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饺子，是吃不了。
来警局前，老秦师父也对着秦旭的食物吸溜了几下，当时秦旭一无所知，只当他好奇，没在意就将那块炒肉片夹进嘴里。
那个味道……
没有味道。
这是他吃过最平淡无奇的炒肉片。
别说肉味，就是肉里面的味精酱油葱姜蒜的香气，都被抽尽，只剩下又干又柴的肉丝。
从这一块肉片之后，秦旭就再也不碰被这位小师父吸过的食物。
老秦师父胃口不大，等他吸溜了三个饺子，忽然指着监控画面说道：“我听到这里有大铁盒子的声音，跟你之前找的那辆大铁盒子的声音一模一样。”
老秦师父口中的大铁盒子，其实就是路上行驶的车辆。
习惯了仙兽门充满灵性的驭兽，老秦师父对现代城市里这种又笨又难看，还要自己驾驶的铁皮车辆，充满了鄙视。
秦旭瞪大了眼睛，看着画面上老秦师父所指的位置，才勉强发现一个非常不清晰的车尾，从画面的角落掠过。
那是另一条巷子的道路。
大部分的车身，根本不在这台监控探头的范围，秦旭多次调整，才把短暂的两秒画面给找到。
从这样的效果中，辨识出一台车辆行驶的声音？
这有可能吗？
对普通人来说算是特异功能了吧？
但是，秦旭看了一眼老秦师父头顶上趴着的肥兔子，没精打采的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兔耳朵耷拉在软乎乎的背脊上，陷进长长的兔毛中。
但是，这对于老秦师父的本命兽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件难事。
秦旭看了看这辆车出现的时间，这个仅仅惊鸿一瞥的镜头，应该是这辆嫌疑面包车最新的线索。
不过，这种线索，秦旭完全不能与其他人共享。
因为太缺乏说服力了。
谁会相信，这糟糕的监控里，秦旭这个普普通通小民警，还能分辨出同一辆车的发动机声音？
所以，秦旭没有声张，而是先回忆视频画面中的位置。
监控所在地方，是潮海市的LC区。
巷陌纵横，风闻拆迁，却动工迟缓，房租低廉，多居住外来务工家庭。
秦旭是土生土长的潮海市人，东城区是他的老地盘。以前放学的时候，懒得回家做作业，经常呼朋唤友，最喜欢往这样的老巷子里钻。
这个老巷叫化民巷，自己学生时代也曾数次溜达，主巷巷子刚好能容纳一辆小车通行。
化民巷的位置，距离孩童丢失地点大概两千米。
不过，在秦旭最近的记忆里，关于这条巷子的记忆，是半年前和三个月前的两起抢劫案，夜晚走近路的行人被抢走随身背包和手机，但因为缺乏有效的线索，至今还未侦破。
既然有了线索，秦旭有些坐不住了。
“不行，我得去现场看看。老秦师父，你能在这继续帮我看视频吗？”秦旭动了动嘴唇，用极低的声音商量道。
“不行，老朽的神魂是无法离开神兽白骨百米距离，如今神兽白骨在你身上，你去哪里，老朽也要去哪里。”老秦师父摇摇头，揪了揪肥兔子的长耳朵说道。
秦旭看了看时间，十九点二十分，华国街道尚且热闹，从警局驾驶小电动到化民巷，也只有二十多分钟。
有了线索，他不去现场看看，很难心安。
“我出去一趟，一个小时后回来。”秦旭对卢李辉交代一声，然后离开警局，飞奔向视频中的位置。
第9章 一米内的顺风兔子耳
卢李辉一晃神，还未应声，秦旭的位置就空了，留下晃动的门，还有空荡的位置上一碗没吃完的饺子。
“秦爷这是啥情况了？”卢李辉摸不着头脑地嘀咕一句。
黄正浩在沉睡中翻了一个身，没醒来。
秦旭先回办公室换了便装，才骑自己的电动车，走近路直奔化民巷。
没有穿警服，没有骑警用电动车，靠着老秦师父的兔耳朵得来的线索，可不能被闪动红灯给吓跑了。
东城区，化民巷，此时还处于人流进出的高峰期。
电动车，自行车，行人数量可观，也没有哪里小车，会犯傻这个点开进巷子里。
秦旭把车停在路边的非机动车道上，准备步行勘察。
手揣在裤口袋里，靠右，慢慢往巷子里走，秦旭的目光不经意打量着周围。
小巷的前半段左右都是墙壁，一堵是烟厂职工宿舍的外墙，往上是装了防盗网的窗户，右边是一堵三米多高的围墙，围墙另一头，则是CZ市二十年前老夜校的位置，如今被分租给个人，从事各类培训活动。
这样的结构，也意味着嫌疑车辆别无它路。
这条巷子白天还算热闹。
可过了十点之后，夜幕笼罩，小巷就变得昏暗阴森，让人心中不安，大部分人，尤其是独行的女性和学生，都会选择绕道而行。
