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是从他手底下要人，自然有必要先打个招呼。
一碗温热的猪肝面下肚，秦旭正在啃着另点的油条，突然听到煮面的面馆老板正在跟老板娘义愤填膺骂人。
“这群人没良心啊，见死不救，本来人家消防兵哥还能救下那个小姑娘，这下子就没了一条命，真是造孽，死了下拔舌地狱吧！”
“听说小妹昨天就在楼底下，还说了那些无赖皮好几句，还被他们反骂了几句，”老板娘手里熬着大骨头汤，撇这嘴巴说道，用潮海方言不满地说道，“那群人心可毒着呢，听小妹说，看见那个姑娘跳下来，一点也没害怕心虚，还在那儿拍掌叫好呢！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面馆老板五十多岁揉着面团，心有余悸地说道：“咱们平头老百姓，隔着手机看那新闻，都觉得心惊肉跳，为那姑娘可惜，偏偏那群人，就跟游戏似的。老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看他们的心，都是毒药淬的。”
秦旭将最后一点油条塞进嘴里，心中暗道，何止是毒药，如果到市局的档案室里走一圈，就会发现，有些人的心，就是地狱入口，生生把良善之人，拖入万劫不复的阿鼻地狱。
秦旭对着墙壁，把吃饭的钱用手机支付给店家，准备离开去上班。
正在这时，小面馆一位食客大概是听到面馆老板夫妻的议论声，拿着手机找到他们所说新闻的视频点开。
声音外放，画质不佳的视频里，听到肆无忌惮的讽刺和嘲笑，还有间杂在其中，隐隐约约不太明显的劝解，视频播放的速度很快，最终在一阵令人厌恶的喝彩声结束。
“这些人真是太坏了。”那个食客忍不住骂道。
“还有一个视频，那个没救到姑娘的消防兵哥。哭得太可怜了。”老板娘附和说道。
这种糟心的事情，秦旭真不愿多听，他离开面馆，准备去警局上班时，坐在他肩膀上的老秦师父，突然拉了拉他的耳垂。
“老秦师父，什么事？”秦旭疑惑地无声问道。
老秦师父白嫩嫩的手指头，从宽敞的青衫袖子里伸出来，指着他们刚刚出来的面馆，说道：“老朽刚才听到那个视频的声音，里面有你认识的人。”
他认识的人？
秦旭顿住脚步，仔细一想。
跳楼案的视频，还有谁他会认识？
秦旭突然想到一个人。
他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到这个案子的视频。
晃动的画面里，真有一个秦旭熟悉的人。
秦旭在警校宿舍里的老同学，目前正在潮海市东城区消防大队任职的庞书锋。
秦旭想起上次与他见面，他就提到救了一个无法忍受侵害，多次自寻短见的姑娘。
那是好几个月前，最近自己忙碌修炼，很久没跟他们碰面了。
老秦师父见秦旭呆愣回想，又提醒说道：“如果老朽所观察不错，你那位朋友经历此事，心神受到极大的打击，如果不及时调解，一生都将被此事阴影困扰。”
按照秦旭对庞书锋的了解，他并不觉得老秦师父的话是危言耸听。
庞书锋是责任感和正义感很强的一个人。
当年他没有去报考警察系统，而是去消防大队，正是因为他觉得消防员这个位置，比警察更能救人危难。
秦旭可以猜到，庞书锋眼睁睁看着跳楼女孩从楼上掉下，却没法将她救回来，确实会像老秦师父所说那样，记挂自责一辈子。
秦旭走进办公室，先给庞书锋打了一个电话。
可是，庞书锋的手机却处于关机状态。
………………………………
第351章 庞书锋的情况
秦旭找不到庞书锋，觉得有些不安，想了想，转而给老同学黄家诺打了一个电话。
他记得，上次聚会时，黄家诺似乎对庞书锋救下的跳楼女孩的案子，所知甚多，不知道能不能从他口中知道庞书锋的情况。
黄家诺也是基层小民警，响铃不到三声，他立马就接听了电话。
他连寒暄客套的话都没说，直截了当地说道：“老秦，你找我是问老庞的情况吧？”
“还能有什么事情，刚看到新闻，打他手机也没接通，想起上次的事情，怕他钻牛角尖。”秦旭一变打开电脑处理案子的材料，一边担心的问道。
黄家诺那头似乎有些吵杂声音，他一边说，一边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唉声叹气地说道：“不怪老庞难受，这事儿，真是够臭蛋的，垃圾学校的领导，还碰上一群没天良的垃圾吃瓜群众，这姑娘还没成年呢，大好年华，就这样终结了。老庞能救得了她两次，但救不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就只能这么亲眼看着那姑娘从高楼摔下去。”
“那你在事后联系到书锋了吗？”秦旭想到老秦师父的警告，不敢轻忽。
老秦师父外表像个嫩娃娃，但到底是活了五百年的老修真，如果不是情况严重，也不会郑重出言提醒。
