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吧。”
虽然有些可惜，但人家亲爸都这么说了，钟万也就没说什么了。
陆怀安去接待完客户，签了俩合同。
等到忙得差不多了，才叫来侯尚伟问了问情况：“在工地闹脾气没？”
估计因为那身白西装，又得跳脚两三小时吧。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侯尚伟竟然摇了摇头：“没有。”
不仅没有，而且基本上陆星晖配合得很。
让搬砖就搬砖，让铲泥巴就铲泥巴。
钟万到哪里，他就到哪里。
穿着双小皮鞋，哪里都敢去。
“哦？”陆怀安诧异地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原本打算继续看完下边的几份文件的，可是现在，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索性把面前的东西一推，陆怀安起了身：“走，我们过去看看。”
陆怀安过去的时候，陆星晖他们正在看图纸。
带孩子，钟万真的不会。
所以，他就是直接按照陆怀安说的，带着陆星晖，干活！
他做什么，陆星晖就做什么。
他开会的时候，就把人扔工地里边，让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也不强求他能干多少，不闲着就行了。
结果，陆星晖还真就喜欢这样。
他上蹿下跳，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大家干啥他干啥。
当然了，重活苦活他干不来。
但是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也毫不推诿。
人家砌墙，他帮着递递砖。
人家挑砖上去，他给在下边垒好。
但是，即使是这样，他这一身，也早已经不能看了。
陆怀安站在高处，看着陆星晖在下边挥汗如雨。
看得出，他很自在。
等到晚上他回来的时候，沉如芸几乎都没认出他来。
“这，怎么晒成这样！？”
黑得跟块煤炭一样！
钟万亲自把他送回来的，一咧嘴，俩人如出一辙的脸黑齿白：“嘿嘿……”
难得的是，陆星晖一点都没嫌累的。
尤其是钟万说他今天还有工资的时候，陆星晖简直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还有工资的！？”
他以为就是去找钟万玩的呐！
“当然有工资的。”钟万想了想，直接说的：“我们工地呢，泥工是四十块钱一天，包吃住，你……只能算是打杂。”
小工都不如。
但是，没让包吃住，所以工资可以略高一点点。
高一点！
陆星晖高兴坏了，连连点头：“那是多少呢！”
泥工四十块，他还不用包吃住，怎么说，也得个百来块吧？
再不济，八十总得有的。
“……你人，十五块吧。”
钟万从兜里掏出钱包，点了点三张五块的给他：“可以吧？”
一个杂工，十五块一天，很厚道了。
“……”陆星晖很是失望。
十五块啊！
这能顶什么用啊。
他买个玩具都不够钱的好吧。
陆怀安看出来他的失落了，但却没点明。
喊了钟万一起吃饭，热热闹闹的。
等吃完了饭，钟万也走了，陆怀安才把陆星晖叫到了书房里面。
“你觉得十五块钱，多不多？”
陆星晖撇撇嘴，果断摇头：“太少了！”
他今天这么辛苦，怎么可能只值十五块嘛！
钟叔太不厚道了也。
“但是你仔细想一想，大家是不是都让着你？”
重活累活脏活，都没让他干的。
陆星晖想了一会，还是点点头：“确实。”
“并且，在外面的话，十五块钱一天，已经是很不错的工作了。”
十五块钱，对陆星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一天十五块，一个月就是四百五十块，很多人的家庭，一年都才几百块。”
陆星晖愣了一会，果断地道：“那他们为什么不来工地做事呢？钟叔都说了，一天就能有四十块呢！”
一个月不是一千多！
就算再怎么累，一个月赚了一年的钱，怎么都划算吧！
“他们和你不一样。”陆怀安循循善诱，慢慢地给他剖析：“来做泥工的，得有这门本事。”
一个成年人，出来工地做事，首先得有门路。
像钟万这种大型的正规的工程队，一般人可进不来。
基本上，都是需要介绍人的。
不然万一出点什么事，钟万也怕被坑。
进来了之后，还得确实有这门技术。
并且，远离家乡，除了吃住之外的花销，都是得自己出的。
工地这边费家伙什，衣服鞋子，啥啥都是费钱的。
