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就得绷紧皮，把厂里的设备，该修的修，该维护的维护。
坏掉的直接撤，陆怀安一点没舍不得花钱。
去年赔钱的事情，陈翊之汇报后，他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产品不合格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陈翊之也自己领了罚，他多说别的也是无用。
但现在既然是冤枉的，还是被人坑的，他肯定得坑回去。
这边零件厂里，陈翊之没再天天埋头扎在实验室，而是各车间到处跑。
那头陆怀安则开始跟众厂长们联系。
吃吃饭，喝喝酒。
这几天见的，基本全都是榆市的受害者。
“真不是人干的事！”
“我去年赔了一大笔钱，真的，差点血本无归，结果现在才知道……”
“你听说过没？有个钢铁公司去年不是剪彩？一包钢水正要倒的时候，结果突然卡了壳……”
“哎，我听说过，后边不是说是报废了？”
“对对对，报废了，不过啊，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前两天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卡壳的机器！”这人一挑眉梢，一拍大腿：“哎，对，就是出自榆市的！”
那可是上百万的产品啊，全都报废了。
这么大的事，之前咋全都不晓得呢？
只知道原厂赔了一大笔钱，抹了。
“榆市收的尾嘛，他们有钱啊。”
虽说一直在生产伪劣产品，可榆市这些大厂的老板，还是挺爱惜羽毛的。
当然，爱惜的是自己的羽毛，可不是别人的。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嫌弃地撇撇嘴。
好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事干的可真不地道。
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气氛也慢慢炒热了，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食榆市之血肉，陆怀安才出面。
他的意思很简单，他要告那个竣诚工厂。
众人听了之后，窃窃私语。
半晌，有人疑惑地问道：“陆厂长，那我们呢？”
“你们告不告地，都是可以的。”陆怀安微微一笑，并不强求：“只是我提前说一下我的想法，我是想，立个标杆在这里，让人知道我的底线。”
他要把竣诚工厂，彻底告到他服。
也让后来者心里有个数。
敢虎头拔须的，就要做好承担他怒火的准备。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对，不然的话，一个竣诚倒了，千千万万个竣诚站起来，我们告是告不完的。”
“得让他们知道怕！”
这正是陆怀安所想的。
众人纷纷赞同，说着也想告。
不过，有人就迟疑了，忍不住疑惑地道：“可是，为什么只有竣诚呢？”
还有些别的小厂和小作坊什么的，也都假冒了他们的产品啊。
要不干脆一起告？
陆怀安听了这话，摇了摇头：“我没打算告其他的。”
因为他的产品，只有竣诚假冒了。
毕竟新安零件厂的东西还是算比较好的，小作坊不一定仿得出来。
只有竣诚，生产线勉强凑和，居然给他们捣鼓出来了。
不过，这话他不会说。
陆怀安笑了笑，摊开手：“我们得集中精力，立起一个典型。”
第601章 回马枪
那些小厂小作坊，连证都没办的，想告都不一定能找得到人。
反而浪费时间。
而且，分散了兵力，或许能打倒几个，但那只是散兵游勇，没用。
把大将军打倒了，大家就知道怕了。
竣诚工厂，就是陆怀安要立的这个典型。
众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我们……”
“哈哈。”陆怀安不搭腔了，反正只是说自己准备告。
至于他们呢，他们就自己做选择。
饭局散了的时候，众人还在一直讨论着。
三三两两地走出去，一路商量。
陆怀安并不着急，他们想通之后，一般都会想告的。
与此同时，各地的巡查组都已经开始出发了。
“这个速度，可真够快的。”
怪不得龚皓感到震惊，若是平常，至少都得拖到三五月去。
陆怀安嗯了一声：“北丰这边，下半年可能要办亚运会。”
所以，上边可能是想，把这些繁杂的琐事，尽量都赶在上半年全部完成。
