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凡身子有点颤抖。
以往他躲在韩觉的身后，只感觉到安全，此时面对韩觉的戾气，身子感觉到了危险，本能地开始颤抖。
但手上的带子始终没有松开。
“那边承诺整个公司的资源都会给我，”韩觉看着顾凡说，“如果你来，整个资源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了。”
“小林呢？阿金呢？他们呢？”
韩觉沉默了一会儿，轻描淡写道：“他们是外国成员，过去没什么用。”
【没什么用……】
顾凡听到这样的话，一瞬间大脑空白，浑身发抖，气愤到失去了理智。
他们从选秀结束之后，以预备出道的队友身份吃住在一起，出行也一起，训练也一起，培养感情和默契。他们一起参加业内的【练习生大赛】，一起得奖，一起在街头表演，一起。而韩觉现在竟然将队友，说放弃就放弃了？
顾凡说不出话来，怒目圆瞪，握着拳头就往韩觉挥去。
这是他第一次对着韩觉发火。
然而腿比手长。顾凡出拳的速度也太慢了。他却被韩觉一脚蹬开，捂着肚子跌坐在床上。
韩觉捡起背包。
“哥！……你到底把我们当什么？”顾凡吸着冷气。
韩觉没有说话，最后留恋地看了看顾凡，提着背包，转身离开房间，从此再没回来。
第388章：怀念
“这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别人吹捧几句【艺术家】、【音乐家】，就屁颠屁颠过去了？真是没脑子！自己什么货色不清楚也就算了，【金沙】什么货色也不明白的吗？啧，真是……”
韩觉听完了所谓跳槽的理由之后，实在没忍住，开始疯狂吐槽。
他以前觉得前身跳槽并没有什么错，人往高处走，本就无可指摘。但他今天来【蓝鲸】逛了一圈，知道了很多日记里没有的事，要什么有什么，待遇堪比董事长亲儿子了。所以就很不明白为什么前身要跳槽。
刚才听完了顾凡的复述，韩觉真的无语。
【这完全是为了一己之私，义无反顾抛弃了所有人啊。】
而且抛弃就抛弃吧，顶多算是自私，是人品问题。然而结合跳槽之后的境况，充分说明了前身不仅急功近利，自我认知不明确，智商有限，耳根子软，眼光还差。
之前在【蓝鲸】的时候，他被好好地保护在象牙塔里，离开【蓝鲸】后，一遇到坏人就完全抓瞎，被各种蒙骗戏耍，最后只能在日记里发泄苦闷，实在可怜。
“可不是嘛，”顾凡满是幽怨地看着韩觉，就像在看一个家暴的渣男，“我那时候就想跟你说，【金沙】没安好心，实力也不够。你不听，不仅不听，还打我。”
“我那是……”韩觉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化成了一声叹息，“对不起了。”
前身挂了，所以这个锅韩觉只能替前身背实喽。
顾凡看了看韩觉复杂的表情，笑着撞了一下韩觉的肩膀：“哥，你下次可不要再抛下我跑走啊。”
顾凡虽然是笑着说，但眼睛却充满认真。
“对不起。”韩觉眼神低垂，又道了一次歉。
【他已经彻底抛下你们了啊。】韩觉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还有，以后也不要把我拉【黑名单】了。”顾凡没有听出韩觉话里的沉重，继续说。
“……对不起。”
“欠我的钱没还完之前，不准失联。”
“？？？！”韩觉脸色巨变，“我还以为你忘了。”
顾凡除了第一次提起这八十万，之后一直没再提起，韩觉还侥幸以为顾凡忘了这茬。
连备注都改了！
“哈，我怎么可能忘，”顾凡笑着说，“哥，你最近还缺钱不？你不是去拍电影了吗？拍电影要花很多钱吧，我再借你一点！拍下一部！”
“不用不用，我借不起。”
“诶，用的用的~”
顾凡笑了，笑得很开心。
以前的韩觉不仅不会承认错误，说曾经的自己“不是东西”，不会道歉，更不会欠着别人的东西不还。现在韩觉会承认错误，会道歉，更学会了人情的往来。韩觉的变化虽大到让顾凡感到陌生，却实在很让顾凡感到心安。
顾凡感觉自己不会再时不时做梦梦到那个晚上了。
那天晚上没有说服韩觉，是顾凡一直以来的悲痛。从那晚之后，顾凡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仅变得沉稳，要肩负起了【W。I。N。4】队长的职位。还改掉了不善言辞的习惯，硬生生逼得自己说话说话说话，在镜头前说话，在镜头后也说话，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把韩觉劝回心转意。
顾凡没有把韩觉出走的理由告诉公司，他甚至谁也没告诉。因为他不相信韩觉是真的抛弃了他们。