再者还有往来车费啊，人情事故。
另外就是，就算他有这门手艺，又托人进了工程队，也不是真的天天能挣钱。
人总得休息吧，每月还得回去一趟。
就这么一年下来，也攒不了太多的钱。
如果太辛苦了，把身体熬坏了，还要去了多的。
陆星晖垂下了头，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才呢喃着道：“那，有些人还赚不了这么多呢……”
他忽然觉得，兜里的十五块有点烫手。
陆怀安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地道：“你想想，十五块，你可以拿来做什么？”
做什么？
陆星晖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我答应请妹妹她们吃冰棒……”
一人一支，再加上果果姐姐的话，基本就差不多了呀……
“但是对于很多家庭来说，十五块，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陆怀安叹了口气。
他还记得，当年二女儿读小学。
家里真的很穷，穷得丁当响。
学校里但凡是有什么活动，二女儿都是没法参加的。
什么舞蹈表演，那是要花钱买舞蹈服的，哪怕是租也要租金嘛。
家里真掏不出这钱。
压垮二女儿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那年的一本课外书。
那本书，陆怀安到现在都记得，就五块钱。
二女儿也知道家里穷，怕沉如芸不肯给。
她就等啊，等到舅舅来家里了，她就扭捏着去找沉如芸，说要交钱买书。
要五块钱呢。
沉如芸病恹恹的，怀里有十五块钱。
可是，这十五块钱，是他们一家四口近期的生活费。
在陆怀安回来之前，她们不能把钱全部花光了。
不然万一出点什么事，沉如芸连个应急的钱都没有。
所以，在听说只是课外书，不影响正常学习之后，沉如芸拒绝了。
二女儿非常生气，跑到晒谷坪里，哭得不能自已。
沉茂实寻过去，给了她六块钱。
但是沉如芸哪能让他出这钱，沉茂实自己日子也不好过。
真正是上有老，下有小。
沉茂实结了婚之后，生了两孩子，但是沉母还有对双胞胎要养，帮不上一点忙。
媳妇生气又委屈，出来打工后就再不肯回去。
沉茂实又当爹，又当妈的，日子很是艰难。
最后，这钱到底还是沉如芸给出的。
那个月，她们连一次肉都没买过。
“就十五块钱，也能算得上生活费……”陆星晖陷入了迷茫。
陆怀安第二天开始，带着他们兄妹四人开始四处转。
他带他们去山里。
很多地方，连房子都还是茅草屋。
又带他们去乡镇里，村子里面，很多孩子天天得割鱼草，喂猪养鸡。
他把最真实的世界摊开在他们面前，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差距。
这十五块钱，陆星晖最终还是没舍得买冰棒。
他把这三张五块，给夹在了书本里。
夹得笔直的。
离开南坪的时候，陆怀安收到了第三封信。
打开之后，这三张钱飘飘荡荡，落了下来。
陆怀安把钱捡了起来，迟疑了片刻，才看向信纸。
【钟叔叔，你好……】
陆星晖的改变，像是一张白纸逐渐绘制的画。
他的思维，也逐渐从平面，转为了立体。
他开始思考，世界的多面性。
也开始认真地考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点过于天真。
现在的学校，虽然破了点，虽然有些地方不结实，但是不影响使用。
如果要改建的话，会要很多的钱吧。
他在信上写：【我爸爸有钱，可是我爸爸也很辛苦，我提这样的要求，是不是太难达成了？】
简言之，他开始觉得自己想法太简单，太幼稚。
陆怀安看了之后，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提笔又放下。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他就知道，他的孩子，不是满脑子只有吃喝玩乐的人。
在他们优良家风的浸染下，陆星晖怎么可能会成为这样的人呢？
陆怀安思考了很久，提笔开始回信。
正值叛逆期，陆星晖肯定会走很多的弯路。
陆怀安深吸一口气。
但是没有关系，他会是孩子们前面的灯塔，永远给他们指引着方向。
孩子们回了北丰之后，定州这边的几个新项目，也终于进入了尾声。
郭鸣特地给陆怀安打了个电话，说商业街和港口，都即将投入使用，在下月月初，准备进行开业仪式。
