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惊讶的是，韩觉进步极快，好似本身就有专业底子，每晚研究镜头更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境地，这其中，韩觉对电影的满腔热爱，是做不了假的。
孙导看出了韩觉的才华，忍不住提出了一点建议，觉得某些地方能更好，但韩觉面带笑容地拒绝了，孙导也不强求，此后便再也没主动提出过指导。只对韩觉主动提出的问题，进行回答。更多的时候，是给韩觉查漏补缺，提出一些技术上的调整，创作上毫不干涉，哪怕他看出了韩觉在模仿学习别人的分镜，而没有自己的思考。
如果韩觉一直这样，他和孙导之间的缘分也就这样了。
韩觉是在雨后婚礼场景中醒悟转变的，找到孙导，想要系统学习导演这门手艺。
对韩觉改观后的孙导，也不藏拙，一点点教导着韩觉。没有师徒之名，却有了师徒之实。
等到电影拍完，后期也完成了的时候，按照计划，孙导原本是休息几天便要投入下一份工作的。
在把电影送去【朱门】之后，制作后期的团队有一个小的聚餐，在餐桌上，韩觉端着酒跟他讲：“拍一部电影吧。”
孙导以为是韩觉在预约他的下一个行程。
结果韩觉说他打算和贾伦斯夏原他们成立个新的电影制作公司，是认真的那种，不缺钱，只缺人，打算签下他，要他当导演拍一部电影。
“我……我都快五十的人了，不行不行不行……”孙导放下酒杯，连连摆手。
“你这个四舍五入……就算是五十又怎么了，”韩觉一脸严肃，“什么是大器晚成？越是大才能的人通常越晚成功。”
孙导神情有些恍惚。
“您就是。”韩觉倒了满满的一杯酒，碰了碰孙导的杯子。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孙导喃喃道，端着酒杯的手开始颤抖。
韩觉面带真诚的惋惜，说：“孙导，我是说真的，您的才华，只当个副导演真的浪费了。”
孙导把酒杯举了又举，最后仰头一口喝干，不够，拿起酒瓶大口痛喝，等喝完放下酒瓶时，他早已泪流满面。
回到家里，第二天，他给夏原打了电话。
之后，一名叫作孙贤的导演，成为了【火种】电影制作公司签下的第二位导演。
……
……
“怎样叫拍得‘不干净’？一些导演经常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拍很多镜头，问他为什么，说不清楚，就是想拍，感觉电影就是要这个样子。这是在做无用功，拖累节奏。你不要这样，不需要的地方该剔除就除个干净。你拍《恋旅人》的时候前半段还好，每个镜头要拍成什么样都很有数，废镜头很少，后半段就不行了，你一直在做加法。你这次出去，要记住这一点，尽量拍得干净。”
“记下了。我现在看《恋旅人》也觉得里面有些镜头多余了。”韩觉点点头，跟着孙贤走在公司。他们和前台点头打了招呼，拐了弯，走在长廊上。长廊一边是大面积的落地窗，向下可以看到繁华的街景，另一边是墙，靠近来路的墙顶端，挂着《时空恋旅人》的海报。后面是大面积的留白，什么也没有。按照一副海报的大小估算一下，大概还可以挂四十幅海报。
这是贾伦斯搞出来的作品墙，彰显的野心很大，一点都不觉得公司会撑不到那么遥远的未来。王植笑呵呵地说挺好。夏原也没有反对，只是说墙上空着太难看了，要韩觉和孙贤赶紧拍电影用海报把这里填满。
韩觉和孙贤压力很大，一人一年一部，这也要二十年才行。
只能慢慢来。
不出半年时间，这墙上很快就会有第二和第三幅。
“不过我这新电影，要弄空镜头故弄玄虚也挺难吧？”韩觉笑着说。
“这看你后期了。你后期没有处理好的话，电影还是会不干净。”孙贤和韩觉经过了作品墙，正往会议室走去。
“这个明白。”韩觉说，然后跟孙贤说，“孙师傅，你有没有什么国内的年轻演员推荐一下？”
“年轻的演员……”孙贤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韩觉和孙贤的新电影，都是桌面摄像头式的伪纪录片，演员全程出镜，镜头有时候放得和特写也差不多，虽说商业片对演技要求没那么高，但演员们至少要撑得住特写的考验。
像杰克和詹妮弗这样物美价廉的天才演员不是每年随随便便就可以遇到的。而且这次为了最大程度地获利，夏原建议主角启用华夏演员。对国内影视行情不熟悉的韩觉，就觉得很是麻烦。
他正在筹备第二部电影的消息放出去之后，每天都有一大堆人通过各种途径来联系他，邀请他去各种活动。
有国内的，有国外的。