化民巷的前半段并无分支，等走过了老夜宵的围墙，巷子里的分支慢慢多了起来。
每二三十米，总有没有名字的分支小巷，出现在两侧位置。
有些可通行小车，有些只能两人并行，有的通往大道，还有些只是一条死胡同。
秦旭旁边的车辆和行人，许多被这些支路分流，转了方向，往小通道里走去。
这些小通道的两侧，大多是自建的民房，租金不到商品住宅的二分之一，租客大多数来潮海市务工的人。
秦旭想要以化民巷为中心，寻找失踪孩子的线索，其实依然困难重重。
秦旭食指在嘴角摸了摸，遮遮掩掩地对老秦师父说道：“老秦师父，让你家的兔子听听，能发现这附近建筑里，有车辆，或者孩子的线索吗？”
老秦师父似乎很喜欢秦旭肩膀的位置，每次秦旭外出，总是工工整整，五心朝天，坐在他肩头，头顶肥兔，闭眼打坐，或者东张西望，拿着现代城市的零零总总，与他曾经生活的修真世界对比。
听到秦旭的问话，老秦师父睁开眼睛，摇摇头，说道：“老朽力微，修行在百岁就已经停滞，就算在仙兽门中，也不过是筑基，若有躯体，也只可听三丈内的声响，可如今老黄与我，皆是神魂之态，只能辨识三尺之内的响动。”
老黄就是趴在老秦师父头顶上的杂毛肥兔子。
老秦师父认认真真讲了半天，秦旭费力听完，大概意思明白了。
总而言之，电脑里的视频声音距离近，兔子可以帮忙，现在到了外头，天大地大，能力有限，别找他们开挂了。
老秦师父说的明明白白，可秦旭可没因此放弃。
三尺距离多少？
33。33乘以3，约等于一米。
一米范围内，拥有近乎顺风耳的听力，秦旭没打算放过条件。
“老秦师父，三尺就三尺，大不了我多跑些路，我在这附近转悠转悠，你帮我听听，说不定咱们运气不错，就碰上线索了呢？”
秦旭之前给还在警局的卢李辉打了电话，让卢李辉查看化民巷另一个出口的监控，是否有那辆嫌疑车的踪迹。
“那你仙兽门基础法诀……”
“今晚一定好好修炼，决不食言。”秦旭诚意十足，就像当年学生时代，向老师打包票一定会预习功课完成作业。
“好。”老秦想了想，答应了秦旭的请求。
这种类似大海捞针的方式，其实未必会有收获。不过秦旭跟着黄正浩一年，性子里不知不觉就带有了一点当警察的职业毛病。
日常生活里，看人待事，眼睛里忍不住带点儿钩子。
虽然不像黄正浩那样，便衣上馆子吃个炖罐，都能发现在逃通缉犯，但也控制不住，想从周围的蛛丝马迹中，捕捉某些需要警惕的苗头。
这化民巷的两桩抢劫案，还有视频监控里人贩套牌面包车的踪迹，让秦旭本能地对这片巷陌纵横，鱼龙混杂的民房区，多多留心。
秦旭在慢慢踱步，逐渐离开化民巷的主巷，往旁边无名小支路越走越远。
与老秦师父接触仅仅几天，这位师父的性格，秦旭也能琢磨个大概。
爱吃。
对陌生的世界充满好奇。
还是一个话唠。
这一路，秦旭半点儿不寂寞，就听着他坐在肩膀上，说个不停。
路过一户辅导作业的人家，赞叹几句小儿乖巧，长辈暴躁。
路过一户吃饭的人家，咽了咽口水，拉了拉秦旭的耳垂，说下次也尝尝那红通通的鱼片。
通过他的嘀咕，秦旭判断，老秦师父侦查范围其实不止一米。
他所说的一米，应该是，在这个范围内，他的听力和感知力，处在一种极高的水平。
就像看监控视频时，能在很糟的效果中，对声音进行高灵敏度的分辨。
不过，三尺之外，老秦师父也能透过墙壁，对四五米范围内的情况，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这里所说的大概了解，基本上是指，能知道这个范围内，人员活动情况，听清楚正常说话声音。
这个发现，对秦旭而言，真是意外之喜。
这样说来，老秦师父对他这个小民警来说，是比执法记录仪还好用的神器。
这么一路侦查，等秦旭走到一条只有两三个路人的小巷，老秦师父摇头晃脑，发髻摆来摆去，赞赏地说道：“这户人家着实清贫，不过精神可嘉，二十五个人挤在这间房子里，席地而睡，围着一盆白菜，还一边互相激励，老朽佩服。”
“……”秦旭顿住脚步。
这听着怎么不太对劲。
场景好像有点熟悉。
秦旭低声询问老秦师父，说道：“他们在说什么？”
老秦师父以为秦旭心有所感，满意地抖了抖衣袖，他想这间屋里的年轻人们为榜样，激发秦旭的修炼热情，便模仿那些人的口吻说道：
“行业没有失败者！只有放弃者！”
“今天流下的汗水和泪水，他日都将成为钻石般的回报。”
“不想赚大钱的男人不是好老公，不想赚大钱的女人不是好老婆！”
“……”