顾凡从【W。I。N。4】出道，却一直关注着在【金沙】的韩觉。他看着韩觉膨胀，日渐陌生，看着韩觉目中无人，自我堕落，最后看着韩觉深陷泥沼，放弃自己。顾凡始终无能为力。
唯一一次和韩觉通话，是借钱给韩觉，顾凡在电话里劝着韩觉尝试改变，劝他收敛脾气，踏实起步，却被愤怒的韩觉拉进了【黑名单】，此后再无联系。
好在后来的韩觉幡然醒悟，离开了【金沙】，并且重新事业起步了。在跨年之夜重逢的时候，也把他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他没有真的抛下他们。
刚才对着照片墙，给韩觉讲着以前的事情的时候，察觉到韩觉背过身去偷偷抹了眼泪。顾凡看到这一幕，差点也哭出来。好在他及时止住了，因为顾凡记得韩觉从来都不喜欢看他哭的样子。
顾凡瞧见韩觉手里的杯子又空了，于是拿过杯子往榨汁机那里走去，说：“我再给你榨一杯！”
“不用了，不能再喝了，”韩觉连忙拒绝，“等会儿还要录歌，他们应该等挺久了。”
“啊！对对对，差点忘了，你是来录节目的。”顾凡刚才回忆嗨了，此时突然想起来他下来的任务，就是把韩觉带上去。
韩觉一看墙上的时钟，发现他们竟然在练习室耽误了足足一个小时。
“过去这么久了？”韩觉惊讶。
他仔细听了听练习室外面的动静，才发现练习室外很是嘈杂。除了说话的声音，还隐隐听到女孩子兴奋的嗓音，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传什么绯闻吧？……”
顾凡当了那么久的偶像，对这些更了解一些。他听着外面女孩子声音的音高，就知道对方在讨论哪方面的东西。于是信誓旦旦道：“放心吧，哥，我会注意让她们封口的！不耽误你恋爱！”
“别别别，你那种做法才让人浮想联翩吧！”韩觉连忙制止。
韩觉打开了一点练习室的门，喧闹的音浪扑面而来。他往外看了看，除了看到关溢和小周把守着门口，就看到门外了挤着几十只小朋友，其中有几只看起来还很脸熟。
那些成功逃跑的小朋友们，在听说天降顾凡把韩觉驯服了的传言之后，纷纷大着胆子回到了这楼。
当韩觉和顾凡两人从练习室出来之后，在走廊的女孩子们纷纷发出了不明所以的尖叫，这个尖叫不同于之前逃跑的尖叫，里面饱含着兴奋的情绪。
韩觉表情十分无奈，顾凡倒是一如既往地笑得温和。
韩觉经过了顾凡的一番科普，已经知道了自己在小朋友心里类似大魔头的形象。不过看到不会跑的小朋友，心里还颇有些不习惯。
于是韩觉低垂着视线，在某个时刻，突然冲着一群小朋友露出满脸的凶相，用力一跺脚，就做出要饿虎扑食的动作，引得小朋友跌跌撞撞地后退，哇哇大叫地逃跑。韩觉心里就很痛快。
顾凡连忙上前把跌倒的小朋友拉起来，说：“在跟你们开玩笑呢，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哭。”
此时走廊不仅有很多小朋友，还有几个从楼上闻讯赶来的《极限男人》节目组工作人员。
韩觉看到摄像机过来，连忙对着摄像师和编导道歉，然后分开小朋友的包围圈，就要上去录节目了。
但就像顾凡所说的，楼上的节目组应该等了很久，而韩觉十分不习惯让别人等他，所以最后吓了一次小朋友们当作告别，就带上小周和关溢，跟着顾凡就进了电梯。
电梯直达录音室的楼层。
在电梯上升的这段时间里，十分安静。而编导十分尽职地进入了状态，就要采访韩觉，问得也很直接：“这六年里第一次来【蓝鲸】吗？”
关溢第一时间转头去看韩觉的脸色。如果韩觉稍有一丝不想回答的意愿，他就会出面，让编导别问这方面的问题。
然而韩觉只是点了点头，回答道：“对，六年了，第一次回来。”
编导注意到了韩觉的用词是【回来】，于是继续问：“那现在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如果是一个小时之前，韩觉绝对会回答【没什么感觉】。因为他既不怕【蓝鲸】，也不感激【蓝鲸】，跟陌生公司一样，真是没什么印象。然而进了一趟练习室，韩觉对【蓝鲸】的看法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心里对这家公司也有了一些感受。
韩觉沉吟了一会儿，答道：“心情……挺复杂的。”
顾凡听了，扭头看着韩觉的眼神带着柔意。小周和编导也一脸的感慨。
毕竟这里是培养韩觉的地方，韩觉感到心情复杂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情绪。
“我堂堂【魔都孩子王】，生平第一次在这里受到冷遇，心情真的很复杂。”韩觉一脸沧桑。
顾凡、小周、编导：“？？？”
