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1号,开普敦第一议会大楼,州议会对州长人选进行第一轮选举。
参加选举的不止是小斯和欧文,还有其他三位参选人。
这三位参选人都是陪跑的路人甲,连名字都不配有,第一轮选举中就被全部淘汰,小斯拿到了全部125票中的45票,欧文拿到39票,两人拿到的选票都没有超过半数,还要进行第二轮选举。
晚上,进步党和自由党分别举行庆祝活动,祝贺各自党内候选人通过第一轮选举的同时,也为即将开始的第二轮选举造势。
按照开普州议会的章程,第一轮选举将在一个星期后的6月18号进行。
“塞西尔,你和尼亚萨兰侯爵的关系这么好,如果我们能得到开普华裔的支持,那么我们下一次选举,一定能超过半数。”斯塔尔·詹姆逊博士担任小斯的团队顾问,他的年龄太大了,不能作为小斯的搭档。
小斯的搭档是开普海关关长德班·本杰明,德班·本杰明也是殖民时代遗留下来的官员,今年刚满五十岁,年富力强经验丰富,在开普拥有不错的威望,和小斯恰好优势互补。
小斯的优势在于老塞西尔·罗德斯遗留下来的政治资源,以及罗德斯家族在开普州的庞大势力。
弱点也同样很明显,这些年小斯一直远离开普,苦心经营罗德西亚,在开普州的影响力也是越来越小。
“博士,别那么乐观,华裔是很重视家庭观念的族群,罗德斯先生和尼亚萨兰侯爵的关系固然好,马蒂尔达先生却和尼亚萨兰侯爵是姻亲,所以开普州的华裔不把选票投给马蒂尔达先生就不错了。”德班·本杰明务实,小斯的基本盘是英裔,只要能得到英裔的支持,小斯同样稳操胜券。
只可惜支持小斯的,大多是第二次布尔战争爆发前就移民开普的老英裔。
而第二次布尔战争后移民开普州的新英裔,大部分支持欧文,这也是小斯和欧文选情焦灼的原因。
“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开普的华裔虽然不会把选票投给我,但是也不会投给欧文,洛克在这一次的选举中保持中立,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小斯现在才想起来,罗克在很久以前就有过一个论断,如果南部非洲大规模引进华裔,那么在某一天,华裔或许会决定南部非洲的政局。
罗克当时说这番话的时候,指的是南部非洲英裔和布尔人僵持不下时,华裔的选票就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没想到时过境迁,现在布尔人已经式微,越来越边缘化,英裔内部反而被撕裂,这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这样最好,除了英裔之外,我们还应该争取其他族群的支持,开普应该是开普人的开普,而不是外来者的开普。”斯塔尔·詹姆逊博士这话说的不好,老殖民主义者的思想是得改改。
小斯听到斯塔尔·詹姆逊博士的话,尚且能保持冷静,德班·本杰明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如果按照斯塔尔·詹姆逊博士的标准,那德班·本杰明也是外来者,他也是第二次布尔战争之后才来到南部非洲的,并不是开普土生土长的白人。
不过恐怕斯塔尔·詹姆逊博士也没想到,真要按照这个标准,那南部非洲的白人都是外来者,甚至包括布尔人也是,真正的开普人已经消失了。
“博士,开普如果想真的融入联邦政府,那么就要真正敞开怀抱,这些年来联邦政府其他州日新月异,开普州却裹足不前,我们应该接受教训。”小斯直言不讳,这就是进步党内部倾轧一团混乱的真正原因,小斯不允许这种事继续发生。
在委员会换届之后,进步党以前的颓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团结一心斗志昂扬,不过目前这种局面是不稳定的,如果进步党不能赢得选举,那么等待进步党的,恐怕是更残酷的现实。
“呵呵,是的塞西尔,你说得对,老脑筋是得改一改。”斯塔尔·詹姆逊博士反应快,马上就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
进步党在党总部集会的时候,五公里之外的自由党开普总部,欧文也在鼓舞士气。
和进步党那边相比,自由党这边的气氛略显低沉,毕竟在第一次投票中,欧文得到的选票少于小斯,这为欧文的选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也是没办法,开普州的华裔,多半都是自由党成员。
而在这一次选举中,州议会的几位华裔议员都投了弃权票,结果这几位华裔议员在投票结束后,就遭到自由党籍议员的强烈指责。
“身为自由党议员,却不把选票投给自由党候选人,你们这是可耻的背叛。”来自金伯利的议员费迪南·博斯霍夫态度激烈,他知道欧文不方便开口,于是首先发难。