“这事是昨天出的，后来老庞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托人问问案件的情况，我昨晚把消息告诉他，后来就没联系过了。”黄家诺详细说完，疑惑地补充说道，“我以为是老庞的身份也被网络曝光，他觉得麻烦，把手机关了。”
“他当时有说什么吗？”秦旭又问。
“就是问了那个女孩案子的情况，”黄家诺话语犹疑，喃喃自语中，回忆昨天的情况，“东阳职高，对，他问了很多东阳职高的事情。”
东阳职高，就是这次从高楼跳下的女孩所在学校。
与普通高中不同，职高教育更注重职业技能培养。潮海市的东阳职高，算是潮海市最大的职业技能培训学校。
学校内设有酒店服务专业，导游专业，车辆维修专业，网页设计专业，西点专业等多种职业课程的专业班级。
涉及内容驳杂但不精深。
许多无意高中学习，不想参加高考，想要尽快实现就业的学生，会在招生广告的宣传下，进入这所学校就读。
“行，我知道了，”秦旭发现从黄家诺口中已经无法知道庞书锋更多情况，便不再多说，准备结束通话前，补了一句，说道，“如果有书锋的消息，跟我说一声。”
黄家诺自然答应。
距离上班还有一点时间，秦旭正考虑现在要怎么安排，老秦师父坐在他的肩膀上，小脚垂在他的手臂上，又忍不住提醒说道。
“你最好要快一点，你的好友性格刚烈，眼不容沙，又受到此事刺激，根据老朽判断，就算他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也大概要在距离事发二十四小时内，出现过激行为。”
秦旭在老秦师父说完之后，拿出手机，搜索确认计算时间。
事情发生在早晨十点十三分，秦旭满打满算，剩余的时间也不过是两个半小时。
秦旭不再犹豫，立马站起来，把准备下晚班的卢李辉拉住，请他帮忙自己代班。
“今天我临时有急事，帮我顶一天，到时候还你一个晚班。”
卢李辉打了一个哈欠，也不介意，点点头，挥挥手，把脱到一半的警服又穿上，说道，“行，你去吧！”
如果不是关系真好，夜班之后临时恳求代班这种事情，是很难开口请求。
但他们警局的警力，尽管在这几个月的两次扩编，但也就是刚刚好维持警局正常人员工作，保证他们不用像以前那样连出警标准都凑不齐。
如果一旦请假，肯定要麻烦到轮休的同事。
秦旭谢过卢李辉，然后从办公桌取出一件日常外套，脱掉警服，换上外套，直奔东阳职高。
期间，他联系过庞书锋所在的潮海市东城区消防大队，从庞书锋的队长处得知，因为这次的经历，考虑到年轻队员心理承受问题，他给庞书锋放假两天，调解情绪。
庞书锋队长的处理方式，并没有错误。
换一个普通人，或许尽管心中义愤难平，但理智终将战胜情感，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调节和恢复，心中的创伤修炼恢复淡忘，逐渐回归平静生活。
但秦旭与庞书锋几年同住同学的经历告诉他，以庞书锋性格中的执拗，和强烈的使命感，自我调节是很难让他走出这个事情带来的影响。
时间不会磨灭他心中的愤怒之火，只会燃烧得越来越旺盛。
所以，秦旭必须尽快找到庞书锋。激愤之下的行事方法，很大可能如老秦师父所说，伤人伤己。
秦旭并不确定休假离开消防大队的老同学，一定就在东阳职中，不过，他可以将庞书锋可能会去的地方一一排查。
实际上，如果秦小香在潮海市的话，秦旭想找到庞书锋轻而易举。论起找人找物，没有人比大香猪更擅长。
不断发育成长的秦小香，嗅觉发展更为成熟，前两周还帮一个孩子被拐走一年多的家庭，在隔壁省的农村，找到孩子，连带扯出一个专门以拐卖幼儿为生的小型人口贩卖网络。
在潮海市找一个人，对秦小香来说，轻而易举。
但是，秦旭刚刚问过陈敬文，他们现在并不在潮海市。
受彩云省省厅的邀请，市局的领导和缉毒大队队长赵宁，带领秦小香支援彩云省的缉毒工作。
现在，他们应该在前往彩云省的高速列车上了。
没有秦小香的帮助，秦旭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培育出一只专精嗅觉能力的异兽，所以他只能用猜测和土办法找人了。
秦旭开着他六个电瓶的超标电等车，像灵活的小虫子，专走路径更短，红绿灯更少的小路，很快就抵达东阳职高附近。
虽然没有大香猪的鼎力支持，但短距离寻人上，老秦师父的飞行能力和敏锐五感，能为秦旭提供非常有效的帮助。
东阳职高近在眼前，老秦师父不用秦旭开口，主动从他肩膀上飘起来，往职高校园的方向飘过去。
秦旭将电动车停好，静等老秦师父的回来反馈情况。
大约十分钟之后，老秦师父重新落在秦旭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说道：“那个气得快烧起来的小家伙，并不在这里。”
