一侠女,天生爱打抱不平。
只是走了几步,他还是叮嘱:“注意分寸,聂盛这种人,尽量少招惹。”
“嗯呐,我懂的。”沈如芸理着头发,叹气:“所以我只是剁肉吓唬他一下。”
下了楼,房东仍然是昨天的两个老问题。
陆怀安也确实不知道内情,苦笑道:“我只知道小平头真的被抓了,具体内情不清楚,聂伯,我这人生地不熟的,消息还没您灵通呢。”
“唉,好吧。”
房东倒也不难为他,步伐蹒跚地转身离开了。
昨晚下了一夜雪,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陆怀安叹了口气。
可惜这拳拳爱子之心,通通喂了狗。
聂盛这小子,压根不懂珍惜。
也不知道这小平头,到底犯的是什么事。
陆怀安在这县里没亲戚要走,昨天孙华提来的东西他看过了,是两个罐头和一袋白砂糖。
都是精贵东西,这礼不轻。
但他也没贸然上门,给孙华打了个招呼,确认他们下午有时间后,陆怀安才带着沈如芸一起过去。
意料之中的是,孙家其他人都不在。
孙局抽着烟,眯起眼睛笑:“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来。”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不用掰开了揉碎了往里头塞。
讲个开头,人家就能续上结尾,中间过程你知我知。
送他们走的时候,孙局还开玩笑:“还是给你说话舒服,给阿华说多了,我都感觉我人都木掉了。”
你不说直点,他压根听不懂!
陆怀安自然不会跟着说孙华的不是,只是笑。
回去的路上,沈如芸其实也感觉没听太明白:“小平头到底是为什么事被抓起来的啊?怎么我听着他那意思,好像是他害的我们不能开店?”
“他自己作死。”陆怀安冷笑一声,丝毫不同情:“他是见着孙华跟着我们跑一趟,倒卖赚了钱,以为自己也能行,偷偷跟着倒卖。”
卖啥不好?
哪怕你卖鞋垫卖袜子卖裤衩呢?
非要想着一鸣惊人,去搞把大的,倒卖猪肉!
这倒是惊人了,只是怕是得真鸣一下。
沈如芸一声惊呼,捂住嘴:“你是说……”
第64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走在寒风中,陆怀安紧了紧衣服,神色沉重:“不好说,但听孙局的话音,应该是差不离的。”
沈如芸呆了一瞬,脚步顿在半空,差点绊到自己:“这,这么严重吗……”
“七毛钱一斤的猪肉,都是要拿票买的,像我们去晚了就没了。”陆怀安伸手揽住她,怕她摔着:“他不知打哪收了票,跟人搞了关系,把猪肉包圆了,抬高价往外卖。”
搁后边来说,就是垄断。
倒卖当然赚钱,但问题是这钱能赚吗?
拿在手里都嫌烫手。
又是过年时节,谁家还少得了猪肉呢?
结果他这一折腾,好些人连根猪毛都瞧不着,可不就得出事。
还是那句话,自己作死,怨不得谁。
这事现在是还没定下来,但是照这情节严重性,小平头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路上滑,雪下得也有点大,反正晚上没什么事情,俩人没急着赶路。
低头絮语,靠着彼此的温度取暖,寒风竟也不觉刺骨。
结果走到街头,远远看到店门前站了个人。
沈如芸揪着陆怀安的衣服,有些害怕:“你看那个人。”
天有些黑了,光线昏暗。
仔细看了好一会,陆怀安才看出来:“是聂伯。”
房东?
这么晚了,他站他们店门前干啥。
不过,转念一想,陆怀安就明白了。
果然,房东给陆怀安一说,还是来打听关于小平头的事的。
看来是知道他们去了孙家,特地来等着的。
“我其实没有别的想法。”房东眼眶红红的,连鼻尖都冻的通红:“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
怜他一片慈父之心,陆怀安叹了口气。
孙局是给他说了些内情,但他不能跟个漏斗一样啥都往外掏,嘴不严,以后不好混啊。
所以虽然也挺同情,但他还是只能摇头:“既然只抓了他一个人的话,应该跟别人没关系吧?”
“说不好啊,我这心里真是七上八下,夜夜睡不好。”
陆怀安想了想:“要不……你回去问一下聂盛呢?”
做没做,还是得问当事人,不是么?
送走了房东,沈如芸叹了口气。
“他在这等了好久。”沈茂实拿抹布擦着桌子,有些无措:“我叫了他,他不肯进来。”
苦肉计罢了。
陆怀安望着天上飘落的飞雪,轻声道:“我知道他知道我知道,但我什么都不能说。”
说的跟绕口令一样,沈茂实听晕菜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