秦旭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明白了。
对上号了。
聚众传销窝点。
就这样撞上了。
第10章 传销窝点
老秦师父似乎被秦旭的表情弄得非常困惑。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效果，反而这小子将这间房间里一群充满热血，激昂慷慨的年轻人，当成傻子看待。
来自修真世界的老秦师父，无能理解传销大军的威力。
知道这处传销窝点，秦旭必须将其情况反馈给上级领导。
潮海市两个月前刚刚组织过“打传风暴”的行动，出动警力上千，涉案金额过亿，效果显著。
不过，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隐藏着一处漏网之鱼。
确认传销窝点的情况，秦旭没有再停留，他快速转身，顺着先前走过的小路，飞奔返回电动车停车处。
孩子的案件非常重要，但其他案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身为警察，同样有责任进行处理。
秦旭没有自己贸然行动。
黄正浩在教导秦旭工作的第一天，除了强调八百遍执法记录仪的重要性，第二件事情，就反复告诉他，他们这样的职业，没有超人和钢铁侠的业务能力，单兵作战是大忌。
尤其是这样的情况，单线追踪处理，是最糟糕的情况。
很大概率，不仅不能阻止违法犯罪的行为，反而深陷险境，甚至危及性命。
能以强胜弱，以多击少，千万不要逞个人英雄，有枪坚决不拿棍子。
身为警察，虽然是治安维护者，但同样为人子女，为人夫妻，为人父母，绝不能盲目牺牲。
在这一年的工作中，秦旭也清晰地认识到，黄正浩对这句话的彻底贯彻。
涉及到制服抓捕的行动，警局的兄弟们，做好周全准备，一拥而上，从破门到完全制服，大部分也只有十多秒的时间。
往往犯罪嫌疑人被拷上手铐的时候，头脑依然一片空白。
返程速度很快，回到局里，发现黄正浩坐在秦旭之前的位置上，一边吃饺子，一边还在看千篇一律的枯燥视频。
睡了一个多小时，黄正浩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师父，我刚收到线索，在化民巷东南方向的一栋民房内，有一伙数十人的传销窝点。”秦旭单刀直入地说道。
秦旭刚开始说话的时候，黄正浩就加快速度往嘴里连塞了三个饺子。
听完秦旭提供的线索，然后放下手里的碗，黄正浩摸出腰包里的手机，准备给分局领导打电话。
身为经验丰富的老民警，黄正浩预感自己接下来这段时间，别想吃一顿安生饭了。
接下来的行动，还在假期的秦旭，在领导的特别指示下，没有参与。
如果是十多年前，找地方还需要他带路。
可是如今，直接在警局掉出实景定位，这栋民房墙壁上有几笔涂鸦，顶楼晒了几件衣服，都看得清清楚楚。
也就不用秦旭跟着跑一趟了。
秦旭前几天还在医院撞伤脑子躺着，昏迷不醒，生死未卜，虽然现在看起来活蹦乱跳，但长阳分局的领导，还是十分谨慎。
这年头，领导也不好当。
不过，秦旭虽然留守警局，但他找到线索的功劳，肯定是跑不掉的。
夜晚十点三十分，潮海市东城区化民巷附近一栋三层民房内，三十六个晚上只吃了白粥白菜，喝了点凉水当夜宵垫垫肚子的男男女女，正在学习《致富宝典》。
他们之中，有人表情痴迷，有人目光狂热，也有人神情麻木。
在另一个房间，一个饿得脱形的青年人被绑住双手双脚，嘴里塞着一块灰溜溜的抹布，眼泪哗啦哗啦的往外流。
丁沛然今年六月，在学校办理完毕业手续，
他所需专业偏僻，据说潮海市轻工业发达，便来此寻找工作。
后面的事情，对刚刚结束学生生涯的丁沛然而言，简直就是噩梦降临。
偶遇初中同学，一个街边烤串的相约，就这么被拐进贼窝里。
曾经在新闻报道里，他无数次看到所谓传销的事件，伤人，囚禁，甚至危及性命。
但丁沛然从来没有想到，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也没想到，原本在初中玩得不错，还能一起打篮球的同学，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脸狂热，满脑赚钱，要让他加入这个所谓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