“那我肯定得来啊！”陆怀安高兴地道：“哎哟这边事情一多，我都好一阵儿没来了。”
“可不是。”郭鸣也笑：“我都好久没回去了。”
郭鸣调任博海之后，定州武海之间，却依旧按照他之前的规划慢慢发展下来。
在许经业的配合之下，武海和定州不再像之前一样剑拔弩张。
而是彼此配合，形成了紧密的联系。
尤其是商业街这边。
定州比武海更大的优势，就是他们发展得早，根基深厚。
先前都是被耽搁了，如今开发出来，规模俨然就比武海宏大多了。
商业街这边，陆怀安让建了好几个仓库。
一旦全部投入使用，武海市这边的压力就能大减。
最重要的是：“定州通往南坪的高速公路，修好了。”
三喜临门。
陆怀安很是高兴。
天知道，他让修这条高速公路，是顶着多大的压力。
那个时候，好些人都骂他们不务实。
毕竟，连公路都少得很，他们居然还要修高速公路和铁路……
这简直是浪费！
陆怀安深吸一口气，感觉非常高兴：“那我月底就过去！”
也没几天了，郭鸣嗯了一声：“博海这边，我的进展也还不错，正好去定州出差，我就想着跟你见一面。”
正好呢，也可以顺便聊聊博海这边的投资什么的。
新安集团在博海，也是拿了地的。
陆怀安愉快地答应下来。
这一年，大环境很好，国内很多人都赚到了钱。
新安集团自然也不例外。
他不仅赚了钱，而且赚了很多的钱。
一旦定州这些项目，全部投入使用的话，他们的收入肯定还能大涨一番。
可是……
陆怀安看着实验室这边交过来的文件，忍不住叹了口气。
赚得多，花得也多哟。
搞研发，尤其是搞高科技方面的研发。
真的纯粹，就是往里头砸钱。
谁砸的钱多，搞来的人多，谁就能进步。
也亏得这边有龚皓一直盯着的，这些钱基本不会浪费。
一分一毫，都得给他用到正途上！
到了几个项目全部开业仪式这一天，陆怀安和郭鸣几个，也总算是碰了个头。
聊了聊现在的规划，也顺便畅谈了一番未来的展望。
最重要的是，郭鸣给陆怀安透了个消息：博海这边有个公司，也在搞计算机研发。
不过不同的是，这个公司觉得博海这边的投资拉不到，准备迁到北丰去。
“这些厂房啊实验室什么的，全都空了下来。”
当然了，要是肯定有人要的，不会浪费。
但是郭鸣知道，陆怀安名下有几个实验室的。
现在有这等好机会，他自然是第一个考虑陆怀安。
陆怀安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们也搞计算机研发？有眉目了没？”
讲真的，很多不愿意走研发路线的，都转成了贸易公司。
有愿意搞研发的，基本都加入了新安集团。
毕竟这省钱嘛！
现在，居然有人想单打独斗。
陆怀安都觉得挺意外的。
“好像他们拉到了一笔不小的投资。”郭鸣笑了笑，摆摆手：“害，我也没拦着。”
这种事情，拦也是拦不住的。
人家有更好的发展，不远万里不怕麻烦都要搬过去。
与其拦来拦去拦成仇，不如好好相送。
至少，人家现在答应把硬件全都留下来：“包括他们的一些仪器和设备。”
陆怀安顿时很是惊喜：“这，可以啊！”
正好呢，他把一个分厂拿开研发移动电话，陈翊之前天还给他说着呢，说实验室有些小。
这个项目得单独研发才行。
它不能跟计算机混淆在一起，它该是个独立的项目。
可是，他们不能太明显，南坪这边呢，又不太利于他们引进新技术。
所以暂时就这么卡着，挤挤挨挨的。
如果能把这个项目，挪到博海……
陆怀安顿时就来了精神：“哎，你给详细说说。”
第943章 这钱，花的值
看他这样，郭鸣便知道他是来了兴致。
“行。”郭鸣笑了笑，压低声音：“等会呢，我们去趟你办公室。”
还有些资料啊，文件什么的，得仔细看过后才能确定。
陆怀安愉快地点了点头：“好啊，等会我们早点走好了。”
毕竟是开业仪式，来的人还是挺多的。
基本都是奔着新安集团的名头来的，好些难得见陆怀安一面，简直是想当场就把合作给定下来的节奏。
恨不得连合同都当场签了才好。
不过陆怀安也没昏头，基本都是只聊，不定。
具体的细节，得经过总部这边开会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哪怕他这样子，也没有谁会觉得过分。
如今的新安集团，在业界内，基本已经是领头羊了。
高速公路通车之后，最大的获利者，当然就是新安集团。
他们的快运公司，这一遭下来，简直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
“之前就是这边过去，路上时间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