“大敌当前,我们应该齐心合力,这太不应该了——”
“不要紧,我们还有机会,我们并没有落后太多。”
“陈,18号的投票,一定要把票投给马蒂尔达先生,我们不能输掉这次战斗。”
其他议员议论纷纷,焦点都是脸色难看的几位华裔议员。
“先生们,冷静点,陈他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有议员试图缓和气氛。
“什么苦衷?难道是他们拿了那个富二代的好处?”费迪南·博斯霍夫气势汹汹,开普州之前的几次选举中,自由党都是大获全胜,刚刚辞职的艾德蒙·劳也是自由党人,如果因为几位华裔议员的弃权,自由党输掉了这次选举,那么这几位华裔议员将会受到千夫所指。
“博斯霍夫,注意你的话,陈不是敌人。”欧文的心情也不好,虽然罗克两不相帮,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欧文也不想输。
“先生们,我们都需要时间冷静一下,自从联邦政府成立后的第二次选举开始,我们自由党已经连续赢得了三次选举,结果呢?结果是我们开普和联邦政府愈行愈远,进步党有进步党的问题,我们自由党本身也有很大问题,这些问题我们必须要重视。”陈岩是来自橡树镇的酒商,他是安东的内弟,根本无惧费迪南·博斯霍夫的指责,也不担心不把票投给欧文,就会招致马蒂尔达家族的报复。
就像陈岩说的一样,进步党有进步党的问题,自由党自身也是矛盾重重。
小斯回到进步党之后,对进步党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欧文主导下的自由党,却失去了自由党成立时的锐气和效率。
现在的自由党,正在逐渐变成另一个进步党,终于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第1263章 橡树镇的华人们
很多人可能都已经忘记了,小斯和罗克才是自由党的创始人,欧文是后来才加入自由党,党员证的编号甚至都排在亨利后面。
小斯现在退出自由党重回进步党,罗克现在不问事,自由党反倒成了欧文的政党,真是现实版鸩占鹊巢。
罗克和小斯创立自由党,是为了和杨·史沫资和路易·博塔成立的人民党竞争,现在人民党已经逐渐式微,在奥兰治境外几乎毫无存在感,自由党一家独大,反倒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这不能不让人唏嘘。
“即便我们这一次失败,那我们也不能怪任何人,开普人已经给了我们三次机会,我们却都没有把握住,博斯霍夫,你刚才说我是自由党的叛徒,那我问你,你担任开普自由党主席这几年,又为开普州的自由党人做了什么?你有没有背离侯爵和罗德斯先生当初成立自由党的初衷?你对不对得起那些把选票投给你的选民?”陈岩同样态度强硬,随着南部非洲华人越来越多,华裔议员的底气也越来越足。
“不要转移话题,我们正在讨论的是第二次投票。”费迪南·博斯霍夫脸色涨红,陈岩说的没错,最近这十几年,开普州的执政党一直都是自由党,联邦政府和开普人给了自由党机会,自由党却表现的令人失望。
“停!不要再进行这些无意义的争吵,我们现在要齐心合力。”欧文脸色难看,他万万没想到开普州自由党存在的问题居然如此严重。
欧文来到开普也不是心血来潮。
自从菲利普接替阿德担任首相之后,大多数时候顺风顺水,为数不多的几次挫折,几乎都和开普州有关。
所以欧文竞争开普州长,其实也有菲利普的授意。
“我们现在怎么齐心合力,连我们自由党人都不把选票投给自由党的候选人,要让其他人怎么做?”费迪南·博斯霍夫抓住这一点不放,陈岩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让他感到无地自容,他又不能拿陈岩怎么样,很有借题发挥的意思。
换成是20年前,白人可没有这么好脾气,现在的开普,华人的优势虽然没有尼亚萨兰那么大,也是不可忽视的力量,关键是还很团结,费迪南·博斯霍夫如果太过分,他的议员资格都保不住。
陈岩不说话,等着看欧文怎么说。
欧文还能说什么,他其实没有小斯的魄力,不可能对自由党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自由党存在的问题,欧文当然也知道,不过却没有解决的办法。
晚宴无疾而终,只留下一地鸡毛,转天在橡树镇陈岩的酒庄里,几位华裔议员举行了一个小规模聚会。
现在的橡树镇,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懦夫之城,按照1922年当下的标准,橡树镇其实已经有资格升级为橡树城,这里有全开普最优秀的教育和医疗,以及相对完善的城市基础设施,只可惜这里的孩子们的理想都是去尼亚萨兰大学就读,而不是去开普敦的好望角大学。