这样一来，速度自然得加快。
陆怀安最大的感受是，这一次雷声大，雨点小。
除了被重点查处的榆州，其他地区基本都没有下狠手。
“基本上，都是点到即止。”钱叔都挺惊讶，笑道：“我原以为，会像去年一样呢。”
去年那才真的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又狠，又准。
打的这些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而这一次，巡查组显然温和了许多。
产品不合格的，直接打上了标签，让重做。
没有证的，让暂时停工，办了证还是可以复工的。
并没有说完全不让做。
龚皓却没有他们这么乐观，皱着眉头：“可是现在外界对于这次的巡查，都持紧张状态。”
也不是他自己说的，现在连报纸上，都不敢轻易登这些私企的好消息。
去年一年，关闭了多少私企，倒了多少工厂？
不说百万，数十万是绝对有的。
今年刚开年，又来。
也不怪人心惶惶，实在是怕了。
尤其这次和去年一样，都是只针对体制外的企业。
这种整顿，再来个两三回，就算是再厉害的企业也撑不住。
陆怀安嗯了一声，对这个看法倒是挺支持的：“现在虽然都没查得很严，但是也有不少厂子倒闭了。”
他们主动关的，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
担忧后边的发展，也感觉自己撑不下去。
这样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
今天整顿，明天停工。
都是些普通人，哪有那么多钱撑着呢？
与其一直持续亏损，倒不如尽早关掉厂子，及时止损。
钱叔抽了口烟，拧着眉道：“这阵子我约人吃饭的时候，倒是听说过一句话。”
说是后边还会【从重从快】地打击私企，还会加重惩罚。
还有人是说，上头已经决定好要取缔这些私企了，以后只准国营企业存在，这些私企倒闭是迟早的事。
陆怀安想了想，摇摇头：“不会的。”
都不用看别人，光是郭鸣，就绝对不会让他倒。
南坪这边没几个拿得出手的厂子，国营厂子更是没扶起来，连从前的淮扬都不如。
新安集团要是真倒了，整个安坪市，在后面的发展中，在全国范围内，就真的一点竞争力都没有了。
不止是郭鸣，上边的领导也不会乐见这件事情的发生。
“这……倒也是。”
龚皓轻轻吁了口气，说起最近的准备来：“我到各厂巡查了一遍，所有证件都没有问题。”
这次巡查组，基本查的就那些。
产品有没有问题，有没有各种证件，产品有没有证，过没过期。
只要这些方面都准备好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其实，他们工厂还算是好的。
个体户才是消减得最快的。
最大的表现，就是街上的店子关门的越来越多了。
商河这边顿时就萧条下来。
还在春节里头，街上就没几家店子开门了。
有的是因为没有办证，有的是因为证到期了不给续。
琢磨琢磨，又因着报纸上现在压根都不报道个体户了，他们觉得传言可能是真的，以后不准搞了。
索性把店子一关，回去歇着吧。
等巡查组到南坪的时候，各地的报道都已经满天飞。
哪怕他们已经很松了，但查出有问题的还是大把。
刚好，报纸没什么东西写，这些案例就全都上报纸了。
一时之间，全国的报纸全都是这些东西。
大同小异的。
开始还有人害怕，觉得上报纸了，还是负面新闻。
结果后边发现，好吧，大家都差不多。
心态一放平，就都无所谓了。
摆烂呗。
得了，啊，都一样的差，谁也别嫌弃谁了。
陆怀安亲自接待的巡查组，本想请他们住到新安大酒店里，却被无情地拒绝了。
哪怕是郭鸣过来，巡查组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不住酒店，我们住招待所。”
不管是谁，郭鸣还是张德辉，都没能说服他们改变主意。
也不跟他们吃饭，酒局更是完全不参加。
巡查组防他们防得紧，好像生怕跟他们沾上了，就会怎么着一样。
他们自己有行程表，也完全不需要他们引路。
所有的工厂，他们会按照自己的时间和路线过去巡查。
所以不存在事先说好，哪天过去，去哪个工厂，让他们事先做好准备的情况。
龚皓哦了一声：“就相当是抽查呗。”
“嗯。”陆怀安倒是也不意外：“他们要这样，那就这样吧。”
刚好他也省事了。
省得天天得陪着到处跑。
人家既然不乐意，有自己的规划，他也就懒得凑上去了。
省得热脸贴个冷屁股，他还嫌凉呢。
这些巡查组也真是不嫌累，南坪东西两边都跑了个遍。