韩觉简直烦死了各种应酬邀请，偏偏有些人因为他和章依曼从《我们恋爱吧》下了车，便以为韩觉卸下了某种束缚，对他进行各种暗示。
韩觉苦不堪言，只能离开宅了半个多月的老窝，早点来把演员敲定。
孙贤在圈子里混迹几十年，人脉和情报那是没得说的。韩觉就来问问看孙贤有没有推荐的演员，好让他节省一些时间。
孙贤凝重地点了点头，猛一拍手，说：“有了！”
韩觉期待地看着他。
“视频网站边上的【智能推荐】可以弄几个自杀相关的视频，用来反应女儿的精神状态！”孙贤激动地说。
“……”
“啊，对了对了，演员……嗯，演员……我先想想看，晚点再回你！”
“好……”
孙贤带着兴奋的神色，念叨着刚才的灵光一闪，步伐匆忙地走向会议室。
孙贤惨败过两次，对这第三次机会珍惜得不得了，也紧张得不得了，此时开机的日子就没几天了，他越发紧张，每天都要来公司忙碌才不至于陷入焦虑。
韩觉只能祈祷这次的成功，能让孙贤找回遗失的自信。
韩觉和孙贤在会议室前面分开之后，他往夏原的办公室走去。
进了门，交响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夏原一大清早在听歌。
“夏原，这年底了，咱们公司办不办年会啊？”韩觉进门就问。
“办你个头。”
“这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吧。”
“有人情味也行啊，你跨年那天就别去杭城颁奖了，也别去跟章依曼见面了，来参加年会怎么样？”
“我是说你的回答太没有人情味了……年会不办是对的，我们不能被老贾带来的资本主义给污染。”
“这么有觉悟的话，那这件事你应该会很欣慰。”
“什么事？……”
“你那《暗网》的广告很难找啊。”夏原笑了笑，“里面每个软件都有问题，被黑客控制，电影上映之后人家公司怕是要发律师函来。”
韩觉脸色一白，身体摇摇欲坠。
“《网络迷踪》里【吾道视频】、【谷火搜索】都是正面形象出镜，靠广告差不多就收回成本了。”
“那如果我在《暗网》里，被黑客玩弄于鼓掌的软件是他们竞争对手的，我们能不能跟他们要一笔好处费？”
“你深得资本主义精髓啊，”夏原觉得韩觉多半是想钱想疯了，“这黑心钱咱可不能赚。”
“我就跟你开开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韩觉说。
“行了，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问问看《暗网》筹备得怎么样了，我想早点拍电影换换心情。”
“大多是室内镜头，很快的。你先把演员找好。”夏原说。
“你有没有推荐？”
夏原想了想，“演员的话……有一个印象挺深，我差点就采访他了。”
“干嘛不采访？你都想采访的话，那演技多半是不差的吧？我们团伙里如果有个演员，那就方便多了。”
“他后来出车祸了，休息了很久，然后没戏拍了。”
“好吧。”
“你不是要去杭城参加跨年么，可以跟他聊聊。”
“好。”韩觉点点头，坐在夏原对面，和她听了几分钟的曲子，觉得没什么事，就准备走了。
“对了，”夏原叫住韩觉，“你和翁楠希真的没什么吧？”
韩觉直视着夏原，摇头说：“没有。”
“那你……小心点？”夏原笑了笑，“她好像也要去杭城参加跨年。”
第520章：又一次跨年
注：《可惜我是水瓶座》——杨千嬅。男版推荐郑中基，尽管他的版本时间不长，但也极其好听。
……
“这次跨年，翁楠希也会在。”秦姐回过头望向章依曼：“这个你知道吧？”
章依曼如同武林高手般睁开双眼，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语调深沉：“知道。”
“记者问的一些问题不要随便回答，特别是跟翁楠希有关系的，比如【翁楠希导致《我恋》节目下车，你怎么看】，这样的问题一个字也不要回答，知道的吧？”
“知道。”
“然后看到翁楠希也不要再跟上次一样跑过去自杀式袭击了，这个也知道的吧？”
“哎呀！”武林高手章依曼猛地往座椅旁边躺倒，将肚皮搁在扶手上，半个身子垂在外面，脸藏于手心和头发之间，“这，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我那时候……我那时候是不小心的，是失误！”
“还不小心，还失误，”秦姐嗤笑一声，“节目里么一句话都讲不出来，脸色苍白，录完了么刚坐到车里就开始掉眼泪，停都停不下来，完全可以列入【十佳痛哭】之一，啧啧，我也就是忘了拍下来，不然……”
章依曼忍着滚烫的脸颊，拿起手边的报纸大声朗读：“韩觉的全英文专辑《群星璀璨时》进入【风云榜】榜单第三！在全世界范围内引发了英文歌曲热潮！……”