和1902年相比,橡树镇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一望无际的葡萄园。
联邦政府成立后,橡树镇的葡萄酒远近闻名,通常情况下,如果不特意注明产地,开普敦葡萄酒就是特指橡树镇葡萄酒,现在的橡树镇大概有一百二十多家酒厂,陈岩牵头成立了开普葡萄酒联合会,对橡树镇的葡萄酒生产工艺进行统一规范,并且从欧洲聘请工艺师和酿酒师对橡树镇的葡萄酒进行不断改进,单凭葡萄酒,橡树镇每年就能赚取上百万兰特。
“我们应该给勋爵发电报,现在的开普敦,有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欧文先生的到来也不一定就能改变这种状况。”陈岩家的客厅里,韦炳脾气暴躁,他是高登妻子的表弟,同样背景深厚。
这也是没办法,最早来到南部非洲的这些华人,和罗克核心圈的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否则也没有那么大胆量背井离乡来到南部非洲,毕竟当时还是二十世纪初。
别用21世纪人们的思维去套20世纪初的人,当时的人们,即便是东南沿海,出海打工依然是九死一生,大多数被当成猪猡卖到海外,情况其实就跟欧美国家贩卖奴隶差不多,别指望那些奴隶主会保证华工的利益,根本不可能的。
华人大规模开始向南部非洲移民,其实算起来也是南部非洲联邦政府成立之后的事,当时已经移民南部非洲的华人,逐渐把华人在南部非洲的生活状况传回远东,才有越来越多人愿意到南部非洲搏命。
注意,这时候其实还不是打工,而是搏命。
“不用担心,博斯霍夫就是个废物,他如果敢针对我们华裔,勋爵一定不会放过他。”同样来自直隶的马凯底气十足,马凯的背景更恐怖,是马丁的堂弟。
“都不用找勋爵,等下一次换届选举,我们把博斯霍夫选下去就行了,民主自由嘛,就用民主的方式对付博斯霍夫。”陈岩冷笑,不想因为博斯霍夫影响到聚会的气氛:“来来来,尝尝程嫂园子里酿的酒,我觉得不错,可以列入第一等。”
一群葡萄园主聚会,主体当然离不开葡萄酒。
程嫂也是葡萄园主,丈夫在世界大战中加入南部非洲远征军,在欧洲作战期间英勇牺牲,程嫂一个人拉扯着四个孩子艰难度日——
打错了,也不算艰难,南部非洲联邦各级政府对军属非常照顾,程嫂的丈夫虽然牺牲,家里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受到联邦政府和州政府以及民间组织的各种照顾。
“确实不错,程嫂园子里的酒,不是一等也得是一等。”韦炳为人仗义,他也是军人服务社在橡树镇的负责人。
橡树镇的葡萄酒,已经开始分级制度,品质最好的葡萄酒,可以打上橡树镇的金色标志对外出售,然后是银色标志和绿色标志,这三种都是被橡树镇官方承认的葡萄酒,类似法国白兰地,价格上和其他地区的葡萄酒有天壤之别。
普通葡萄酒,市场上售价大概0。5兰特,金质葡萄酒,市场最低售价6。5,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
当然了,对于普通人来说,即便是普通葡萄酒,价格也相当昂贵,中产阶级才敢在饭店里消费,其他人就算了。
“我们选择弃权,终究还是不好,总要给欧文先生一些面子,要不我们给欧文先生捐点款,多少是个意思——”马凯还是会做人,欧文怎么说也是罗克的大舅哥,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马凯的官方职务是步枪协会在橡树镇的负责人。
“捐多少合适?”韦炳心里没底,捐少了不像话,捐多了肉疼,这个度不好把握。
“五万怎么样?”马凯咬咬牙,五万兰特对于这帮葡萄园主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
“五万——怕是有点少吧——”韦炳虽然不了解欧文,不过五万这个数字,怕是欧文多半看不上眼。
再怎么说,欧文也是马蒂尔达家族的嫡系成员,现任南部非洲首相的儿子,司法部长的弟弟,五万兰特,换成费迪南·博斯霍夫已经足够,对于欧文来说,还真未必就看得上眼。
“要捐就捐十万,五万不大拿得出手,再怎么说欧文先生也是勋爵的大舅哥,这点面子还是要给。”陈岩拍板钉钉,别看罗克小斯动不动就是几十上百万,对于陈岩和马凯他们这些小商人来说,十万兰特已经是大数字了。
“那就十万,再怎么说咱们也是自由党人,不能总让某些人说闲话。”韦炳咬牙认了,别看自由党在开普州人数远多于进步党,真要捐款,自由党人还真不如进步党人大方,欧文决定参选后,在自由党也仅仅筹集了不到二十万的竞选经费,还是亨利出面,才给欧文补足五十万。
“勋爵要是能来开普竞选州长就好了——”马凯遗憾,如果罗克愿意来