所有厂子一视同仁，该怎么检查就怎么检查。
尤其是新安零件厂这边，发现产品没问题，他们还特地分批次，反复测试。
第一天，抽查了整整五十件。
全都没有问题。
他们不信邪，觉得肯定是他们故意的。
第二天，过来之后，直奔成品区。
把他们车上的拉下来抽检。
“一点问题都没有，那肯定是不正常的。”
肯定有瑕疵的，不可能完全没有。
结果，任他们怎么反复测试，产品还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没有以铁换铜，也没有以铁换银。
用料很扎实，样样是精品。
“这，不可能啊！”
巡查组众人都震惊了，面面相觑：“过几天再来！”
他们还真说到做到，当天走了之后，连着几天都没来。
明面上跟陆怀安说的是这边基本合格，没问题了。
转头查完西区几个小厂子，隔个几日掉个头又来了新安零件厂。
这一次，他们直接进车间验货。
幸好，总算是给他们逮着了不合格的产品。
所有人轻轻吁了口气。
有人更是笑了起来：“就说嘛，怎么可能有完全没有瑕疵的产品。”
整批全部合格，这合格率也太吓人了吧。
可是陈翊之不服了：“你们这肯定不能记录啊！”
“为什么？”
“因为这压根就不是我们的成品啊！”陈翊之无语了，指着旁边堆放的几个不合格的产品：“这是我们生产车间！还不是成品！”
巡查组众人奇怪了：“这都已经是成品了，怎么就不是成品了呢？”
引众人到他们最后一道工序前，陈翊之很坦然：“只有经过这最后一道工序的，才能算是成品。”
哪怕看上去，已经是个成品了，但没有经过最后这道工序前，它就是个半成品。
半成品的确不能算数。
巡查组往前看了眼，有些迟疑：“质检部？”
他们这厂子，居然还整了个质检部门出来？
但这个部门，一般不都是摆看的吗？
因为不怎么相信，所以众人索性都没走，直接进了质检部观看。
那些产品被重新搬上了叉车，小心地送进来。
他们这边的质检部，竟然有数十道程序。
测试全都是非常精密的仪器，比巡查组这边的要严格多了。
检查出不合格的产品，都会贴上标签，指明哪里有问题。
巡查组众人惊讶地发现，他们这里的检测，非常严格。
连他们之前觉得合格的产品，都被挑出来三台。
更别说他们之前就测出来不合格的了。
有的是直接就报废了，贴了不合格的标签，推到了角落的框子里。
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不见丝毫凝滞。
显然，是平时就做惯了，不是故意演给他们看的。
巡查组悻悻而归，隔了几日，又杀个回马枪。
依然查不到任何不合格的产品。
甚至，被质检部门打成不合格的的，他们都觉得还行。
同行的记者纷纷大喜，疯狂拍照。
有人还开始跟巡查组这边的人约时间，说想好好采访一下。
巡查组虽然对这样的结果很意外，也很不满，但是也没有办法。
产品是合格的，那就是合格的，他们抽检了这么多次，总不能再来了。
一而再，不可再三，再来就要寒了人家陆怀安的心了。
就是，啥都没查出来，感觉显得他们很没用一样……
商河这边有不少人看把戏一样，觉得新安集团这回肯定凉了。
凉透了。
用他们话来说，那就是：“该得他陆怀安背时了！”
第602章 落井下石
尤其是这巡查组一来再来，不少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人家来来回回的过来查，总不至于啥都查不着吧？
真要没什么事，人家至于这么跑来跑去的？
张德辉其实心情颇为微妙。
说他想要陆怀安出事呢，也不尽然。
南坪不好了，商河也好不到哪去。
可是陆怀安如果没事，他也捞不着啥好处啊。
所以，哪怕巡查组来了好几次，商河这边都没什么动静。
冷眼旁观，隔岸观火的意思挺明显。
郭鸣也不去求他们，暗里嘱咐陆怀安千万小心，明面上则时不时邀巡查组这边吃饭。
虽然一直被拒绝，但是好歹从他们拒绝时的姿态上能分析出不少东西。
比如说——巡查组现在对陆怀安没什么恶感。
既然没有恶感，那就说明暂时没查出什么东西。
摸清楚这个底了，有人到他这边问询的时候，郭鸣就意思意思暗示了几句。
记者这边得了消息，全都兴奋起来了。
跌宕起伏的文章他们早都写好了！就等着发表了！
只是实在是，全国报纸上头，基本全是那些玩意儿，这类新闻他们着实不敢写。
现在得了郭鸣的暗示，他们总算是放下了心，刊登出来。
接连三日，南坪这边的报纸全都卖得飞快。
有些地方甚至直接卖空了。
连外地的都疯狂买南坪晚报，为的就是逐字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