秦姐提高音量：“……你现在……看……”
章依曼用更高更响更嘹亮的声音喊道：“美利坚总统访问樱花国时！！将韩觉的专辑作为礼物！！赠送给了接待的官员……”
秦姐嗓子哪里比得过章依曼，干咳了几声，只得停下嘲讽，“行了行了！”
章依曼自然是听不到的，接到秦姐丢过来的巧克力糖，她才停下朗读。看到秦姐果然不再揭发她的糗事，章依曼才喜滋滋地拨开巧克力的糖纸，松鼠一样将巧克力在两腮来回滚动，把手里已经看了不知几遍的报纸又看一遍。
“你啊……唉。”秦姐看了一眼傻不愣登的章依曼，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前方的路。
其实秦姐没说的是，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章依曼的哭泣，就是前不久的时候。
那是在《我们恋爱吧》结束了最后一期的拍摄，和韩觉互相微笑着道别之后，章依曼刚一坐上保姆车，就把脸蒙在毯子里，憋着哽咽，哭。
秦姐宽慰她又不是真的分了手，以后还是可以见面的。
章依曼只是泣不成声用闷闷的声音说，她知道不是真的分手，但只是稍微想一想要真的跟韩觉分手，她就难受的不得了。
一个人可以在很多事情上撒谎，但没法在痛苦这件事上撒谎。
秦姐知道小姑娘已经深陷其中，在追求爱情的路上，有南墙就撞开南墙，有荆棘就扒开荆棘，有劝阻就捂住耳朵跑过劝阻，谁也拉不住她。
哪怕章耀辉也不能。
秦姐从章依曼那里听来章耀辉和韩觉的书房对谈之后，想着韩觉身上的病症和偏激的前科，悚然一惊，同样想了各种万一——万一韩觉受了挫折，抑郁复发，不幸病逝，这让活着的小曼怎么办？万一将来章依曼不再爱他，韩觉会不会以死相逼？万一韩觉最终抛弃了小曼，回到了让他爱得死去活来的翁楠希身边……
在那一瞬间，秦姐是支持章耀辉的决断。
听到章依曼说打算瞒着她爸，和韩觉秘密恋爱时，秦姐目光凌厉，手一下子举了起来。
然而看着章依曼倔强得睁大眼睛，眼里满是渴望获得支持的哀求，秦姐的心再也硬不起来，严厉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她想到，如果连她都不支持章依曼，那这对于年轻的章依曼来说太过残忍了。
没有能赢过子女的父母。
眼看小姑娘明显是打算一意孤行，劝是肯定劝不住了，再责骂只会让事情变糟。秦姐担心小姑娘做出更烈更偏激的事情，公开恋情，乃至偷偷跑去登记结婚，这冲动起来也不是没可能的。秦姐只能同意，并打算在章依曼边上进行观察。
如果韩觉一有那些【万一】的苗头，她宁愿以后遭小曼的怨恨，也是要阻止他们的。
现在她们正前往杭城去参加跨年，如果不出意外，这会是他们短期内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了。
因为后面等待着章依曼的，是大量的行程和繁复的录音工作。
“【如何笨到底但到底还是我
谁人待我好待我差太清楚
想继续装傻，却又无力受折磨
心里羡慕那些人，盲目到不计后果……】”
身后的章依曼已经戴起了耳机，听着伴奏，拿着歌词在轻声哼唱。偶尔想到了对歌词的其他诠释方法，就按下暂停，在纸上写起来。
这是韩觉写的歌。
韩觉原先差一点就成为了章依曼新专辑的制作人，尽管最后韩觉告诉了【艾都】，他临时有了其他的动作，要拍电影，档期调整不了，【艾都】虽然生气，合作不了了之，但一些作品韩觉依然决定交给章依曼来唱，说其他人唱不了。【艾都】那边听完小样之后立刻气消，只为合作的错失感到可惜，并约好和韩觉的下一次合作。
在韩觉交给章依曼的歌当中，就有这首《可惜我是水瓶座》。
唱的是男方伤害的女方，女方对男方仍有情愫，但最终还是忍痛割舍了这段感情。
秦姐无比清楚，章依曼和韩觉的故事还没结束，仅仅是节目停下来了而已。所以章依曼唱这样一首韩觉写得失恋歌，目的自然是想要瞒住绝大多数人，将恋爱秘密进行到底。要混淆和隐瞒的对象，就包括在圈内耳目灵通的章耀辉。
章依曼喜欢韩觉喜欢得热烈，只是稍微想可能分手，就难受得要死，此时歌声中的伤感也情真意切，做不得假。
“【我就回去别引出我泪水
尤其明知水瓶座最爱是流泪
若然道别是下一句
可以闭上了你的嘴……】”
章依曼唱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勾起嘴角，嘻嘻一笑。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