秦旭听完，立刻启动电动车，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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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庞书锋在哪里？
在开车的路上，老秦师父在秦旭耳边讲了短短十分钟，他在东阳职高所听所见。
此时正逢东阳职高上学时间，因为昨日同校女生的遭遇，几乎教室里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造成女孩悲剧的教导主任，目前已经被停掉所有工作，接受调查。
可惜，秦旭从黄家诺口中得知，就算这位悲剧根源如今被千夫所指，但并没有直接有效的证据，让他接受法庭审判。
按照以往的事件，最大的可能，就是此人在舆论关注下，老老实实，然后等风波过去，舆论忘记他后，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老秦师父说完罪魁祸首，又频频摇头，转述他在职高校园中听到的风言风语。
同校之谊，并没有让东阳职高的学生，对受害女孩口中留情。
那个已经身陨的女孩，死后也不得安宁。她在学校的日常点滴，被同龄人毫不留情地扒拉出来，仿佛为了证明她被侮辱侵害，皆有因果。
某日所穿的一条无袖娇艳新裙。
某天参加同学聚会的迟归。
某次对某个男孩笑靥甜甜的招呼。
“老朽终于明白在网络上看到那句话的含义，有人追逐热点和新闻的暴利，就像一条匍匐在尸体上的蛆虫。”
老秦师父能说出这番话来，足见他在不断学习中，对这个世界了解更为透彻。
“老朽在学校后门，还看到有人在询问上学学生，受害女孩的往日种种。”
秦旭对老秦师父所说的事情，并没有过多精力关注。
他只是一个警察，总不能指望他以一己之力，对付那么多他们父母都没教好的蒙昧和愚蠢。
他现在，更关心的事情是，庞书锋到底在哪里？
庞书锋并非潮海市本地人，平日都住在消防大队中训练出任务，秦旭给他看家父母打过电话确认，他并未回到老家。
所以，秦旭的下一个目标，是那栋出事的大楼。
出事的大楼，是一栋七层楼高的楼房，商住两用，内多培训辅导班，以及一些小型的公司企业。
大楼内人员情况复杂，出入随意，这也是那个女孩能轻易爬上顶楼的原因。
根据新闻报道，这个女孩坐在顶楼天台外的遮雨屋檐上，整整听了两个小时的恶毒风凉话，最终满怀绝望，对陪她一个多小时的庞书锋说了一声谢谢，决绝从顶楼跳下去。
秦旭回想视频，还记得庞书锋半个身子悬空，痛苦伸手却无力救人的表情。
秦旭还没到达那栋大楼，老秦师父自己主动从他肩膀上飞起来，摆动着脑袋上的小发髻，东张西望探查情况。
有了老秦师父的帮助，秦旭的侦查视野至少能增加十倍以上。
大楼内部以及周边的情况比东阳职高复杂，老秦师父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才回到秦旭身边。
他一回来，就给秦旭带来好消息。
“找到他了。”
秦旭忍不住松了口气。
找到人就好。
从老秦师父的口吻中，秦旭听出庞书锋应该还没有做出什么大事。
“在哪里？”秦旭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大楼，急声问道。
有些出乎秦旭预料，庞书锋竟然不在出事大楼里，反而在距离事发地点大约一百多米的一家五金店旁发呆。
“快走，我们过去。”无论他什么情况，先把人看住了，秦旭才放心。
在老秦师父的指引下，秦旭骑着电动车，飞快赶到庞书锋所在的位置。
皮肤黝黑的庞书锋，一个人坐在路边的花坛边上，目光直愣愣地注视着街对面的一家陈设杂乱的老五金店。
老秦师父说他在发呆，并不确切。
他双目赤红，双拳紧握，牙关死咬，盯着那间五金店，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
早晨正是商铺们开店营业的时间，一对体型偏胖的中年夫妻，正在谈笑着将店内的大物件从铺子里搬出来。
“老秦师父，帮我看看对街那家五金店有什么情况？”
庞书锋现在满心满脑都是昨日救援失败后产生的阴霾，他现在会如此关注这家五金店，必定与昨日之事有密切关系。
秦旭停下电动车，走到庞书锋身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问道：“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