“我刚走进来的时候，明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这里的孩子看到我转身就跑，就跟看到怪兽一样，被吓得屁滚尿流。跑得慢的还边跑边哭，觉得自己快死了。我判定【蓝鲸】平时妖魔化我的形象，不然不会这样的。所以我打算找律师起诉他们……”
顾凡捂着额头，突然十分怀念以前的韩觉。
第389章：忏悔（上）
电梯门刚打开，韩觉就感觉到了这一楼的热闹。
往外走几步，过了转角，就能看到两边的录音室里，除了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还有几位正装打扮气度不凡的领导，环抱着双手在旁观看。有几个穿着随意难以判断身份的中年男女，围在一起聊天，更有十几个光鲜亮丽的出道艺人，给工作人员签名。
一时间弄得很是热闹。
韩觉从走廊的尽头走过来，顿时就吸引了那些非工作人员的视线。
韩觉没一一分辨那些目光里所包含的意思。他快速穿过众人，径直往导演编剧在的地方走去，为自己的迟到诚恳道歉。
以往负责韩觉和张子商这一组的，是导演组的一位编导。除了所有嘉宾主持人集中拍摄，韩觉极少能见到导演。对此韩觉也不遗憾什么，毕竟他无欲无求，也不打算混个脸熟。尤其是他从小周那听说，这导演看起来瘦瘦小小弱不禁风，内心却“狠毒”无比，拍节目怎么折腾人就怎么拍。所以韩觉也乐得见不到导演。
但自从韩觉上次连续放出十几首歌，带来一波收视率高升之后，引起了节目组的重视，他不想见到导演都难。
“没事没事，来得及来得及。”面对韩觉的道歉，这位金导演笑呵呵地表示没关系。
然后直接开始跟韩觉讨论起今天的拍摄内容。
韩觉一边警惕地听着，一边被《极限男人》的工作人员摆布，在胸前腰后装上收音设备。
另一边的顾凡，出了电梯之后则走到那些领导的边上，解释说他们是在楼下叙旧忘了时间，绝不是韩觉故意晾着【蓝鲸】的人。
“怎么样，他没打孩子们吧？”其中一位问。
顾凡摇摇头说：“没有。没打人，也没骂人，表情一直很好。”
“你带他去练习室了？”另一位问。
“进去看了看。”顾凡答。
“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他一直在看墙上的照片。”
这些领导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想从顾凡的只言片语里一点点拼凑出韩觉现在的样子。顾凡不作明显的偏袒，只以【蓝鲸】艺人的立场一一作答。
最后，站在最前面的一位领导，开口问着顾凡：“如果那些歌能买过来，让韩觉给你当制作人你觉得怎么样？”
顾凡一改作答时的沉稳，笑容极开心道：“那就最好了。”
今天拍摄韩觉跟张子商录歌，按理来说【蓝鲸】这边只需要派出一个录音师辅助录音就好，然而【蓝鲸】这边却出动了几位中高层领导。他们看中了韩觉【适合张子商】里的歌，此番出面，为的是试探合作的可能性。
除了那些领导，【蓝鲸】的几位金牌制作人和签约作曲家也来了，目的是等会儿观察韩觉的真实水准。
至于那些男男女女的艺人，则是听过韩觉回来了，赶过来围观的。
“哇，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能打的样子啊，”黄海在一个闲置的空录音室里，探出一个脑袋观察着远处的韩觉，“刚才煜哥在下面说是被打了。”
“好像打得还挺惨，小孟说她要不是跑得快，她就要第一个被打了。”吴克黎扶着黄海的肩膀，也探出一个头。
“啧啧啧，一个叛徒还敢这么嚣张。”
一直在旁边的张子商忍不住出来辟谣：“你们在说什么啊，煜哥只是被制服，又没有被打。而且也不是韩老师出的手。”
“子商，你变了。你以前只会跟我们一起说韩觉坏话的，”鹿白羊看着张子商，眼神里都是戏，“没想到，你现在竟然因为一首歌就叛变了组织！”
张子商翻了个白眼。
“行了，”队长在后面发话，“现在一口一个韩觉韩觉喊得欢，等会儿到镜头里，再习惯性叫韩觉的名字，那我们就完了。”
吴克黎、黄海和鹿白羊一听真有可能，于是连忙把【韩老师】三个字练习了十遍。
张子商就不用练。
一个人获得自我判断能力的时机有两种，一种是他们之前深信不疑的偶像轰然倒塌，让他们意识到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正确和完美，只有自己的判断最可信。另一种就是，和一个满是非议的人相处，却得出了一个不同于流言的感受，从此对任何流言蜚语抱有怀疑。
张子商就是第二种情况。自从那天从韩觉的家回来以后，接连几天，他就时不时就独自陷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